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万不要去惦记不该是你的东西,是你自己一开始就没有看清楚,你在地球,那个人在月球。【1】课间操被临时取消,徐行因为连着好几天迟到被罚扫女生厕所一个星期,简桦跟在她身后,洗拖把的手被冻得通红。“简桦。”正是下课时间,女生厕所人满为患,大多数女孩子喜欢趁着这个时间围挤在厕所里讨论谁谁买了最新款的包包,谁谁的恋爱事迹又被谁棒打鸳鸯白费一场……简桦站在角落的洗手池,清扫过一阵又一阵的吵闹声才辨别出徐行的声音。“怎么了啊?”她朝着徐行望过去,发现对面的人正望着她出神。她记得有一次放假,两个人很久不见,坐在奶茶店里的徐行难得安静地盯着手机屏幕不说话,她也乐得清静。却没想到,刚刚还安静坐在对面的人,一个不经意间就哭了出来。“真难,喜欢一个人真难,难于上青天!”徐行抓起桌上的蛋糕直往嘴里塞,简桦听不清楚,看着她吃完一整个蛋糕,满嘴的奶油被哭出来的眼泪糊成一坨。她抽出纸巾递给徐行,不接,她暗暗叹了一口气,擦拭掉对面的人嘴上的奶油,她不会安慰人,只能看着徐行。“你倒是安慰安慰我啊!哪有人像你一样看着别人哭还这么冷静的啊!”也许是觉得简桦表现得太镇定了,她抢过还擦拭在她嘴边的纸巾跟简桦抱怨着。“我不……我不大会安慰人……”简桦有些怯懦的声音反而让徐行觉得不好意思了,她看着简桦,心里赌气得很:“简桦,会不会哪一天我哭死在你面前你也无动于衷,不会拍拍我的肩膀告诉我‘哪有什么天大的事让你这么伤心的啊!别哭了,我帮你去削那个让你哭的人’啊?”简桦看着倚靠在隔门上的徐行,现在,应该就是要安慰她,告诉她不要哭的时候了吧?她走过去,刚巧上课铃响起来,还在厕所的女孩们急匆匆地冲向门外,只剩下她们两个人,简桦搭在徐行肩上的手轻轻拍了拍。“你别哭啊!谁欺负你了你跟我说,我帮你削他去!”她学着那个时候徐行的表情和语气,想让自己显得很可靠的样子,还特意拍了拍胸脯,只是没想到使了劲儿,自己倒咳得停不下来。徐行被她逗得哈哈大笑起来:“你哪儿看出我哭了啊?简桦,你怎么还是这么蠢蠢的啊?”简桦发现,自从上一次早会舒其琛帮忙之后,舒其琛出现在她周围的频率越来越高,不管是在食堂、操场,还是小卖部,总是能巧而又巧地遇见他。徐行在一次三人礼貌问好,点头离开之后,拉着简桦跟她普及这个中缘由:这简直就是追求者与被追求者的拉力赛,一个明目张胆堂而皇之地进攻着,一个视而不见小心巧妙地回避着。“你真的不问问他啊?万一真对你有意思呢?”再次说起这句话时,徐行被简桦狠揍了一顿:“你别总拿那种想法想人家,这认识了自然有印象了,人家这是礼貌。”简桦不以为然,她觉得舒其琛这个人太好亲近了,他跟身边的每个人好像都很熟络,又很有礼貌,所以他的朋友总是很多。所以,他应该也当她是朋友,所以总是很照顾她。可是这么多的所以却解释不了舒其琛总是在适当的时候帮她解围。“可能,他好心嘛。”简桦被徐行问得噎住,想了好久才想出这么一个她能接受,希望别人也能接受的原因,不然,真的显得她在这种事情上愚蠢得有些可怜了。正是放学的时候,夜已经深了,寒风吹得起劲儿,搭上最后一班公交车,简桦庆幸空位还很多。徐行坐在她右边靠窗的位置,脑袋耷拉在窗户上,小声地叹气:“简桦,有时候我真的觉得你生活里除了季诚楠就没有其他东西了,别人在这个年纪都被情情爱爱的冲昏了头脑,就你还在原地小心地伺候着你家叔叔。”说到伺候这个词儿,她特意放低了声音。可简桦听得清楚,她低下头看着服帖在胸口的围巾,是去年季诚楠出差带回来的,用礼盒小心地装着,拿给她的时候她还能感受到季诚楠触碰过的气息。她心里想,等到我能和你并肩站在一起的时候,我能很大声地告诉你:白头相守,吾只与你。窗户上起了厚厚的一层雾,拥挤的车厢里是男孩子的吵闹声和女孩子的抱怨声,简桦感受到徐行靠在她肩上沉沉的脑袋。