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谁暗夜里的莹光

童然高中转学后认识了顾小炜,以为能和顾小炜共度一生,却在步入社会之初因为家庭原因与顾小炜分手。当童然因为失败的爱情和糟糕的家庭感到心灰意冷时,她遇到了荣俊,与他成为了一对欢喜冤家。但是,童然一开始并不知道,她的初恋与家庭的不幸全是荣俊造成的……而此时与顾小炜的重逢也在童然的生活中掀起了波澜。 苏致宣、马雅雅、陈建飞、夏文、裴雪……陆续点亮、熄灭童然生命中的过客灯…… 余生暗夜悠长,可谁却成了谁的莹光,将心底微微照亮? 谁不曾无药可救,才练就这一身百毒不侵? 可,爱是毒药,亦是解药。

CHAPTER[4]下个转角的别离1
王娜终于开完了会,风尘仆仆地从南方回来。她给社里每个人都带了一份礼物,给童然的是一对波西米亚风格的耳环。
童然把头发掀起来,露出耳朵,“总编姐姐,我没耳洞啊。”
王娜“啊”了一声,“真对不起,我没注意。我以为现在的小姑娘都穿耳洞。”
童然也曾经很想穿,但是终究是怕疼。
渐渐地,大家都发现了,这次回来王娜有点不一样了。以前不苟言笑的一个人,现在没事就笑一下,对人也变得突然耐心起来。同事们私下里议论,总编好事将近了。
但是王娜工作起来还是一如既往的有效率。童然递交的小说终于从她那里通过了,但是还是有点意见,一是书名跟这个选题不太契合,二是里面有些敏感的话题,需要约作者出来详谈一次。
童然在QQ上跟芜颜约好了地方,约了几次,最后才定下时间地点。
餐费是报销的,所以童然也决定不给社里省钱。地点是纽约纽约,这个城市里号称最小资的西餐厅。李云常去那里约人做访问,童然回家向她请教有什么好吃的,她如数家珍一般倒出一串名字。童然恨不得拿笔记下来,但是最后李云正色道:“你最好只点一杯咖啡。”
“为什么?”童然问。
“你吃相太难看,有损淑女形象。”
童然狠狠翻了李云一眼,“有这么损自己女儿的吗?”她不是吃相难看,只是爱吃辣,辣得满头大汗,大口往肚子里灌冰可乐。唉……这胃口随了童学林。
当然,纽约纽约里不会有什么水煮鱼片、毛血旺,童然自然能淑女到家。
周三正午,纽约纽约里人不算太多。空气里弥漫着西餐淡淡的香味,配上如呢喃一般的法文歌曲,果然很小资。为了配合这个场地,童然特意化了一个淡妆。
王娜送的耳环童然请人改成了耳夹,戴着也像模像样。上身穿着雪纺波点荷叶衫,下身穿着黑色铅笔裤,似乎和顾小炜约会她都没这么精心收拾过自己。进店的时候,童然从玻璃的反光里看到自己,给自己一个微笑,觉得还挺美。
觉得就算今天来相亲,也能满载而归。四下里看了一圈,约好的位子上有个人坐在那里,正背对着她。
童然深呼吸了一下,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他对童然笑了一下,漂亮的脸上有种孩子阴谋得逞的得意。
“苏致宣?你……”童然又左右看了一圈,确定没有进错店,确定没有看错时间,确定没有坐错位子。
苏致宣耸耸肩,表示肯定。
“你是芜颜?”童然再次确认一番。
“不能是吗?”
“不是,不是,就是太意外了。”看着他,童然“噗”的一声就笑了,“早知道是你,我就随便穿穿来了。”
苏致宣歪头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你确定是来谈稿子,不是来相亲?”
童然被他逗乐了,叫了一杯焦糖玛奇朵,“你随意啊,别给我省钱,报销的。”
苏致宣果然没客气,叫了一客海鲜情侣套餐,非常绅士。
把芜颜和苏致宣重叠在一起,花了童然很久的时间,以至于没法开始进入工作。
最后还是苏致宣开始发问:“谈谈小说吧,现在有什么问题。”
“全稿我们总编看过了,第一个问题,她不满意你的书名。《一生只爱肖瑶》,她觉得不够契合选题。你知道这个选题是青春疼痛,她觉得看上去不疼。”童然晃着笔。
“她觉得应该是什么样的书名?”
