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了馋的四个人很快分道扬镳各回各家,只有许吱跟付衍舟顺路。付衍舟边走边想:我给许吱的音乐节门票她肯定看到了,她会有什么反应呢?结果许吱一句话没说,快到了小区门口才拉住他的衣袖,想把那张门票往他手里塞。付衍舟垂眸,不太高兴地问道:“这是什么意思?”“还给你。”听到她的话,付衍舟心凉了半截,冷冷地问:“你不想去?”“我——”许吱轻声回,“我想的,但这地方太远,我怕找不到地方,浪费了门票。”付衍舟有点无语地笑了:“就为这?”许吱点头。“我说了让你一个人去了吗?”“你跟我一起?”付衍舟揉了揉面前的蠢脑袋,没好气地说:“明天穿好看点出来。”“嗯。”许吱脸一热,快步进了小区。付衍舟长腿一迈,很快跟上。许吱加速,付衍舟也跟着加快脚步。有邻居提着一袋子蔬菜被两个人超过,看着地上两道光影,摇摇头感叹了声:“现在的小孩子都早熟咯。”许吱不知道穿得好看是什么意思,一度苦恼。回到家,看到连越读大学的堂姐来串门。连越有好几个堂兄弟,但只有这一个堂姐,堂姐对着一帮哥哥弟弟觉得无聊得很,所以这个姐姐非常喜欢许吱,现在来家里的时间也多了,晚上还闹着要一起睡。因为第二天是休息日,许妈妈也没阻止。堂姐说起她丰富多彩的大学生活,还会聊聊她刚谈的男友,两个人躲在被窝里聊天聊到深夜,在得知许吱第二天要跟同学出去玩,说要给许吱化妆。第二天一早,她从包里翻出一本时尚杂志,推到许吱面前说:“你看看你喜欢哪个,我会把你打扮得比模特还漂亮。”许吱硬着头皮指了个最不夸张的造型,几秒过后,吹风机铺天盖地的轰鸣声响彻房间。半个小时后,许吱站在镜子前看着里面的人完全变了模样,心想:这样的自己,付衍舟会喜欢吗?许吱深吸了口气,在堂姐的高跟鞋和运动鞋前,选择了后者。她拉开门,看到付衍舟靠在墙上,不知等了多久。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随后移过目光,吐槽道:“真够慢的。”许吱没留意到他嘴角浮现的一抹笑意,回怼道:“音乐节九点才开始,现在出门时间够了。”付衍舟最怕听人念叨,随手取下自己头上那顶黑色棒球帽,转身扣在她头上。“干吗?”许吱皱眉,做了一早上的发型就这么被弄乱了,他简直不是人。付衍舟走在前面,装作没听到她的抗议。女生刚刚开门走出来的瞬间,那张粉蜜桃一般的脸在他眼底放大,用帽子挡了更好,免得被别人看了去。许吱的视线被宽大的帽檐挡去一半,两个人单独去奔赴一场盛会,怎么想怎么别扭。露天音乐节在一所大学的体育场举办,不设座位,大家在塑胶跑道上席地而坐,对着喧闹的架子鼓比着摇滚的手势,大声歌唱。前排的大哥嗓门实在太大,许吱连舞台的声音也没听清,但乐队的鼓点已经足够感染人,以至于在自己最喜欢的那支乐队出场时,她热泪盈眶。因为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她完全忽略了身边的男生一直投向自己的眼神。直到最后一首歌结束,全场粉丝闹着安可,主唱在舞台上说:“每次结束演唱的时候,我都会满足一些粉丝的愿望,今天也不会例外。在来这座城市之后,我们在微博上收到一位粉丝朋友私信,说想为朋友得到一个与我们合影的机会。这样吧,既然大家都喊安可曲,那就由这位粉丝跟他的朋友一起来到舞台上,挑一首她最喜欢的歌唱给大家听吧。”全场一起欢呼,许吱也不例外。她想着能有跟偶像同台的机会,大概是所有人都梦寐以求的。正想着,灯光突然朝这个方向打来,许吱措手不及,扭头看向付衍舟。谁知他轻轻握住她的手,拉着她往前面走去。有安保人员专程过来带路,周围人都投来艳羡的目光。许吱完全蒙掉,像个机器人一样被付衍舟牵着走上舞台。强烈的舞台灯光打在她的身上,她仿佛置身梦中。她想这一定是她十七年来最高光的时刻,她崇拜了很久的偶像就站在她的左侧,对着她唱那首陪伴了她度过无数孤单岁月的歌,而站在她右侧用温柔目光看着她的男生,是她喜欢的人。这一幕像被慢放无数倍的电影画面,她一帧也舍不得快进。音乐节结束的时候,所有观众有序退场,保洁人员进来打扫。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天气忽然阴沉,一场暴雨倾盆而至。大雨来得快,还好付衍舟提前备了雨伞。许吱没舍得走,站在一棵树下伸着脖子看工作人员拆舞台,那边的音箱还不时传来歌声。