车子发动,窗外的景色扫过,窗户上的字迹散去,简桦辨认不出。可是睡在她肩头的徐行,却在心里默念了那个名字无数次——周晋彦,你是不是后悔了?在简桦的记忆里,季诚楠不曾跟她提起过关于他家人的事情。她只知道他的父亲远在异国,家里还有个妹妹。她曾经在季诚楠书房的最里层翻出一张明信片,上面的风景是跟梧城一样的满街道的梧桐树,比起梧城来说,异国的风情显得成排的树木更加萧索。背面的字迹是她不认识的文字,隔了好久以后,她才知道那是世界上最美的语言——法语。季诚楠曾经提过,他喜欢梧城,是因为这里跟他从小生长的地方很像,简桦看着他眼里的温柔,差一点儿就要陷进去。那时候窗外的梧桐树正在长新叶,新生的绿叶冒出来,好像她小小的心思被包裹在大树上,一点一点地生长着。她想,总有一天这枝丫会伸进这扇窗户,连同她对他的心意,被他惊喜地发现。“下个月我要回安纳西,你一个人在家会不会有什么问题?”简桦收拾着桌上的碗筷,她没料想到季诚楠会开口询问她。然后,她心里就被满满的失落感包裹着,这意味着,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这间房子里都会只是她一个人。季诚楠,你就不该问我,在你多此一举的一问下我更觉得我小气了,我一点都不想你因为别的人离开我,哪怕是你的亲人。简桦看着在客厅翻找着遥控器的男人,穿着深灰色的家居服,眉头紧皱。他总是这样,被一点点事情坏了心情就爱皱着眉头。以前她总害怕看见他这个样子,觉得她哪里做错惹得他不高兴。现在她却觉得安心,每一次他对她发问皱着眉头时,她总觉得他是关心她的,不忍让她受欺负的。“没问题啊,我说了你不要老把我当小孩子了,我已经成年很久了。”说出口的话带着酸味,简桦直直地看着季诚楠,像是表达着对他的不满,也像是在责怪自己,怎么这么长的时间里,自己就不能学着成熟一点,好好回答他的问题呢?季诚楠停下手里翻找东西的动作,站直了身,回敬着简桦看着他的眼神。他总有让简桦卸下武器自动投降的本领,虽然只是淡淡地看着她,简桦却觉得哪怕就一眼,他也能看穿她心底的想法,最后只能败下阵来举起白旗。“嘁,小孩子。”季诚楠看她别扭地转过头,双手叉着腰,等他反应过来时,觉得自己像极了调笑妻子的丈夫,他哑然失笑,他对自己的这个想法感到羞耻,可是却转不开看着简桦的眼神。“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呢?你回来记得给我打电话啊。”简桦坐在床头看着季诚楠收拾行李,明天早上十点的飞机,她不能去送他,心里有些遗憾。“听说安纳西的奶酪很有名呢,特别是用来煮火锅,好多人都是为了奶酪火锅去的呢,你回来的时候带些回来好不好?我还没吃过呢。”季诚楠把箱子扣上的一瞬间简桦也站起了身,床铺被她坐得有些褶皱,她小心铺好,听见拉起箱子的人说话。“不带。”简桦有些气,她连梧城都没有出过呢,你一个要出国的人怎么这么小气呢!“高考完我带你去吃。”简桦有些蒙,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啊?你说什么?”季诚楠走近她,手摩挲着她的头发:“等高考完,我带你去安纳西,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眉眼里的笑,把简桦心里的赌气一点点驱赶,她心里瞬间像是被填满了一般,她想抱抱他,可是双手伸在半空中时却不敢了。如果他躲开了怎么办?简桦始终觉得她跟季诚楠之间有一条线,是不能被任何事情任何人打破的。小学的时候,后桌的男女生喜欢在桌子上画一条三八线,线两边是各自的领土,如果谁越过了那条线,就会被另一方惩罚。她觉得,越过了她跟季诚楠中间的这条线,就是把她对他开不了口、又怕被他嫌恶的感情展露无遗,她害怕。季诚楠看着她停滞的动作,轻轻俯下了身,拥住面前的人。熟悉的体温圈住简桦的那一刻,她有些头晕目眩。