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中旬，顾颜已经热得换上了吊带。
她在外面套了一个小开衫，一坐进周均言车里就脱了。
“怎么早上也这么热，我要化掉了。”她忍不住对周均言抱怨。
周均言把空调打开，没有说什么。手机在包里振动，顾颜拿出来一看，是许嫣的语音电话。
“你看到群信息了吗？”顾颜一接通，就听到许嫣的大嗓门。
周均言踩油门之前，把她面前的挡板拉下来。
顾颜甜蜜地看着他，嘴上回道：“你是说26还有27号A中百年校庆还是说班主任让我们每个人拍个祝福学校的视频？”
“都，视频你拍好了吗？”
“没呢，我一直把群聊屏蔽了，今天早上才知道这件事。”
“我能不能直接到你的公司去找专业的人给我打光拍？”许嫣笑嘻嘻地问她。
“行啊，但你最好早一点，早上光线好。”
许嫣没想到她信以为真，噗嗤笑出声，“大姐我要上班的，我才不拍，学校就当我死了吧。”
顾颜哈哈笑了一阵子，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问她： “那校庆你要去吗？我有点想去。”她头靠在玻璃窗上偷偷地用余光打量周均言的表情。
她想起早上和周均言一起吃早餐的时候，问起他要不要回学校看看，他一下子拒绝了。
听筒那边的许嫣拔高了音量，“啊？去年暑假高中同学约着去A中转转，你回我什么还记得吗？你问我疯了吗，见过出了监狱还回去探监的吗？”
顾颜连忙按掉免提，被她噎得半天没说出话来。
“你最近越来越尖锐刻薄了，对我一点耐心也没有。”
“谁让我没有人陪我翻云覆雨，心情不好，所以内分泌失调。”
顾颜胡叨叨了几句后，挂掉了电话。
————
跟周均言吃过晚餐后，顾颜拿着周均言的哑铃刚晃了两下突然想起明早十点前要交给老班的视频还没有拍。
她往厨房走，周均言正在水池边刷碗，她慢慢走过去从后面抱住他。
厨房很安静，她只能听见水流划过周均言的指间的声音，是夏天的声音。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出声： “我们不是买了橡胶手套，你怎么不用？”
周均言继续手上的动作，将洗干净的两双筷子放进小筒里。
“快好了。”
顾颜点了点头，将下巴靠在他的背上，“那你视频拍了吗？”
“不拍。”
“为什么？”
“因为我是班长。”其实是不想。
顾颜环着他腰的手立刻向上，笑着要去摸他的下巴：“噢，你滥用职权。”
周均言头抬得很高，没让她碰到，顾颜闹了一会儿，又贴回到他身上。
“可是你很上镜啊，我第一次跟你——”她想说他们第一次上床被拍的那个视频里他看起来很帅，但这个话题是禁区，这么久她一直小心翼翼从没有提过，刚刚一时头脑发热差点说出来。
她两只手紧张地攥成小拳头，见周均言没什么特别的反应，才放下心。
不过下面她没有再说话，就这样安静地趴在周均言的背上。
等到周均言把料理台擦干净以后转过身，就看见顾颜一脸讨好地看着他。
这个表情他过于熟悉了，几乎每一天都要看见几回。
他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大晚上，你又想做什么？”
顾颜冲他眨巴眼睛，“我的班主任点名要我拍祝福母校的视频，明早就得交，你能不能帮我拍？”
周均言擦干净手，边走向客厅边说： “不能。”
顾颜一听他的语气就知道有戏，直接拉着他的手，把自己手机塞进他手里，“拍嘛拍嘛，你不帮我拍的话，我只能明天去班上找人了，可是我不好意思麻烦别人。”
周均言停下脚步，淡淡地看她一眼，“还有你不好意思的事。”手上却已经接过她的手机。
顾颜低头理了一下裙摆，抬眼就看见周均言已经皱起了眉头，一看屏幕，原来是她的手机就快没电了，照相功能无法使用。
“啊，我忘记充电了，不要皱眉头，用你的拍好传给我就好了嘛。”
她直接从他裤子口袋里掏出手机递给他，周均言面无表情地看了她半天，最后还是接了过来。
顾颜把整个客厅的灯都打开，站得离周均言有一定的距离，见他举起手机，才问：
“镜头里的我看起来皮肤透亮吗？”
周均言抿唇看着摄像头，敷衍地“嗯”了一声。
“必须看起来毫无瑕疵才可以哦。”
周均言不耐地看向她，“那你自己拍。”
“好吧，我不挑三拣四了，我相信你的技术。”她把最后两个字说得暧昧，周均言只当没听见。
“光线是不是有点暗？”
“一般。”
顾颜想说不然明早拍也可以，可是想起连着好几天早上她在周均言身上扭来扭去，最后擦枪走火差点让周均言迟到，实在没信心明天能提前起来。
“不管了，就现在吧。”
周均言对她微微地点了一下头示意她开始，顾颜立刻对着镜头温柔地微笑，说起做作的台词。
她一开始还知道盯着手机的镜头，自我介绍完以后眼神已经不由自主地飘到拿手机的人身上。
周均言目光停滞了一下，半晌才按下暂停键，平静地看着她：“不要看我，看镜头。”
顾颜的脚点了点地，小声说：“我知道的。”
周均言目光再次回到手机的屏幕上，见顾颜半天也没有张嘴的意思，有些莫名。
“怎么不说？”
顾颜的脸有些红，“我忘词了，我忘记下面应该要说什么了……”
周均言愣了一下，“现在想好了吗？”