付衍舟撑伞的手酸了,换了只手,问道:“你打算在这儿回味到什么时候?”许吱扭头对着他一通傻笑:“付衍舟,我们去赶他们下一个音乐节吧,哪个城市?长沙还是郑州?”“不上学了?”付衍舟敲了敲她的脑袋,白她一眼,“色令智昏。”许吱旋即瞪大眼睛,惊讶地说:“你刚刚用了一个成语!”她见付衍舟没反应,提醒道:“你都会用成语了,看来这段时间的补习很有效果呀。”“付同学,这要是在学校,我肯定奖励你两朵小红花了。”她背着手像个幼儿园的小老师。“滚。”付衍舟咬着牙挤出一个字,脸绷了几秒,没忍住笑了。“老师现在手里没有小红花,就奖你跟老师共舞一曲吧。”付衍舟瞥她一眼:“你邀请我?”“别告诉我你不会。”“交谊舞我小学就学过了。”付衍舟哼哼两声,伸出一只手在空中划了两个圈,俯身一礼后,朝许吱伸出手。伞被他扔在一边,许吱手搭在他的肩上,才发现他身上是湿的。许吱走了神,不小心踩在付衍舟脚上。“不跳了,脚要断了。”“啊,别呀,我现在认真点。”两秒钟后。“我的脚……许吱你是不是专程借跳舞报仇的?!”“我没……”“你再敢踩我信不信我把你扔这儿?”“你不会的,付衍舟,你最好了。”见付衍舟面色很冷,许吱讨好地想转一个圈,没站稳,脚底一滑,像个小鸡崽一样跌进付衍舟的怀里。“你……你干吗?”一向傲气的付衍舟也终于口齿不清了一回。“脚酸了。”她无奈,撑了他的手臂一把才站起身,“没撞疼你吧?”“疼了。”“啊?”“许吱你知道吗?你刚刚夺走了我的第一次。”许吱仰着脸看他,腹诽道:什么第一次?什么虎狼之词?付衍舟说得义正词严:“我这辈子第一次跟女生的拥抱,就这样被你夺走了,你打算怎么办?”啊?他居然将她刚刚脚滑的那一下定义为拥抱?她跟他?“就失误而已,你太严肃了吧。”许吱小声抗议。“你不承认?”“是这样,”许吱挠挠头,“你长我一岁嘛,像这种我们都不觉得有什么的,你看小孩子之前一块儿玩耍也能拉拉手啊,都是好朋友嘛。”“你是说你跟我有代沟?”付衍舟睨着她。许吱垂眸腹诽:我可没说得这么直白,但他确实是比我成熟嘛。当着付衍舟的面,许吱自然也不敢说得这么直白,谁知男生以为她默认,尾巴简直要翘到天上去,他哼出一声:“许吱,你说你以后该怎么办?”“什么?”“你都遇到像我这么完美的人了,以后看男生的眼界肯定有了质的飞跃,这样下去,眼高于顶,嫁不出去了怎么办?”“付衍舟,你少自恋了。”许吱瞪他。“我又没说错。”“这边建议你看一下精神科医生哦。”“我就不一样了,你简直拉垮了我周围女生的平均水平。”许吱松开他的手,转身大步往体育场的门口走。“生气了?”付衍舟捡起伞,快步跟上。“那你去跟聪明又漂亮的人玩儿去。”许吱蹙眉,看得出是真生气了。付衍舟将伞举过她的头顶,自己却站在雨幕中说了一句话。雨声太大,身后舞台上的音乐已经放至高潮,她没听清,于是问道:“你说什么?”付衍舟贴近她的耳朵,一字一顿地说:“可我就喜欢你这样的笨蛋哪。”许吱先是被他的“喜欢”弄得满脸通红,而后才反应过来他压根就是在骂她笨。她无语地看了他一眼,心想:我的成绩可比你好多了。付衍舟坏坏地一笑。这雨越下越大,体育场上的保洁跟工作人员都跑去躲雨,放眼望去,再看不到半个人影。许吱讨厌雨天,讨厌潮湿,喜欢艳阳。她有些放空,双目失神。猛地,男生的手朝着她垂在身侧的手背覆盖而来,许吱一时没反应过来。付衍舟的手是许吱见过的男生里面最好看的,一双绝对能令人尖叫的手。之前一起上自习课的时候,许吱常常会为之失神。她看着那双手转动着笔尖,又或者在草稿纸上奋笔疾书,当时心里想的是以后被这双手握住的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付衍舟轻轻拉了拉她,朝一个方向抬了抬下巴,对着愣在当场的许吱说:“公交车马上来了。”“哦。”许吱这才拉回了思绪,被他带着飞快地奔跑起来。路上的低洼区已经积攒了不少水渍,脚尖踩在上面,“啪”的一声,声音又脆又动听。许吱在雨声中安静下来。她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咚。咚咚。咚咚咚。见许吱浑身湿漉漉地回到家,许妈妈有点不高兴,但也没多说什么。对于这个女儿,她愧疚更多一些,平时很少责骂,这段时间小区里的流言蜚语,她不是没听见,只是很多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女儿现在大了,应该知道分寸,如果她真的指出来,说不定会引发母女俩的争吵。许晴闭上眼睛,想起邻居们对付家的评价,心乱了几分。