她不敢做的事被这个人轻而易举地做了,他先打破了这条线,却没有发现她藏着的心思。她有些贪婪地享受着这个拥抱,停在半空的双手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往上想要圈着他,却被他轻轻推开了。“有事就给我打电话,如果急的话,就找周深。”“好。”“不要跟徐行到处乱野,你明年就要高考了知不知道?”“好。”“每天晚上把门锁上好,要是怕,就开灯,给我打电话,我会接。”“好。”“简桦,你为什么不看我?”季诚楠被连着的几句哼声应答磨掉了耐心,她根本就没有在好好听。“我在想奶酪火锅好不好吃啊!”飞机起飞的时候,简桦被老师点名,她从上课开始就一直盯着窗外,任课老师注意了她很久。“明年就要高考了,不知道你们脑子里是不是被糨糊糊住了,装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简桦,你自己看看你上一次的月考成绩,下滑到了一百名之后,你觉得还不错是吧?是不是要给我拿个年级倒数才满意?”轰炸式的训斥在教室里回荡着,讲台上老师的指责其实不是只针对简桦一个人。简桦站在座位上,听着老师杀鸡儆猴的训斥,脑子却想着季诚楠现在是不是正好划过这片天空,飞向另一个国家。她心里有些落寞,前一天晚上的拥抱让她有些手足无措又有些欣喜若狂,她心里的感觉就快要溢出来了,如果那个人现在站在她的面前,她想不管不顾地告诉他她心里所有的感情,可是她又有些却步。如果,他拒绝的话,她就不能再若无其事地待在他身边了。【2】余秋浣打量着店里进进出出的人,跟周深结婚之后,她就辞去了教师的工作,拿出所有的积蓄开了这家小小的咖啡店,店铺坐落在梧城最繁华的街道。虽然只有小小的两个店面,幸得这边人流量大,生意不红不火也不至于让她太过清闲。门口挂着的风铃响起,她抬起头就看见正收着伞的简桦。街面被细细的雨水打湿,简桦的书包被淋着了一点,她回过头的时候余秋浣刚好走到她身边。“姐,店里人还挺多的呀!”简桦放下书包,走到吧台的时候刚好有人结账,她快速翻出账单找好零钱。周末的时候,她经常过来这里帮忙,有时候周深因为出任务出得紧,很少照料到余秋浣。季诚楠便让她有时间就过来陪陪余秋浣,一来二去的,简桦已经熟悉了店里的所有流程。余秋浣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她把餐桌上的东西收拾好,招呼她快过来坐下。“你时间紧就不要老往我这儿跑了,这么小的店子我一个人照看得过来的。”婚后的生活让余秋浣渐渐有了懒意,她喜欢这种白天照看着店子,晚上回家有人对她嘘寒问暖的日子,有些时候因为简桦的到来,她更觉得这样的平常生活多了些气息。“没事啊,我一个人在家也没乐趣,来看看你我也觉得开心嘛。”她看着余秋浣有了些富态的脸,心里觉得周深还是有靠谱的时候,虽然大多的时候不正经,可是不得不说,他对余秋浣真的很好。简桦还记得周深替季诚楠来给她开家长会那一次,他在众人面前把余秋浣堵得说不出话来,后来又替她收场。那天回家,简桦还特意给在外地出差的季诚楠打电话控诉周深的恶行,季诚楠应和着她的脾气,在另一头同样指责着周深的不对。只是简桦不知道,季诚楠在挂断她的电话之后,还特意给周深打电话,取消了作为回报的请客——“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要你还有何用?”接到季诚楠电话的周深本来一脸得意,以为这小子特意来感谢他的,没承想却听到了这么一句。“嘿!是不是那丑八怪告我状了?啊?这妮子怎么这么没良心啊!我好心……”话还没说完,季诚楠就挂了电话。“周深说你季叔叔这次回去,短时间可能回不来,你要不要搬去我们那儿住?”余秋浣看着桌子另一头翻着书的简桦,问。“啊?不用了吧,我可不敢去打扰你们,周深叔叔的本领我可是不敢讨教了。”