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两年后。
叶小纨推开西提餐厅的时候，一眼就见到在大厅里蹒跚步子的囡囡，穿着可爱的牛仔短裙，头发去去卷卷，她朝叶小纨扑过来，嘴里清晰地喊着：“妈妈。”其实是教过很多次了，但她总是会把“干妈”喊成妈妈。岳和美索性不再纠正了。
叶小纨抱起囡囡，岳和美笑着朝她迎过来：“还跟郑沅打赌你会不会打个人过来，这下他可输了。”又压低声音地问：“郑沅说那人看上去不错……”
叶小纨把囡囡往她怀里一塞：“你家郑沅什么时候这么八卦，那天已经告诉他了，只是客户。”有天郑沅去叶小纨公司的时候，正好遇到余明亮来找她。
“小纨。”岳和美叹口气：“你看我孩子都这么大了，你也该谈场恋爱了。”
“是了，是了！”叶小纨笑说：“你真是比我妈还啰嗦！”
郑沅走了过来说：“小纨，你上次让我买的股票已经连续几天涨停，你的眼光真是独到，一看一个准！你现在可是天亿最出色的理财顾问了！”
叶小纨浅浅一笑：“股市有风险，入市需谨慎。”
“有你在，自然是不用担心了。”郑沅笑着，递给叶小纨一杯咖啡。而此时，餐厅的大门又被推开了，进来的人是林陌和姜琪琪，林陌的手里提着一盒蛋糕，而姜琪琪的手紧紧地挽着林陌的胳膊。
岳和美撇了撇嘴，压低声音说：“她怎么会来？”
叶小纨知道她是怕她难堪，但她始终是避免不了和姜琪琪的碰面。没想最后和林陌在一起的人，不是她，不是姚乐珊，却是姜琪琪。
林陌走到岳和美面前，逗弄了一下她怀来的囡囡：“生日快乐！囡囡，你都两岁了，看来我们是真的要老了。”
“哪里是真的要老。”岳和美扫过去一眼：“是已经老了！”
姜琪琪从手袋里拿过两封请柬，递过去。
“终于要昏了？”郑沅一把从岳和美的手里抢过来。叶小纨的心里有些不动声色的酸涩，林陌到底是要结婚了，其实他们做朋友已经相处地融洽自然，但真的在知道他结婚的时候，还是会觉得有些失落——不过是些小女人的心思。
林陌深深地望了叶小纨一眼，不管怎样，她在他心里始终有着无可替代的位置，即使他即将娶了别人为妻，但她始终是他最纯美的初恋，如栀子花一样的纯粹真诚。
“祝福你们！”叶小纨由衷地说：“婚礼若是需要帮忙的，尽快开口。”
“谢谢。”姜琪琪顿了一下，继续说：“其实我倒是有意想请小纨姐帮个忙……不知可否愿意做我的伴娘？”
“姜琪琪！”岳和美厉声道：“你不要太嚣张了！”
林陌为难地看着姜琪琪，拉了拉她的手臂：“琪琪。”
姜琪琪却是毫不理会：“我只是问问，若是小纨姐不愿意，那就当我没说。”
叶小纨心里也是讶然，她从未发现姜琪琪的性格会这样硬朗，看来她倒是很适合林陌，倘若再有别的女人喜欢他，又有谁敢与她过招呢？
叶小纨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便是拒绝了这事。她知道就算她应了下来，姜琪琪也不是真心想要她做伴娘，不过是在她面前炫耀一下罢了，何况连林陌也拿她没法——对于她这个过去式，姜琪琪依然是很介意的。
“林陌你也太不对。”郑沅打着圆场：“今天明明是囡囡的生日，你倒是要抢了她的风头，快来切蛋糕！”
尴尬的气氛慢慢地散去，叶小纨跟林陌刻意地没有再说任何地话，只是林陌看着叶小纨风轻云淡的表情时，心里依然有些惆怅。
这两年来，他和叶小纨并不常见，他只是从郑沅那里断断续续地听到她的近况，又升职了，去国外培训去了……她在职场做得风生水起，她越来越优秀和干练。而他也听郑沅提到一个叫余明亮的律师正在追求叶小纨。