“比如什么‘悲伤成河’啊,‘伤城’啊之类的。很小资,格调很高的那种,总之看上去就让你觉得疼的。”
苏致宣双臂环胸,视线垂在桌上某处,却似乎没有焦点,缓缓地说:“书名我不会改。”
没想到第一个问题上就碰了钉子。童然跟他费了半天口舌,觉得都能劝良为娼了,他还是丝毫不动摇。最后她决定放弃,准备回单位里跟王娜再商量一下。
“第二个问题,小说把社会写得太黑暗了。肖瑶告发了同学的盗窃行为,作为证人的教授却受贿包庇了院长的孩子,反口说肖瑶盗窃。退学后的肖瑶为了生计不得不去卖酒,以至于夜归的她被人侮辱,最终自杀……这个情节,总编说得改改。”童然翻着稿子,读给他听王娜给标的修改意见。
但是,良久没听到苏致宣说话。
童然抬头看他。那是一种什么样的表情?隐忍而压抑。白皙修长的手里握着一支银色的叉子,指尖在叉子上摩挲。童然能看见他太阳穴的青筋一跳一跳,这样的苏致宣让她有点发懵。
“童然,你的意见呢?”他突然问她。
“我?我的意见就是尊重作者。但是,在社里,现在我是没有机会发表什么意见的。如果你想让文字变成铅字,总得妥协些什么。”
“妥协?你说的不错,人最擅长的就是妥协。你怎么看这个小说?”他换了个话题。
“文笔没得说。我知道你专业是新闻采编,文字上肯定是有优势,只是情节,觉得有点夸张,最后似乎为了悲剧而悲剧……”童然还没说完,苏致宣面前的杯子就“哐当”一声摔在地上。所幸地毯很厚,杯子没碎。只是卡其色的地毯上一片狼藉。
再迟钝的童然,也感觉到了苏致宣的失态,有点不太寻常。童然小心地问他:
“你还好吧?”
“对不起,昨天出差才回来,没睡好。”苏致宣捏了捏眉心,将所有的神色隐藏在手心里。
和苏致宣的交流无疾而终。童然回到社里跟王娜汇报完了,王娜决定先把这个放放,晾一晾他,过阵子她亲自跟他再联系。
童然打开电脑,不知道为什么,她又重新开始读了一遍这个小说。
“一生只爱肖瑶”是男主人公陈嘉正在肖瑶骨灰盒上刻下的话。开篇第一句就是“嘉正,一生只爱肖瑶。”
陈嘉正是个冷漠、别扭、高傲的男生,在食堂里第一次遇到肖瑶。个子小小、皮肤黑黑的她,由于家庭困难在学校的食堂里帮工,拿着贫困生补助。柴火妞儿一样的肖瑶对陈嘉正一见钟情,并对他展开了疯狂的追逐,但是陈嘉正却对她不屑一顾。
在肖瑶要放弃的时候,陈嘉正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心。在联谊会的舞会上,他把肖瑶从别的男生手里牵走。很快他们同居了。但是爱情从来都是相爱容易相处难,迥然的家庭背景、迥然的性格让同居的日子有了些摩擦,让两人之间有了误会。
陈嘉正希望肖瑶和自己一起考托福出国深造,但是肖瑶却为了给妈妈治病,偷偷打工去了。一次偶然的机会,肖瑶发现了同学的盗窃行为,同在场的还有一位客座教授。然而最后作为证人的教授却突然改了口供,指认肖瑶是小偷。被退学的肖瑶无奈,只能在酒吧卖酒。因为误会,肖瑶和陈嘉正分手了。陈嘉正最后终于知道了真相,他去见肖瑶,肖瑶却闭门不见。陈嘉正求家人给予帮助,但是被冷漠拒绝。最后肖瑶从他们第一次亲密接触的教学楼顶跳了下去。故事到这里结束。
书里的最后一段是这样的: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一定会远远躲开这个城市,躲开这个有她的地方,那样我就不会遇到一个叫肖瑶的女孩。她给了我满满的爱,却又一刀割开了我的心,
让那些爱漫流而去。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心枯萎腐败。
那个瘦小的姑娘第一次见我的时候,她说:“我叫肖瑶。多给你一勺菜,这下记得我了吧。”我记得那份菜是肉末茄子,我从小就爱吃。
最后一次见我的时候,她说:“我再也不是你的肖瑶了。把我忘了吧。”
可是肖瑶,你让我怎么忘?你这么逍遥而去,怎么就忘了给我一杯忘川水?