简桦合上书,搅动着杯子里的奶茶。简桦想起之前季诚楠出任务把自己托付给余秋浣,那时候余秋浣和周深还没有定下婚期。可是当周深提着大包小包的食材打开余秋浣家门时,看着在厨房打下手的简桦,一脸惊吓。“周叔叔好。”简桦看着在门口呆若木鸡的周深,面无表情地打着招呼。余秋浣走到周深跟前接过食材:“你愣着干吗?”周深跟在余秋浣身后,美其名曰不好让客人帮忙把简桦赶出了厨房,转头一脸莫名其妙地问:“媳妇儿,这丑丫头怎么过来了?”余秋浣拿起菜板上的大葱打在周深头上:“什么丑丫头!简桦已经是大姑娘了,你好好说话行不行?”周深吃痛,从背后揽着余秋浣的腰,一脸谄媚:“我错了还不行?我不说她丑了,还不行啊?”被晃得难受,余秋浣转过身翻动着锅里熬着的汤:“季哥不是出差吗,怕留她一个人在家不放心,就让她过来我这儿了,怎么?你不知道?”周深不死心,再次双手圈着余秋浣的腰:“这臭小子!居然直接就找上你了?他怎么都不问问我啊?好歹你也是我媳妇儿啊?”余秋浣被他逗乐了,挣脱开他的手:“肯定觉得你不靠谱呗。”这句话刚说出口,余秋浣就被推至墙根,周深紧紧地把她围在角落里,两个人的气息混合在一起,余秋浣的脸瞬间红了起来。“既然觉得我不靠谱你还有胆子嫁给我啊?”周深的唇贴近余秋浣,可是角落里的人却扭头躲过:“你干吗?!简桦还在外面呢。”她使力想推开面前的人,却被禁锢住了双手。周深抓着她的手往自己的腰上送,靠得越来越近,气氛正好,厨房的门却被打开了。“周叔叔,你的电话。”余秋浣兀地把周深推开,周深气急,手握成拳头举起,隔着老远向着空气里砸去。可简桦却像看不见似的,走开了。“你干吗?!跟个孩子置什么气啊!”余秋浣揪着周深的耳朵,疼得他嗷嗷直叫。“什么孩子啊!季诚楠都把她养成人精了!”简桦在外面听着,乐开了花儿。“你啊,也行。你要是无聊就过来找我,别的我可不能像你季叔叔照顾得那么周到,聊聊天我还是行的。”余秋浣拿她没有办法,只好妥协着。“姐,你说季叔叔短时间不能回来是什么意思啊?他不是就回去看看他爸吗?”简桦半天才明白余秋浣话里的意思,那个人没有跟她说起过啊。“季哥没跟你说吗?”简桦看着余秋浣不可思议的样子,心里更犯起了疑惑。季诚楠是子承父业,那时候他爸爸是凰城的特警。他十岁那年,季父在一次任务中折了一条腿,后来举家搬去了安纳西,那一年,他妹妹出生。可是好景不长,季母受不了季父越来越暴躁的脾气,一天晚上往他妹妹的奶粉里添加了安眠药,就走了。后来发现的时候他妹妹只剩下一口气,好不容易捡回了一条命,智力却停在了一岁。好在季父以前的同事接济,季父做起了生意,慢慢地日子才好起来。季诚楠十九岁那年回国,是周处长亲自考察进局的……店子里的人越来越少,听完这段往事,已经是黑夜了。回到家的时候,简桦接到季诚楠的电话。“今天都做了什么?”他周围很安静,好像是特意寻了个地方给她打电话。“去了余老师店里。”她想起下午余秋浣跟她说起的那些话,心里有些不好受。她在他的庇佑下安稳地度过了这么几年,却从来不曾探究过他以前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回到这个陌生的地方,他一个人应该也不好受吧。她不敢去想象他怎么离开那个需要他的家庭来到这座城市,又是怎么一个人生活还要把她拉进他本来就不鲜活的生命里,还不忘带给她平安和喜乐。“季诚楠,你要记得按时吃饭啊。”她不知道怎么跟他开口她从另外一个人那里听来的关于他的事,除了叮嘱他好好吃饭,她想不出其他她自认为安慰的话了。“好,你也是,天冷了记得多加件衣服,不要感冒了。”男人沉稳的声音从冰冷的听筒里传出来,明明是触碰不到的,她却觉得季诚楠好像站在她的面前,跟她小声说着。简单地寒暄过后,说了再见。她却迟迟不肯挂断电话,看着还握在手里的听筒,她想象着远在地球另一边的男人,现在应该收好手机准备睡觉了吧。“季诚楠,我很想你。”