林陌递过蛋糕给叶小纨的时候，她微笑地说了声：“谢谢！”
“刚才……对不起，我知道她会那样说。”林陌愧疚地说。
“我再大度，也不会去做前男友的伴娘。”叶小纨自嘲地笑了笑。
林陌忍不住问：“那个余明亮……”
叶小纨望了他一眼，笑了：“我都怀疑郑沅有没有在报纸上打广告，他就见过他一次，全世界都知道这号人物了，那个人只是我的客户！”
“若是他人品不错，你不妨……”
叶小纨打断他：“我跟他没有什么。”
林陌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小纨，我希望你幸福。”
2
叶小纨在十字路口的时候，看到一辆正在等着红灯的奥迪A8，随意的一眼却也是石破天惊。她已经有足足两年没有再见到他了，虽然只是一个侧影，但她立刻就认出了他！不由地朝前走了几步，却又是停了下来，擦肩而过的时候，她看到他副驾上的人——商乐清。
两年前，苏敬南突然辞去了在宏帝的一切职务。各种消息传来，有说他要另劈天下所以离开，有说他是因为女友缘故离开，也有说他是因为经济问题才引咎辞职，不过众说纷纭，却始终没有谁从苏敬南那里得到回应。关于苏敬南的消息就像是隐匿了，叶小纨再在网上搜索的时候，也都是些前尘旧事。
这两年，她不再涉足感情，全心投入工作，只是在午夜醒转的时候，会不由地想起一个人来——也许有的人，时日过去，他却永远长在了你的心里，像一根刺，只是一碰，就会疼。
依然是那间曼德勒餐厅，坐在苏敬南对面的商乐清凝视着他：“这次回来，有什么打算？”
苏敬南细细地切着牛排：“还没有想好，也许会找间公司开始工作。”
“你的身体？”商乐清关切地问。当初苏敬南突然辞职，她就觉得蹊跷，命人查了下去竟知道苏敬南患了重病，她执意地要在他身边，却是被他拒绝了。他一个人去了美国，在那里接受手术和治疗。她知道，他离开，只是想要瞒着叶小纨。
“医生说五年不复发，才算治愈。”他的胃已经被切除二分之一，所以食量也少了，平日只能少吃多餐，而酒是完全地戒掉。
“不打算去告诉她？”商乐清说。
“既然需要五年才知道我能不能活，又何必耽误她。”苏敬南的眼里划过一丝阴郁：“好在她并没有爱上我，忘记也变得很简单。”
商乐清的手轻轻地覆在他的手上，动情地说：“让我照顾你，敬南……只要在你身边就好。”
苏敬南不动声色地挪开了自己的手：“我现在这样，怎能拖累你。”
“我是自愿的！”商乐清哽咽地说：“敬南，我……”
苏敬南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背：“我很好。不用担心，自从得病，才发现自己竟然还有好多事没有做，想要看的书，想要去的地方，还想要跟家人常常在一起吃饭……乐清，你应该有更好的人在你的身边，而不是我这样一个生死未卜的人。”
“敬南！”她轻声说：“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苏敬南清浅地笑了一下，不置可否。
从美国回来已经三个月了，大多数的时间都留在别墅，只是见很少的人。除了纪安鸣和康伟成知道他的行踪，他一概隐瞒了下来。纪安鸣已经回到海纳集团继承父业，而康伟成已经升到宏帝亚太区营销副总裁的的位置，没有他，宏帝依然运转地很好。在美国的时候，丁煜祺竟然去探望过他，除开了竞争对手的身份，他们也收起了锋芒和利器。
他有偷偷地去看过叶小纨，她始终没有变，淡然的神色，清丽的气质，只是多了一些成熟和历练。他为她的成功感到高兴。她的身边亦不缺少追求者，看到她的身边出现殷切男子的时候，他的心，依然会觉得酸楚不已。