你走得那样决绝,我活得那样无奈。
每次看到结尾,童然都会难过。为陈嘉正和肖瑶。
突然心里一动,陈嘉正,多么像一个人……苏致宣!
这个想法让她胆怯。虽然很多作者写小说的时候多多少少都会有带入感,会不自觉地把自己的某些经历和情绪加诸于主人公之上。但如果,如果这是真的……
童然无法想象,脑子有点短路。她觉得需要跟苏致宣再谈谈。但刚拿出电话,史
鹏的电话就打来了。他说:“童然,顾小炜住院了!”
童然飞奔去医院,到了医院才知道顾小炜出警时受了伤。童然不知道他最近为什么总这么玩儿命,小伤不断。
这次是被围殴了,失血过多,仍在昏迷。韩萧毫无意外地昏倒了,顾小炜的同事手忙脚乱地帮她办理了住院手续。童然一步都不愿意离开顾小炜的病房,她看上去好像很镇定,但是她心里从来没有这么慌乱过。
坐在顾小炜身边,她拉起他的手。顾小炜的手掌很硬实,布满老茧,手指很长。
他总自夸,小时候弹过几年钢琴,合拢的手指没有缝。他说,他不漏财,因为钱都归老婆管。
顾小炜闭起的眼睛,看起来像睡着了一样。这不是她喜欢的场景,她喜欢看他眯着眼睛坏笑的样子。
童然一边给他掖被子一边说:“顾小炜你真不是个东西,还没过门你就想我当寡妇?休想!你休想!”她跟自己说,不哭!她知道他死不了。他怎么能死,没有她的批准,他怎么敢去死?
第二天,韩萧摇摇晃晃地进了顾小炜的病房。当她看到童然的时候,意料之中的激动,上下唇不住地抖着,“你满意了吧?不是因为你,他怎么会躺在那里!
你要害死他才高兴?”
史鹏看状况不对,忙把童然拉出病房,“我送你回家吧。”
童然点点头。她留在这里也帮不了什么,反而会添乱。顾小炜他们队里的同事、领导常常来看他,童然并不想在顾小炜的同事面前和韩萧发生冲突。
在回去的路上,童然问史鹏:“到底怎么回事?顾小炜瞒我事了,要不他妈怎么那么说?”他们是好兄弟,无话不谈的那种。她知道史鹏一定什么都知道。
史鹏开着车,目视前方,“小炜他不想告诉你。”
“可是我得知道。”童然坚定地说。
“知道顾小炜他爸的事吗?”
童然点头。
“你估计不知道,当时发生了那么大的案子,一环一环的牵扯。但是里面牵扯太大了,伤到了一些人的利益。顾小炜他爸是关键人物,有人让他做个证,他爸不肯,就自杀了。这几年风声过去了,你知道这世道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现在有人要报答他爸当年的义气。记得上次小炜过生日吗?那个蛋糕,就是上次被小炜救的姑娘。那么巧,是那个人的女儿。”
“他是……想招小炜当女婿?”