轻轻的一句,你不用听见,我说给自己听,尽量不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小丑一样,至少在这段我提都不敢跟你提及的感情里,我不用站上舞台,也要在台下舞完我最后一曲。另一边,同样没有挂断电话的人,兀地听见这句话,心跳加速得不行。小蘑菇头。后来的日子,简桦往余秋浣店里走动得更勤快了。局里接的案子越来越多,本来人手就不够,再加上季诚楠突然办理休职,周深一周能回家的次数也越来越少。“周叔叔肯定恨死季诚楠了吧?他肯定因为不能每晚抱得美人香,心里把季诚楠骂了不知道多少遍了。”跟徐行在一起的时间久了,简桦自然而然学到了她的一些本事。“瞎说什么呢?他们这是为国家做贡献,再说你季叔叔本就跟他是好兄弟,他有什么好抱怨的?”说完这句话,正巧店子的门被推开。简桦的座位正对着门口,看见来人提着打包盒往吧台走去。“阿彦,你先回去吧,晚上还有课你就别忙了。”余秋浣对着吧台的人说道。简桦顺着余秋浣的声音望过去,吧台边的人还在忙碌着。戴着鸭舌帽,脸被遮了一大半,个子很高,穿着深蓝色的大衣,周身散发的气息显得他难以接近,简桦盯着出神,余秋浣叫了她老半天她才听见。“姐,他是谁啊?”简桦有些好奇,前几次来的时候并没有碰见这个人啊,可是听余秋浣的语气,好像两个人很熟的样子。余秋浣看简桦盯着吧台边的人盯了半天:“你说阿彦啊,你周叔叔的弟弟,上个月刚过来梧城。”简桦觉得,这个人很熟悉,可是又说不出来在哪里见过,简桦看着他的时候,莫名的有一种亲切感。“周深说他是过来找人的,可是问他找谁的时候又不说。白天的时候就在我这里帮忙,晚上给附近小区的孩子补习。啊,对了,你不是要高考了吗?可以让阿彦给你做做辅导啊,阿彦今年才从名牌大学毕业呢。”余秋浣像是发现了一个良机,正巧简桦快要高考。之前听季诚楠说她前几次月考成绩下滑,这不刚好可以让阿彦给她补补课嘛。“别,我可不想像别人家孩子一样连周末都被数理化折磨着。”简桦把最后一本书放进书包,拉上拉链的时候故意加重了力气。“嫂子,我先回去了。”吧台边上的男生背上包往简桦这边走过来,他抬起头的瞬间,简桦有些发愣。清秀的样子看着不过二十出头,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简桦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挠得发痒,不自觉地想要跟他亲近。“啊,好。路上小心。”余秋浣站起身将橱柜里的面包打包好递给他,“路上饿了吃,我跟你哥很晚才回来。”男生伸出手接过,感受到简桦的目光,瞟了她一眼。简桦被看得一激灵,目光随着男生离开的方向越飘越远,余秋浣看着她的样子:“怎么了?触电了?”听到被调笑,简桦涨红了脸:“姐,你说什么呢?”她把杯子里的奶茶搅晃得厉害,余秋浣忍不住笑道:“好啦,杯子都快要被你晃坏了。”简桦停下动作,心里的暗涌却抑制不住。真的,很熟悉的感觉呢。【3】“简桦,有人找。”教室外的同学一脸嬉笑地看着简桦。从座位上起来的时候,徐行一把抓住她的手。“简桦,我跟你打赌,肯定是舒其琛!”徐行一脸自信的模样盯着门外看不见的人。站起的人一脚踢向旁边的凳子:“你瞎想什么呢!”走廊上的人很少。高三年级在简桦教室楼下,可能是因为越来越逼近高考的日子,连带着简桦所在的这一层都很少有人在下课时间在外晃动了。舒其琛拿着一沓厚厚的资料,上面满满是便利签贴满的痕迹,舒其琛看着简桦看了很久。“我用不上这些东西了。明年你也要高考了,虽然不知道能不能帮上忙,你有时间的话就看看吧。”舒其琛递过来的双手修长有力,简桦还能看见他手上不知什么时候沾染上的墨迹。“谢谢,费心了。”简桦把资料抱在怀里,抬头望着他。他可真高啊,好像比季诚楠还高了那么一点点。舒其琛有些不好意思,抬起右手挠了挠后脑勺,轻轻咳了一声。