他几乎就握住了爱情，却到底是不属于他，
他们是再也不会见的吧，三年，五年以后，她应该早已有幸福的家庭，而在那时更是不会去打扰她，而他，只会默默地等待，命运给他的安排。
3
还在电脑前忙碌的时候，叶小纨接到了万芙的电话，她不容置疑地说：“小纨，现在、马上、立刻到我家来！”
叶小纨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你们又吵架了？”
“你过来就知道了！”万芙不由分说地挂了电话。两个月前万芙辞职，搬到了韩希泰新买的公寓，虽然两个人见面总是不待见对方，但后来真的相处了下来，只是平时也会吵架闹了性子，万芙也会在叶小纨面前抱怨。即使是这样，两个人的感情却是越发地深厚，万芙便辞职安心在家做了全职太太，她说她是没有事业心，但其实她是希望能更多支持韩希泰的事业。
叶小纨到的时候，才发现满地狼藉，看来万芙是发了很大的脾气。韩希泰嗫喏立在一边：“小纨，你瞧她的脾气，真是惹不得。”
“呸!”万芙啐他一口，板着脸说：“你自己跟小纨解释吧！”
“跟我有关系？”叶小纨莫名其妙。
韩希泰面色尴尬：“这个……”
“什么这个那个！”万芙厉声打断：“相处这么久，还不知道你竟然城府这么深！要是现在不说清楚，咱们就分手！”
韩希泰急得满头大汗，想要靠近，又被万芙狠狠扔了茶杯过来，他一躲闪，茶杯贴着耳背砸过去，好险！
“我们已经领证！”韩希泰赔着笑脸。
“离婚！”万芙不依不饶。
“怎么回事？”叶小纨拉过气咻咻万芙坐到沙发上：“只是吵架，怎么弄动不动就分手离婚的！”
“你说不说？”万芙怒吼一声。韩希泰一个哆嗦：“说说说，我说！”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叶小纨一眼：“苏总……回来了。”
“他？”叶小纨怔了一下，点点头：“我有天见到他了。”
“你见到苏总了？”韩希泰立刻反问。
“只是在路口无意遇到，他在车里，旁边是商乐清。”她垂下眼去。
“其实……其实……”韩希泰结结巴巴，但一触到万芙杀人的目光，随即豁出去地说：“其实苏总当初离开是因为他生病了。报告单是我去医院拿的，还记得那天去我们家小院吃饭时那场车祸吗？当时他撞到了头部，检查过并没有问题，但医生在做了其他检查后，发现他的的胃有问题……是胃癌。”
他迟疑地看了叶小纨一眼，她呆住，大脑在听到胃癌两个字的时候有瞬间的空白，然后有嗡嗡的声响在耳边嘈杂不已。
“小纨！”万芙扶住叶小纨的肩：“若是不听到韩希泰打电话给康伟成，有提到苏敬南的身体状况，我也不知道他竟然瞒了我们两年！”
“我答应过苏总不告诉你们！”韩希泰为难地说。
“你倒是忠心！”万芙讥讽地说：“那你去跟他过好了，连我都敢瞒着！”
“万芙！”韩希泰讨饶地说：“苏总他只是不想拖累小纨，何况小纨也并没有爱上苏总！”
“你知道个屁！”万芙脱口而出地骂了脏话，韩希泰立刻噤声，怯怯地看着她。
叶小纨茫然地站起来，朝门口走去：“你们别吵了。我走了。”
“小纨！”万芙挡在她的面前：“你这样，我怎么放心让你走！”又扬声地说：“韩希泰，我警告你，最后给你一次机会，若是你不照办，就等着去民政局办手续吧！”
送叶小纨回去的时候，万芙跟她有过这样的对话。
“小纨，虽然这两年来，你从未提过苏敬南的名字，但你告诉我实话，你现在心里，最放不下的人，是林陌，还是苏敬南？”
“放不下又能怎样？”叶小纨的心锉锉地疼着：“他也觉得我从未爱过他，所以才会毫无交代地离开。”