太明显了,韩萧的话早就说了,“断了的梯子出现了”。婚姻,向来是最好的工具。他们母子熬了这么多年,在韩萧看来,终于要熬出头了。
“但是小炜对你多痴情啊,死活不同意。有个机会去GA大学深造,他不同意,坚持在队里干,这次出警碰上聚众闹事的,被人打伤了……”史鹏转头看了童然一眼,表情很复杂。
童然心里更复杂。顾小炜把这些事通通埋在心里,还要忍受她的猜疑。只是那样搂着她,拍着她的背,说“别担心,有我呢”,把所有的重担都扛在自己身上。
整整一晚上童然都没睡好,梦一个接着一个。天没亮,已经大醒了,再也睡不着。突然间她很想看看他,她觉得他在想她。这种感觉那样强烈,让她一刻钟也待不下去。匆忙洗漱了一下,冲下楼打了个车直奔医院。
初冬的早晨寒气已经很重了,这个城市还在睡梦里。夜里灿烂的霓虹灯一半都已经凋零,太阳微微露出的细光将那些零落补充,只觉得人生那样有希望。路上有清扫的工人,扬起的灰尘伴着冷气,让空气里有一种属于这个城市特有的味道。
还没到探病时间,但是值班的年轻小护士很容易沟通。对于爱情,人们都抱着宽容的态度。听完童然一阵深情的恳求后,小护士说:“你去吧,小心点,别吵到其他病人。”
童然蹑手蹑脚地进了顾小炜的病房。这是双人间,条件算是很不错了。她推开门进去的时候,正看到顾小炜艰难地伸手去够桌上的杯子。
童然快走了几步,把杯子拿到手里,给他倒了杯水。摸着杯子太烫,她又加了一点随身带的矿泉水。尝了几次,觉得温度刚刚好才递给他。却看见脑袋上缠着绷带的顾小炜直勾勾地看着她笑。
“干什么?”
顾小炜小声说:“喂我。”脸上闪着孩子气一样的笑意。
童然扶着他给他喂了口水,给他擦嘴的时候,顾小炜突然吻了她一下,轻轻的。然后用鼻子摩挲着她的鼻尖。“正想你,你就来了。”
“知道你醒了,想我了,我就来了。”童然说。然后他们一起低声笑。偷偷看了看邻铺,怕让他看见。
“我以为做梦。你怎么能进来?”
“我是谁?我是狐狸精啊,那些小护士还不被我迷得七倒八歪的。”童然得意地说。
“嗯,以前马丫说的时候我还不信,现在相信了。狐狸精不都是晚上来和公子幽会的吗?你也是来会公子的吧。”顾小炜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
顾小炜恢复得不错。白天,童然仍然要上班,下班后就来陪他。童然早上醒得也越来越早,买了早点就来陪他。值班的小护士们都认识她了,都被他们“伟大”的爱情打败,通通给她开了后门。
每次去看望顾小炜的时候,童然都没遇到韩萧。她知道,一定是顾小炜特意错开她们探望的时间。童然问他的时候,他却轻描淡写地说:“特意让我妈避开你来的点儿,省得你看着闹心。”
有时候童然都替他辛苦,当儿子太不易,夹杂两个女人中间,里外不是人。
童然很认真地跟顾小炜说:“以后我一定不生男孩,省得跟他媳妇闹别扭。”
顾小炜附和地说:“嗯,好,咱们生个女儿。哪个穷小子敢上门,我就打断他的腿。”说的时候一本正经的,逗得童然前仰后合。
“你不是穷小子?我爸也没打断你的腿啊。”童然笑。
“能一样吗?我是玉树临风的穷小子。”
史鹏有时候也在场,听到他们的对话,夸张地打个寒战,“你们两个太恶了,我受不了了。”然后识趣地出门找漂亮小护士聊天去了。
顾小炜出院没多久就调动了岗位,进了刑警大队跑外勤。在史鹏家里聚餐的时候,史鹏偷偷把童然支到一边,“跟他说说,深造的机会难得,整个区多少人盯着呢,抓紧时间让他填申请表。我知道,他就是舍不得跟你分开两地。”
童然这才知道原来顾小炜有这么一个机会。
从史鹏家出来,顾小炜送她回家,快分手的时候,童然问他:“你怎么不去GA大学?”
“谁跟你说的?史鹏?他真多嘴。”
“机会难得,干吗不去?”童然摇摇他。
“舍不得你啊,要去一年半,搞得牛郎织女似的。”
“一年半很快就过去了,你看我都认识你快七年了。”
“你嫁给我吧,答应了我就去。”然后顾小炜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红色天鹅绒小方盒子,在她面前打开。月光下,一枚钻石戒指熠熠生辉。“我买了好久了,一直都不知道怎么给你。”
“你这求婚呢?”童然笑。
“是啊,没看出来么?”