“简桦,其实你不用跟我这么客气的,我……”话还没说完,上课铃声就响了起来,本来还吵吵闹闹的教室一下子安静下来。简桦往教室里望了望,脸上是感谢的笑容:“不管怎么样都谢谢你了,我先进去了。”说完就往教室走去,舒其琛看着她往回走的背影,心里一下子又柔软了几分,可是很快又被感伤占据。“学长,下次请你喝奶茶啊!”走廊里有风吹过,带起简桦散落在肩头的头发,舒其琛看得出神:“好。”“怎么样?舒其琛跟你说什么了?”上课的时候,徐行偷偷给简桦传字条,这种小学时候才用的伎俩让简桦不经意笑出了声,任课老师往简桦这边投过来目光。简桦装作认真记笔记的样子,在字条上写着:“大小姐!你很八卦哎!”将字条扔回徐行桌子的时候,简桦还顺势将她堆得高高的课本撤下了一半,露出她藏在书后面的脑袋。徐行感受到前方堡垒的倒塌,惊慌地抬起头,发现是简桦搞的鬼,在简桦的身上回击着。“嘀——”短信进来的声音,因为徐行把手机调成了振动,连简桦也感受到了。徐行把手放在嘴边对简桦重重嘘了一声,然后埋下头看进来的消息——“你真的不打算见我吗?徐行,我要拿你怎么办啊?”发件人的号码是陌生的,可是徐行却猜出了是谁,她扣上手机,趴在桌子上。简桦在一旁看着她,这个时候的徐行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蹶不振,任简桦再怎么打闹她都不作声了。简桦从课桌里翻出一张废纸,趴桌上写——怎么了啊?不跟我闹了啊?递给徐行的时候,差点儿被任课老师发现。隔了好久,才收到徐行递回来的字条——简桦,我饿了。简桦有种被徐行捉弄了的感觉,所以下课的时候故意没有帮她接水。“好简桦,带我去嘛,我也好久没见着余老师了。”趁着一月一次的长假,徐行死赖着简桦想去余秋浣的店里坐坐,可是简桦还记恨着徐行上午对她的捉弄,故意不肯答应。“好嘛好嘛,你看我回去也很无聊,你拉着我做伴嘛,好不好好不好吗?”受不了徐行的软磨硬泡,简桦才答应了她。放月假的下午比起以前,放学时间提前到了下午四点半。简桦到的时候店里人正多,余秋浣在吧台忙着结账,没注意到她们两个。徐行拉着简桦在靠门的位置坐下,细细打量着店里的装潢。“哎!简桦,我发现余老师比以前富态了不少,果然,恋爱的味道在这里都能闻到。”简桦装作听不见,看吧台那边忙不过来,放徐行一个人在这儿,到余秋浣那儿帮忙。徐行坐着无聊,从手袋里翻出手机,又翻到了上午收到的短信——你真的不打算见我吗?徐行,我要拿你怎么办啊?徐行看着陌生的号码,心绪被拉得好远,远到两年前,第一次见着他的时候。周晋彦,你不用拿我怎么办,是我先走的,觉得愧疚的人应该是我,你不要觉得抱歉。你这样,会更让我觉得是我做错了。“你好,请问要点些什么?”旁边的服务员问她。周晋彦,你看,我想你想得着了魔的时候,还能把别人的声音听成你的。你的?不对!徐行抬起头,一样的身高、一样的面容,还有一如两年前一样的惊慌失措。“徐行!”等简桦注意到徐行那边时,发现本来坐在座位上的人已经不见,而桌子面前,周晋彦背对着吧台这边。“你干什么!周晋彦你放开我!”徐行骤起的声音不止是吸引了吧台这边简桦和余秋浣的目光,店里的客人也纷纷把目光投向了他们。而简桦一脸发蒙,他们认识啊?可她的思考比不上旁边余秋浣的动作,余秋浣疾步向徐行走去,想拉开还紧紧圈住徐行的人:“阿彦,你在干什么,快松开。”而徐行像看见救命恩人一样,悬在半空的手向余秋浣挥舞着:“余老师快帮帮我,快拉开……快拉开这个疯子!”余秋浣被一声“余老师”弄得莫名其妙,可是看着女生张牙舞爪的样子,一下子跟脑海里自己曾经教过的学生对上了。“你是徐行啊?阿彦你先放开……好好说……”周晋彦把她圈得愈发紧了,徐行有些透不过气,喘气声大了起来。余秋浣的拉扯声和徐行的呼救声越来越大,简桦看着依然背对着她的周晋彦,搞什么啊?她想着就往徐行的方向冲过去,一手抓着周晋彦的胳膊,一手抵着徐行的头想把两人分开。