“你告诉过他吗？”
叶小纨错愕抬头，缓缓地点点头。她从来没有对他表示过她的感情，从来都是他表白，从来都是他在付出，她却从来没有把她的心朝他敞开来。她犹豫不决，她患得患失，她停驻不前，她有很多顾虑，又有很多不安。所以他才会在知道自己病了后，不愿让他分担。
他们以为这就是对她好吗？
林陌在车祸的时候不告诉她，而他也在生病的时候瞒着她。每一次她都觉得她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每一次她都觉得她是那个被抛下丢弃的人，但他们有没有问过她的想法？
他们走了多长的弯路，而她又有怎样的纠葛和心碎？
这一次，她决定再也不被动地等待了。
4
四合小院依然没有变，枝繁叶茂的银杏树，整洁清冷的青石板，仰起头来，可以看到瓦蓝色的天，苏敬南的心里无声地叹口气。他已经两年没有来过这里了，这里，是他和她最亲近的地方，有着最后的最幸福的回忆。只是那些幸福的片段嘎然而止，他甚至连亲口跟她说再见的勇气都没有，仓皇逃离地像落败的士兵。
他没有办法面对她，他怕他在见到她的时候，会忍不住坦陈出一切，他的恐慌，他的无助，他的胆怯，他想要她留在他的身边，那么，那么地想。
“敬南。”听到背后的声音时，他的身体一怔。他从未听过她这样喊过他，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却又害怕转身，怕一切都只是臆想，像以往以往的很多次那样，他以为他看到了她，抬手之间却只是一场空。
但这一次，是真实的。
叶小纨走到他的背后，抬手揽住他。她的手臂紧紧地抱着他的腰，他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眼里有破碎地泪。他猛然想到了他的病，心凛冽起来，去扳她的手。
叶小纨踉跄地说：“不要再逃了，在你突然辞职的时候我就应该猜到一定是有原宥，但在两年以后我才知道，你以为这样是对我最好的安排吗？事实上，这两年我从未开心，我根本不明白你为什么要那样对我，我想要你给我一个答案！不辞而别就是你爱我的方式吗？”
“小纨！”苏敬南颤声说：“我以为你会很快地好起来。”
“是呀！”叶小纨凄然地一笑：“我并没有爱上你，所以你走了，我会马上认识新的男友……但我做不到！”
“你是说……”苏敬南难以置信地问。
“如果你非要我说出来，那我告诉你……敬南，我爱上了你。”
苏敬南转身，狂喜地看着叶小纨：“真的？”
“如果你要证明……”她踮起脚来，搂住他的颈项毫不犹豫地吻住他的唇。她的唇绵软温和，而他不由回应了过去。
他知道他的身体依然是个未知，但他已经有足够的勇气坚持下去。他已经浪费太多的时间，他不想要让自己再煎熬下去，就算是自私也好，这一次，他会霸道地留住她……一直到天荒地老！
窗户的背后，韩希泰一脸苦涩地说：“我也算是将功赎罪，可以原谅我了吗？”
万芙横他一眼：“若是让我逮到再有隐瞒的事，看我怎么收拾你！”
“不敢再有下次！”韩希泰立刻保证，又凑过去亲了她一口：“这么浪漫的时候，我们也应个景吧！”
“韩希泰，快去上菜！”在一边的康伟成拍了拍他的肩：“该开饭了，外面的两个人不吃，我也得吃了。”
只是说完，三个人相视一笑。
外面的两个人，静静地依偎在一起，好像要把所有，所有错过的时光都拾了回来。
也许，幸福是这样，长着这样一张天长地久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