“怎么一点诚意都没有?”
顾小炜突然单腿跪下,很严肃地说:“童然,跟我结婚,我就去。不然我就在这里跟你赖在一块儿……这样够诚意了吧?”
童然等着这一刻好像等了很久,但是突然降临的时候,她却觉得还没准备好。
“说话啊,嫁不嫁?”顾小炜显然有点紧张。
“让我想想啊。总得矜持一下吧。”童然说。
顾小炜把戒指拿出来直接就套在她的无名指上。“你这个女人啊,真是婆婆妈妈的,你不嫁给我嫁给谁?天底下的人都知道你是我媳妇了,谁还敢追你?”
“那你的小美人怎么办?”童然美美地伸着手指看着戒指,得了便宜还卖乖地调戏他。
“嗨,能怎么办,谁让她来晚了。我都名花有粪土了。”顾小炜笑嘻嘻地说。
说得那样轻松,但是,推掉那样的婚姻,他得奋斗多久?更不可预知所谓的未来。“那你妈怎么办?”这是她眼下最担心的。
“放心做你的新娘子吧,我跟我妈说了,让我们结婚,我就去读。不让我结婚,我就在队里干,哪危险哪出警去……”
童然望着他的脸,那张年轻的被冷风吹得红红的脸,常年日晒雨淋而黝黑的脸,好看的鼻子,还有性感的眼睛。
童然轻轻环上他的腰,紧紧拥着他,像很多年前的公交车上。
这是她心爱的人,从十六岁开始爱的人。看着他从少年变成青年,等着他从青年变成中年,然后变成老年。七年里无数的拥抱、无数的亲吻,都不能让她厌倦的人。
“顾小炜,我爱你。”她说。
她喜欢这样说,让他听到,每时每刻都记得。有一个叫童然的姑娘分分秒秒、时时刻刻都爱他。无论是顺境或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
顾小炜到童家提亲,李云自然没有好脸色。但是,长期抗战,她也疲倦了。何况,除了钱少,她还真挑不出顾小炜什么毛病来。最终,她终于接受了现实,同意了这桩婚事。一旦李云过了自己那关,对他们的态度也有了极大的改观,积极热情地投入到童然和顾小炜婚礼的筹备中来。
婚礼的日子定在了5月21日。2月14日情人节这天是正月初五,大多数的单位都还没上班,队里也特别给顾小炜轮休。童然和顾小炜打了一圈电话约了同学好友一起吃了顿饭,算是他们的订婚宴。
他们在金亚湾大酒店订了一个大包间,童然穿着红彤彤的棉袄,上面是金线绣的喜鹊登高枝,领口袖边滚着一圈雪白的兔毛。两人手拉手,喜笑颜开地站在包间门口等着亲友的到来。夏文虽然工作繁忙,还是第一个到达。巴掌大的脸上戴着面具一样的大墨镜,十厘米的高跟皮靴哒哒哒哒地扭进来,恍惚让童然以为有天后驾到。
看到童然时,夏文优雅地摘了墨镜,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感叹说:“童然,你的品位是用后脚跟决定的吗?”
童然习惯了她的揶揄,笑嘻嘻地搀着她的胳膊,进包间讨教如何提升品位的问题。
马丫和陈建飞接着吵吵嚷嚷地进来了,看到火一样的童然时,马丫大叫:“狐狸精,怎么穿得跟地主婆似的?”
夏文很淑女地笑着,努力不露出第五颗牙齿,憋得很是内伤。马丫看到夏文,挤到她边上,一起讨论她们台里帅哥主播的八卦。
夏文丢了一张卡给童然,“给你,买婚纱的。”
马丫大叫:“有钱人,大手笔!”
童然搂着夏文一顿猛亲,“亲爱的,你居然还记得啊!”
小时候夏文问童然:“你长大结婚时要什么礼物?”童然当时就说:“要件婚纱。”
许多年了,夏文居然没忘。童然却做后悔状,“早知道你现在这么有钱,我那时候就要个鸽子蛋戒指了。”
夏文斜睨她,“你嫁给我吗?嫁给我,我就给你买!”