“简桦,疼疼疼!你轻点儿!”徐行感受到简桦突然加重的力,她脑子里还能清醒地想着自己是不是快要死了。如果真的死了,她绝对不会放过周晋彦和简桦的!一个快要把她箍死,一个快要把她疼死。真没想到她年纪轻轻的,就这么死了,还是死在她最在乎的两个人手里。上辈子她一定是大奸大恶之人,而周晋彦和简桦就是来向她讨债的。趁着最后一口气,徐行使出全力地喊道:“周晋彦你王八蛋!你不得好死!”说着她自顾自地开始哭了起来。哭声越来越大,简桦松开还扒在徐行头上的手,不知所措地站在一旁,而周晋彦像是使光了身上所有的力气,任由徐行挣开他的手。余秋浣将桌上的水递给徐行,周围的客人把目光散去,只有围在一块儿的四个人,心里暗涌翻动。“你要躲我躲到什么时候?”周晋彦看着徐行许久才开口,余秋浣拉着简桦就要走,却被徐行拦了回去。“走什么!不然别人到时候真误会了我跟他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徐行灌下一大杯水后,话依然说不利索。简桦把徐行护在身后,觉得她对面前这个人之前产生的所有的熟悉感都消散了。“周晋彦,我今天就跟你说清楚。”徐行把简桦拉回身后,站在周晋彦的面前。简桦觉得徐行现在像极了一个女战士,身披铠甲,手执圣剑,即将亲自斩断她和面前这个男生的所有关系。“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先跑了不错。可是说到底是我们什么关系呢周晋彦?你只是我的家教老师,我只是你众多补习学生中的一个。以前是我不对,非要死缠烂打围着你转,现在我想通了,我不打扰你了,你为什么又非要来找我呢?“周晋彦,我们没有关系了。我不会像以前一样打扰你,请你,不对,请求你,就像以前一样用视而不见的态度对我好不好?我徐行,受不起你这份感情。”说完这句话,徐行就拿包准备要走,可是包里的书压得她一下子沉了腰,周晋彦扶住她,紧闭着的唇被咬得煞白。简桦走到座位上拿起徐行的书包,真重!“你就不想听听我的想法吗?我从凰城追过来是为了什么,你就不想知道吗?”“我不想知道!”话没说完,徐行便大声打断了周晋彦的话,简桦看出徐行眼里的害怕。“周老师,不好意思打扰你之前和现在的工作了。我还小不懂事,烦请你原谅我了。我以后绝对不会出现在你面前,再把你的生活搅得一团乱了!”说完这句话,徐行连包都不要就跑出去了。简桦看着门口一闪而过的人影和站在原地不动的周晋彦。“余老师,我去看看她啊。”说着简桦背起两个书包就往徐行跑远的方向追去。上天做证,简桦背着两个超过五公斤的书包在大街上一路狂奔,感觉人生真的只能这个样子了。可是等她找到徐行的时候,又想收回刚刚那句话,不是的,人生还有很多种可能,有失落的,也有充满戏剧性的。譬如现在的徐行。本以为徐大小姐会找个地方哭得暗无天地山崩地裂,可是没想到,她正撸着串,还嫌弃老板放的辣椒太少。“徐公主?”简桦很少这样子叫徐行,除开小学那一次徐行因为帮她打架最后却被对方揍得鼻青脸肿之外,她真的没有再这么叫过徐行了。“干吗?你要吃啊?不行,简桦,你看我都这样了,你不能再来剥削我了。”徐行因为刚刚哭红了鼻子,现在一脸通红地站在烤串摊子前,活像来打劫的。老板看着简桦过来,像看见活菩萨一样朝着她挤眉弄眼,求求你把她带走吧,这生意我不做了我不做了……“别吃了,再吃你非得胖十斤!”简桦看着徐行不歇气地接连吃掉了二十串,有些紧张地盯着徐行眼看着已经撑起来的肚子。“简桦你干吗呀?!我刚刚遭遇了我人生的低谷,现在连肉都不能吃了吗?你怎么比周晋彦还烦啊?”话一出口,本来正准备送进嘴里的肉被她放下了。简桦看着她不再有任何动作的手,付了钱把她拉进旁边公园的亭子里。她一直知道在她们分开的那几年里,徐行有过一段感情。