三个人在msn上嘻嘻哈哈闹了一番，那两个打洋工的就得去做实验了。展开的签证下来，扬言要游遍欧洲；游赛儿的生意越做越大，年后要开分店，估计也不会再多见面；张鲲生很忙，说是在办大案子；大家这样聚在一起的时候越来越少，薛葵又有点隐隐的悲伤，这不是卓正扬在身边就能解决的失落感。
难道冯慧珍说中了，太过幸福反而若有所失？
薛葵在实验室里发了一次喜糖。约了年后再请大家吃饭。
沈西西看到薛葵的戒指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于是问她。
“薛师姐，戒指铂金的？”
薛葵微笑着把手心翻过来。一枚方钻在掌心里。
“还是不太习惯。做事的时候总会刮到，所以移到里面去。”
沈西西抓了一把喜糖就走了。她和江东方年后就到了美利坚，这顿饭肯定吃不上。吃不上也好。
他们两个目前都在苏仪门下拜师学艺，难得苏仪对卓正扬并不娇惯，叫他跟着薛葵一起学做菜。
“做男人不疼老婆有什么用呢？”
卓正扬知道她是说给父亲听的。笑笑。薛葵心想着卓正扬在其它方面已经比她强多了，她总不能做饭也输给他吧？落足十二分精神学习。
“我和薛葵打算春假的时候回一趟北京。”
“是啊。”薛葵也凑过来，“苏阿姨，一起……”
“喂喂喂，讨打！”
她总是不记得要换称谓。她和卓正扬散步的时候遇到熟人，卓正扬总是很老派地介绍，这是我爱人，薛葵。
而她总是说，这是卓正扬。
“哦，你老公。”
“呵呵，是啊。”
卓正扬回家就教训她，我是你老公，你得改称谓了！难道你还要别人提醒？
她支支吾吾。
“以前我舅舅舅妈结婚，我还喊了她两三年的小冯阿姨。就是改不过来。”
“后来怎么改过来了？”
“我表弟出生了之后就改过来了。”
“哦。这样。”卓正扬故意拉长声调，“我知道了。”
那天晚上他特别兴奋，一直闹她，她一边呻吟一边腾出手来去拿安全套，卓正扬捉住她的手腕，不许她拿。
“抱我。”
她顿了一下，顺从地搂住他的脖子。
那天晚上她有点担心。她一直在实验室里呆着，如果受孕，不知道会不会对小孩有影响。大概是这样乱七八糟想得太多，做了一个噩梦，梦见薛海光双手血淋淋地跑来找她，说是杀了人，叫她想办法拿点钱出来好跑路，她说没有钱，我去找卓正扬商量一下，沈玉芳木着脸说我们有钱，我们贪污了好大一笔钱呢，在花旗银行里，葵葵，你去把钱取出来，我们一起移民。她一面安抚父母一面想办法，但还是在银行里被警方包围，她急得大哭，又怎么都找不到卓正扬，展开说卓正扬去底特律出差了，程燕飞也去了，薛葵，算了吧，去坐牢吧，我也要走了，我去英国留学，泡个洋妞回来。
她被扣在审讯室里，张鲲生说交待吧，不交待都枪毙。她不知道要交待什么，就问张鲲生，张鲲生不耐烦道，还不就是那点破事儿！又贪污又杀人，判你死三次都不够！
她是被卓正扬摇醒的。他一脸惊惶。
“怎么了？你一直叫妈妈。”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什么也说不出来。卓正扬看她不对劲儿，倒了杯牛奶给她，她抽抽噎噎地说。
“我梦见你和程燕飞去底特律。”
卓正扬差点没气背过去。
“她早回北京了。我就算去底特律，也不会带着她呀。你就为这哭啊？别哭了。”
她捧着牛奶，吸了两下鼻子。
“我还梦见……梦见爸爸妈妈出事了。”
人醒过来之后总是把梦给忘得干干净净。她拼命地回忆自己的梦境，讲出来给卓正扬听。
“刚才觉得真可怕。可是现在醒过来，好像又没事了。”
“没事。有我呢。就算有事，也有我呢。知道吗？”
“嗯。”
两个人断断续续睡了两三个钟头，天亮了，小鸟在外面的枝头乱叫，薛葵含着牙刷冲出浴室，动手整理床铺，卓正扬站在她身后看着。
“今天我带实验课，从早上一直到晚上不停，我自己回家，你别来接我了。”
她有点迟到，实验课的耗材都还没有准备，到了实验室，她匆匆忙忙地换上白大褂，把外套挂在衣物间，想了想，又把戒指取下来，放在外套口袋里。
“薛老师，有人找。”
“来了。”
她急忙关上柜门。张鲲生和另外两名便衣站在实验室外面等她。他一向看见她都是很亲切地笑。
“薛老师，好久不见。”
她站在走廊上，双手插在白大褂里，有点落索。
“是啊。好久不见。”
沈西西来等江东方一起下班。江东方不在，去无菌室了，她百无聊赖地在他的座位前等着，觉得有点冷，就去衣物柜拿他的外套穿，大家的外套都是放在一起的，并没有隔间，她看见江东方的外套旁边就是薛葵的那件羽绒服，羽绒服的下面，有一圈闪闪发光的东西。
是薛葵的结婚戒指。她看过一次，不会忘记。
她神使鬼差般地捡起来，对着日光灯看，豌豆大小的钻石，该有多名贵？
薛葵的婚戒对她而言，仍然有着巨大的诱惑。她褪下自己的戒指，想要试试看。
她的手指穿过指环。心里明明呐喊着不能这样，可就是无法控制自己。
戒指在第二个关节处卡住了。
如释重负。沈西西把戒指放回薛葵羽绒服的口袋里，穿着江东方的外套，蹦蹦跳跳地回去取暖。
这一天的实验做的可真是让人心力交瘁。
她想到自己本科时候估计也是这种菜鸟，不知道给老师惹了多少麻烦呢。
实验需要团队精神，尤其是大型实验，一个人是绝对应付不过来的。今天就有个小姑娘，怎么也不肯和同组的伙伴分工合作，想要一个人把实验做完，结果一直拖到晚上八点才算拿到结果。
“下次没必要这样。同学。”薛葵对她笑，“我们要讲究团队精神。”
小姑娘以为她没看见，大翻白眼，大概觉得薛葵的牢骚只是因为必须陪着她做完实验才发，并没有改正的意思。
她换了衣服，又打了个电话给薛海光，一边说话一边走出生科大楼，到了门口，她收线，看见卓正扬在马路对面——大概是散步过来的吧——便使劲儿冲他挥挥手。卓正扬早看见她了，准备过来，薛葵吓一跳，赶紧指指头顶，示意还是红灯呢，他做了个不好意思的手势，然后在这边等着她。两个人都是扔人群里找不到的装束，她穿一件杏色羽绒服，他穿一件墨绿色军大衣，跟鼓鼓囊囊的大狗熊一样。
铅灰色的云朵压顶，满目里一片黯淡的色彩，她看着他笑，又好像想起了什么一样，摘了手套去口袋里掏戒指，戴回手上。
绿灯。
她拎着手袋，欢快地朝卓正扬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