马丫打了一个寒战,“狐狸精你搞什么东西,男女通吃!以后不跟你玩了。”
惹得童然和夏文又是一顿猛笑。
“不用感谢我,别人给的,这是借花献佛。”夏文小声笑着说。
“谁呀?这么小气,几千块钱就打发我们家文文来着?告诉我,回头我换一千块钱硬币砸他去。”童然假装义愤填膺。
夏文坏笑,“里头是三万,人送我买包的,怕你家小炜不要,这才说买婚纱的。
够你添张大床,外加张婴儿床。”
童然又亲了她一口,“文文你可真好。”
苏致宣姗姗来迟,两颊潮红,说是中午刚结束一顿酒,晚上又赶这边的酒宴。
他把一个精致的手提袋递到童然面前,“送给你的,希望你喜欢。”
童然打开,是一套钻石首饰——一条复杂的碎钻项链和一对耳环。取下来看了一下,被改成了耳夹。
童然的心忽然一跳,他居然知道自己是没有耳洞的。她故作轻松地说:“呀,哥哥,太贵重了,我不能要啊。”然后将礼物推还给他,委婉地拒绝。
“你别有负担。这是商家赞助的,也贵不到哪去。我又没有女朋友,好朋友
出嫁了,正好做个顺水人情。”他说得轻松,童然也只好轻松收下了。
马丫说:“哎哟,你们这些有钱人就是俗,不是银子就是首饰。顾小炜快过来看看,姐姐送的什么?”说着从椅子下提出一个大礼盒来,“本来想吃完了给的,但是姐现在不淡定了,给你们看看姐的礼物,给你们瞅瞅什么叫品位。”
顾小炜笑了,“马丫,你这什么啊,不会送一盒子葱吧?”
马丫兴奋地打开盒子,童然看了一眼,顿时红了脸,顾小炜也有点尴尬。里面是一套豹纹性感内衣、一条黑丝渔网袜、一瓶什么油、一盒避孕套。
“惊喜不惊喜?兴奋不兴奋?”马丫得意地说。
顾小炜忙盖上,收进纸袋里。“哎哟,亲妹妹哦!这个私下给我就行了,不用游街示众了。”
众人一阵哄笑。童然的目光扫过苏致宣,他脸色少有的阴晴不定,估计是中午没少喝酒,童然想。
这顿饭一直吃到十一点多,服务员一个劲儿地给眼色要清场了,大家才尽兴而退。童然挽着顾小炜的胳膊,站在酒店门口,把客人们一个个送走,就像新娘新郎送宾一样。最后一个朋友也上了出租车。顾小炜和童然相视一笑,手拉手往酒店里头走。
他们订了一间房,在这间大酒店的十八楼。
面朝着灯海茫茫的都市,在这个空气都是粉红色的日子,他们决定开始他们人生的新篇章。
童然仔细地洗好澡,吹干头发,确定浑身上下都是干净的。用从李云那里偷来的CD毒药香水一阵猛喷,结果呛得她自己打了一个喷嚏。
“怎么了?着凉了?”顾小炜远远地问。
“没有。”她只是觉得有点紧张。穿好睡衣,扭捏地走进卧室。橘黄色的床头灯下,顾小炜靠着正看电视,看到她走过来,就把电视关上。他直直地看着她,看得她直发毛。童然顺手扔了一个枕头过去,打破这尴尬。
“童然,你干吗?”顾小炜笑着说。
“不干吗。”她强装镇定,坐到他身边,摁开电视。
顾小炜把遥控器从她手里拿走,凑到她耳边说:“真的不干什么?”声音里浓浓的迷乱。
“顾小炜,你这样子可真淫荡……”童然推他,然而话没说完就被他的唇吞没。
熟悉而陌生的吻。熟悉的是他的唇,陌生的是那吻后面的悸动。他们有多纯情?把各自的第一次隐忍到如今。
褪去身上的羁绊,让彼此赤诚相待。周身骤然升高的温度,昭示着彼此的悸动。身与身的摩擦,游走的不只是双手,还有心的期盼。
耳边是彼此的呼吸,从轻喘到浓重,都是心底向往的禁地。过了这一夜,他们终将彼此真正拥有。
然而疼痛却把她从迷乱里拉回了现实,让一切戛然而止无法进行。
“疼!”童然捂着肚子大叫。
这一个本来属于他们的良宵,却被童然突然而至的胃痛破坏得淋漓尽致。两人哭笑不得地相望了一眼,顾小炜轻轻把她揽进怀里,低声安慰:“看来真是时候未到。没关系,咱们有的是时间。”
童然抱歉又羞赧地倚靠在他怀里,呼吸着他的气息,在让她觉得幸福的气息里渐渐睡去。
春节放完了假,人人都面带着喜气去上班了。这天,童然还在校稿,王娜突然就闪了过来,跟她说:“对了,你送的那本书终稿已经定了。回头你跟进一下封面、印刷。”
童然一时懵了,“哪本书?芜颜那本?”