十八岁生日那天,徐行打来的问候电话里,还特意问她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那时候简桦想着坐在房间外面的季诚楠,她自己也不清楚,有时候看着季诚楠为她做的琐碎的事情,她都能高兴好半天。可是等徐行问出口的时候,她却不知道怎么回答了,什么感觉呢?就像是心里的阀门被突然打开,可能这里面汹涌而出的水,连她自己也掌控不住。“你要不要哭了?不哭了就回去了。”夏夜的风带着力道,她能听见周围的树被吹得东倒西歪的声音,徐行不说话,一直安静地坐在那里。“你转过去。”徐行摸着口袋里的东西,不想让简桦看见。“你干吗啊?”“你转过去嘛!”两人的拉锯战在简桦要不要转过身去中展开,后来简桦磨不过她,抱着自己的书包坐到亭子的另一边,不看她。“啪”的一声,然后是很久之前在季诚楠身上闻到过的烟草味。“徐……”“你别转过来!”话没说完,就被徐行厉声打断了。简桦不敢说话了,她明明听见了徐行声音里的故作声势和一点点愧疚。“简桦。”徐行的声音很轻,轻得简桦几乎听不见,可是靠着这些年的默契,她能感受到徐行是真的在叫她。“嗯?”烟草味很浓,简桦闻着有些反胃。她记得季诚楠以前也是抽烟的,可是在她入住他家后,他几乎改掉了这个恶习。“我让你转过去,只是不想让你看见这样的我。我会觉得我是个坏孩子,我不想你因为这样就放弃我。”简桦听着她的每一字每一句,突然想起好多年前她们躲在教室门外的那一天,两个小小的女孩子小声耳语着,阳光正好,墙上映着她们肩靠着肩并不孤独的影子。“从小因为我爸妈的工作我就跟着他们四处转学,小学和你在一起的那几年是我在一所学校待得最长的一次,你在听吗?”徐行吸进最后一口烟,将烟蒂丢在地上。简桦听见她踩灭烟头的声音:“在。我可以转过来了吗?”“不要。你听我说完。”接着又是打火机响起的声音。“我没有什么朋友,简桦,我真正的朋友只有你。”哽咽的声音,徐行说话的时候有些断断续续,她听见背对着她的简桦同样发出抽动鼻子的声音。“每次转学的时候,我都想跟你说在那个新环境里我真的很难适应。他们都是玩在一起很久的人了,已经有了固定的圈子了。而我站在所有人的圈子外面,显得特别的怪异,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是多余的,是不被人欢迎的。“那时候我总喜欢跟你说我又交着新朋友,朋友们都怎么怎么对我好。可是简桦你不知道,初中有一次转学去外省,班上的同学歧视外地人,下课的时候他们把我围堵在座位上,扔掉我的文具盒,扔掉我的书,还嬉笑着说把我也扔出去。”两道重重的抽泣声同时响起,简桦抱着书包不敢抬头。“我站起身反抗,被他们一下又一下地推到垃圾桶里,真新鲜!我徐行也会有这么一天。”也许是因为憋不住了,简桦听见徐行站起身的声音,然后被她圈住。有一滴冰凉掉进她的颈窝里。“高一转去凰城,我爸非要给我找家教。”久久地,简桦听不见徐行说话的声音,她回过头,书包掉落在地上也不管,伸手抱住徐行。“那是我第一次见周晋彦,背着我最讨厌的补习教材,第一句话就是问我会不会背化学元素表。“我连九九乘法表都能背差数儿,哪会背什么元素表啊?可是他说没关系,一个一个地教我念,订正我做错的考卷,他的字很好看,比你的好看多了!“我喜欢这个大哥哥,连最烦的化学课我都会认真听了。有一次我非跟着他去参加朋友聚会,他的朋友调笑我是他的小女朋友,他却变了脸色,说我只是他的补习学生。“是啊,现在我想通了,他对我就像对以前他辅导过的任何一个学生一样,是我自己非要往他跟前凑,非要黏着他。可是我现在学乖了,我都躲着他了,为什么他却要来找我了呢?“简桦,可能以前是我不懂事,可是现在我知道了,千万不要去惦记不该是你的东西,那样子太累了。你围着他就算转满了整个地球又能怎么样?是你自己一开始就没有看清楚,你在地球,那个人在月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