“应该吧。”
结果这一次，没过十秒钟顾颜的声音越来越小，视线再一次投向到周均言。
两个人在小小的手机屏里对视，周均言见她傻傻地盯着自己看，还没来得及按暂停，顾颜已经走过来，她别扭地说： “我不要拍了。”
周均言询问道：“怎么了？”话说出口，他自己都对他此刻的耐心感到讶然。
“我还是明天去公司麻烦别人好了，对着你我好像说不出东西来。”她语气里有点懊恼，还有点害羞，“你站在我面前，我就会想看你。”
周均言的心跳因为她直白不加掩饰的话语不争气地变快，他定在原地由着她整个人缠在自己身上，半天才拍了拍她的背。
“那就去洗澡。”
“你抱我去洗。”顾颜撒娇不肯动。
许久，他才找回正常的语调。
“你说了昨晚是最后一次。”
顾颜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怎么可以轻易就相信女人在床上说的话？”
说完她没给周均言反应的机会，“去嘛，我喜欢跟你在浴室里.........”她在他脖子上一下又一下地亲着，每一下都亲得很大声，手也开始不安分伸进他的衣服里摸起来。“而且，你也喜欢的，不是吗？”
六月十九日是A市中考的最后一天，公司里的其他人都去吃午饭了，只有顾颜还有编辑小张待在办公室，小张是因为痛经，顾颜是天热不想吃饭，坐在凳子上无聊地划着手机屏。
“唉，我好像有点变态，看到那些高考或者中考的热搜，点都不想点进去，好嫉妒他们还那么小。”
小张难得看到她蔫巴，戏谑地接话，“他们有一天也会长大。”
顾颜固执地说：“但是有人永远年轻。”
说完她就想到如果是跟周均言这样矫情，他一定冷冰冰地会回她两个字：“谬论。”想到这里，她唇角露出淡淡的笑意。
“对了顾颜，你那里还有卫生巾吗？”小张撑着桌子站起来。
顾颜打开抽屉，拿了一包夜用的递给她，“还有很多呢。”
“还好还好，省的我还要下楼去买。”
过了几分钟，小张动作缓慢地回来，走到她旁边坐下。
“你那个也快来了吧？我记得我们办公室上次都是一起来的。”
顾颜把手机放到一边，回忆了一下，“对哦，听说女生在一起待久了慢慢都会一起来的，我应该也快了，好烦。”
小张看了一眼门口，刻意小声问她： “我们公司过几天要出国旅游，你是不是不想去？”
顾颜想起今天早上因为缺乏对团建的热情被顾中林骂的事情，唉声叹气道：“不想去，我最讨厌旅游的时候来大姨妈了，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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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后，顾颜闷闷不乐地进了周均言的车，扑面而来是她所依恋的味道。
她拉着他的右手在脸上贴了半天才放下，整个人瘫在座椅上无力地说： “周均言，我不得不要离开你了。”
周均言转动车钥匙的手猛地顿住，他的眼睛仍盯着正前方，面色僵硬着半天也没有作出什么反应。
他试着张嘴说些什么，一时间只觉得车里冷气打得太足，因为顾颜整天叫嚣着热。
直到肩头如同往常一般落下一个脑袋，他的心缓缓回落。
他双手紧紧握着方向盘，听到顾颜有些疲惫的声音。
“公司要团建，出国旅游，竟然要去七天那么久，像话吗？”她学着周均言平常跟她唱反调的语气，却没得到什么回应。
周均言脚踩上油门，半晌才用平淡的语气问道： “去哪里？”
“我只知道去的地方有吴哥窟，你要是也可以陪我去就好了。”
周均言定了定神，看着不远处的红绿灯，有些恍惚：“我要上班。”
顾颜在他肩上蹭来蹭去，粘着他不肯放手说着：“我知道，公务员什么都好，竟然没有寒暑假……可是我舍不得你怎么办？”
周均言这时才发现她上车到现在还没系安全带，他提醒她：“安全带系好。”
顾颜“哦”了一声低下头，有些沮丧地讨价还价：“一想到六个月一下子少了好几天我饭都吃不下，我们后面可以补回来的，对吧，周均言？”
提起六个月，顾颜才发现她已经有一阵没有想起这个数字了，突然一说起来，她心里陡然升起一阵酸涩的感觉。
顾颜不想沉浸在那个情绪里，扁着嘴跟他告状。
“我跟我爸说我不要出国，他说我没有集体意识，还骂我。”
“出去旅游，散心不好吗？”他的语气平淡，无波无澜。
顾颜再一次看向周均言，他今天有点不在状态。
“今天星期四，你们很多工作吗？”她目光关切地看着他。
“还好。”
他感到身体在她热烈的注视下渐渐回温。
“天这么热，我肯定会被晒黑，还有校庆我也参加不了了，最重要的是，我还要跟你分开。”顾颜在他耳边委屈地嘟囔。
周均言沉默了许久，久到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很快他听到他声音低得有些陌生：“你想回A中看看？”
顾颜听着他磁性而暗哑的嗓音，心头一动。
“想，我想你和我一起。”
周均言了然地点了点头，他右手打了一下方向盘，将车驶进另一个方向。
“没必要等到校庆，现在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