“是啊。哦,忘了跟你说了,看你最近忙着结婚,我正好不忙,就亲自跟了。
我跟作者沟通过了,所有的程序我都给走过了,三审三校也过了,书号什么的也下来了,社长那里也通过了。下面的事情交给你了,记得跟紧点。”
这几个月忙得焦头烂额,童然把这件事全忘了。听见王娜这样说很是替苏致宣高兴,于是拨了苏致宣的电话,却是关机。一连两天,都是关机。童然又打到台里,才知道他随台里开研讨会去了。童然这才想起来,李云也去开会了,看来他们参加的是同一个研讨会。
一周后,李云神采飞扬地回到家。她盘头发的时候哼着小曲,童然一看就知道她心情非常好。
“怎么这么高兴啊?”童然走到李云背后,帮她整理头发。
李云有一头漂亮的头发,天生的自来卷,虽然四十多岁,白发却并不多,因为保养得当,头发闪着健康的光泽。
“妈妈得了文化厅的大奖,当然开心了。”
童然微笑着帮她把头发盘好,赞叹道:“妈你头发真好看。”
李云从镜子里看到女儿专注的模样,好像昨天还是个小姑娘,怎么这么快就要嫁人了呢?
李云转过身拉住童然的手,抚了抚她的头发:“你的头发也好看。妈妈的女儿哪里都好看。”
童然搂住李云,笑着说:“嗯,因为是李云的女儿啊,所以哪里都好。要是我是别人的女儿,一定特碍你的眼!”
李云拍拍她的手,“别瞎说!咱们家然然是最棒的。唉,可惜啊,让顾小炜那家伙骗走喽!”
童然低头笑了笑,“哪是骗的啊,就他一个人喜欢我,我能怎么办啊?总不能在家当老姑娘吧?我知道妈你年轻的时候好多人追的。来,偷偷跟我说说,有没有什么帅哥?让我也羡慕嫉妒一把?”
李云宠溺地瞥了她一眼,“越来越没正经了!不跟你说了!”
童然打电话给苏致宣,交代了总编的话,想和他交流一下封面的事情。没想到苏致宣却推辞说:“最近太忙,还有些会议精神要落实到具体的节目里去。合同都签过了,一切都交给你们社里吧。”声音里尽是疲惫。
童然想,人家这才是去开会的样子。李云那轻松惬意的模样,简直就是去度假。
新书上市,推广部做了非常好的推广。从网媒到平媒,出版社都投入了巨大的人力物力。新年伊始,社里的第一本书意料之中的大卖了,号称“新年第一颗催泪弹”。童然悬着的心也算是落了地,对这份工作总算是真正地上了路。
这个城市今年的春天来得特别猛烈。才入四月,气温已然很高了。保暖内衣、靴子通通都丢进箱子里。街上满是黑丝袜、花裙子的女郎。这个月,夏文发生了一件大事。她一个地方台的小主持人突然名声大噪,频频上热搜,一跃成为全国炙手可热的娱乐节目主持人。
事情起源于此:台里为夏文争取到一个电影颁奖主持的机会,据说主办方为了平衡各方主持的力量,最终定了三个女主播,三个男主播。其中的一男一女是早已全国闻名的金牌主播,其他的主播自然是从各个地方推荐来的。这样面对全亚洲的直播节目,是一炮而红的好机会,钩心斗角,自然难免。
其中一位女主播,是南方某台的台柱子,本来不是科班出身,无奈她背景强大,所以很是高傲,对夏文也是横眉冷对,抢台词抢镜头那是不在话下。
可夏文也不是随意任人拿捏的人。.直播那天,出了小事故,夏文华丽丽的事业线就袒露在全亚洲人民眼前了。
颁奖结束后,八卦新闻上都是夏文的图片和报道。好在夏文自身专业条件过硬,也没让大众的目光长时间聚焦在她的大胸上。
童然一边上网一边“啧啧”地说:“夏文,你太恶趣味了。”夏文葱白细指在童然脑袋一点,“许你生活单调,就不许我生活重口味?”
童然说:“好好,我同意,我批准。”
夏文“哼”了一声,“那小丫头,想跟我斗?我本来都不稀罕跟她玩这个,谁知道临上台才发现我的裙子前胸给她弄了个洞,我索性一撕。呵,她不是想让我露么?我就露给她看,咱可是真材实料。”
童然哈哈大笑,“好像那姑娘比你还大两岁吧,怎么叫她小丫头?”
“妹妹,不是多吃两年饭就能当大姐的。明白吗?”
童然附和地点头,“是的是的。虽然咱们吃的饭差不多,但咱俩的差距已经不是姐姐妹妹,而是奶奶和孙女的距离了。”
这件事后,夏文成了娱乐界的明星主播,更加忙了起来。
童然也越来越忙,忙着准备照婚纱照、准备酒店、喜帖喜宴。顾小炜做了甩手掌柜,还美其名曰:“老婆你做主,我什么都听你的,你看着办吧。”
为了养好皮肤,童然开始早早睡觉,放弃一切夜生活。这天正睡得美,突然接到了夏文的电话。“然然过来,给姐姐当一下司机。”话说得不利索,看来没少喝酒。
童然看看钟,凌晨1点半。平时夏文很少找她帮什么,看来真是醉得找不到家了。她忙钻出被窝,打了车去西岸北酒吧接夏文。
一楼开放酒吧里音乐震天,人们正是玩得最开心的时候。夏文在地下二层的私人会所包间里,似乎是跟侍应生打过招呼了,童然报了名字侍应生就带她进去了。
童然知道夏文酒量大,可她醉成这个样子还是头一回。
其实她们俩酒量都大,平时不会显露。夏文很小就开始喝酒,喝啤酒就跟喝水似的,想醉倒可不太容易。童然的酒量却是被夏文灌出来的。
夏文爸爸出差的时候,她们就窝在夏文家一起睡觉。那时候夏文常常感春伤怀,感叹世间没有真爱,于是就敞开怀抱地喝酒。不仅自己喝还要拉着童然喝,慢慢地,童然的酒量就练出来了。
每每说到酒量问题,夏文很是得意。她说:“童然你得感谢我,你不知道女孩子有个人所不知的大酒量那是一种什么样的advantage啊!”
童然进包间的时候,夏文正靠在一个年轻男人的肩膀上。两个人的头碰在一起,说着话,夏文不时地哈哈大笑一阵。
夏文看到她进来,跌跌撞撞地站起来拉她的手,“来,给你见见我妹妹。”
男人的长相很有书生气。醉红的脸容易让人误以为他在“害羞”。童然觉得这男人看着眼熟,想了半天终于想起来了,这是夏文的前男友,方公子。
方公子操着蹩脚的普通话说:“你好,我是方泽轩。”
“你好,我是童然。”
夏文拍拍他的肩膀,“这下你放心了吧,我妹妹送我回家。”
方公子站起来,满脸歉意地说:“我也喝了酒,开车不安全。找代驾又怕碰到记者,所以只好请你帮忙了。”
这是童然第一次见方公子本人,她曾在某杂志上看过照片,很文气的一个公子哥。但是夏文以前说起他的时候,总说他是个很郁闷的人。不过他给童然留下的第一印象不错,因为他说话的时候看着人的眼睛,表现很真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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