还没到饭点,许吱有点饿了,她洗完澡去冰箱里拿了点水果,边啃边进了卧室。许妈妈见卧室门关紧,这才从阳台回到客厅。连奇生正坐在沙发上喝茶看报,见妻子神神道道的,问道:“孩子已经进去了,你看什么呢?”许晴给自己也泡了杯茶,挨着连奇生坐下,叹了口气说:“这小区里风言风语的,我想给许吱提个醒。”“提什么醒?”许晴压低声音说:“她现在才高二,比高三还重要,正是要打好基础的一年,这要是被别的事情分了心,上了高三,大家都自觉都努力,再想把成绩赶上比登天还难。”“我怎么没听懂呢,她能有什么事情分心?”“还不是楼上的,最近天天跟吱吱一块儿上学,那孩子自己读不进书,别把吱吱带坏了。而且你知道我今天去买菜,路过杂货铺人家怎么说吗?说我们家要跟付家成亲家了。孩子这么小,别把名声弄坏了。”连奇生说:“这事都是捕风捉影,我看孩子们相处得好也是好事,有人跟吱吱一块儿上学,你也放心不是。”“不行,”许晴脸上严肃了几分,“谁都可以,就他不行。他妈妈动不动骂他是个祸害,别再祸害到吱吱身上。”连奇生连忙安慰:“你要是真放心不下,就旁敲侧击地问一嘴,别把孩子伤到了。”许晴忧心忡忡地点点头:“嗯。”她望着手上的茶杯出神,再喝时,茶已经凉了。许吱抱着手机啃完了一整个苹果,手机屏幕还是黑的。她百无聊赖,在书架上随便抽了本书,趴在床上粗略地翻了几页,手机屏幕亮了。付衍舟发来信息:“我煮了点姜茶,你要不要上来喝点?”不去。许吱刚想回,见手机上又来一条信息:“我爸妈不在家。”那更不敢去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知道怎么,可能因为确认了自己喜欢上付衍舟这件事,每次想到他,许吱就隐隐有点心虚。“现在没办法出来,你明天打算做什么?”许吱问道。“下午跟老三约了打球,晚上的话可能会去学校自习吧。”“我去给你送水?”许吱在屏幕上打了一行字,又全部删掉,重新再打上一行,“那学校里见。”许吱发完信息,听到妈妈在门口敲门叫吃饭,她慌忙关掉手机,将它塞到枕头下面,起身出了卧室。许吱到球场的时候没见到付衍舟,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早到了,在球场周围等了半天,没等到他,却等来另一群前来球场打球的学生。他们其中几个人穿着附近职校的校服,许吱听人说过,那所学校风评不好。她掏出手机准备打电话,突然后脑勺被狠狠砸了一下。许吱转身,砸在她后脑勺的那个篮球在水泥地上跳远了。有两个人从球场上跑过来,呵呵地冲她笑了两声。许吱只觉得那人声音怎么这么难听,也没打算兴师问罪,转身要走,却被拦住。“小妹妹,看打球哇,哪个学校的?”其中一人笑呵呵地跟她搭话,一脸痘印看得许吱密集恐惧症犯了。她不想再待下去,捏着手机要走,却被拉住。“这么快就要走哇?”“我跟你很熟吗?”许吱挣脱开那人抓在自己衣袖上的手。“聊着聊着不就熟了吗?”许吱蹙眉,低头摁着键盘,手机也被对方抽走,随即怒道:“手机还我。”“可以呀,你自己来拿。”那人高许吱一个头,手还高高举起。许吱正欲跳起来拿,头一下被人从后面摁住。许吱下意识扭头,只看清身后人的脸部延展线条,但就已经知道是谁了。付衍舟往她身后走了一步,手轻轻撑住她的脑袋,毫不费劲地拿走对面男生举着的手机。“你谁啊你,跑这儿来管闲事了?”那俩人朝他围拢来。付衍舟淡淡瞥去一眼,声音低沉道:“我是十中高三五班的,想打架随时奉陪,但现在我要带她走。”他顿了顿,继续道:“你们是群殴还是单挑?”这里不属于闹市区,但也算人多眼杂,那几个人显然也不想在这里闹事,指着付衍舟的鼻子警告了一句“你等着”之后,也没多阻拦两人。危机解除了,付衍舟撑在许吱脑袋上的手却没挪开,他活像个找了个称心如意支点的大爷,不肯撒手。“付衍舟你松开。”男生在旁边哼了一声:“帮你解了围,靠一下都不给了?”“你这样显得我很矮。”许吱黑着脸答道。付衍舟从上到下打量她一番,点头说:“矮是矮了点,凑合着当拐杖还是很不错的。”“付衍舟,你滚蛋,我被人找麻烦还不是因为你。”男生松开了手,眼底有光,问道:“你是来找我的?”许吱从背包里拿了瓶水塞到付衍舟的手里,再背好书包,冷冷地说:“我走了。”他拿着水瓶瞅了瞅,愣了愣,随后反应过来,说道:“我们不在这个球场,在另一边。”许吱停下脚步,问道:“那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付衍舟挠挠头:“老三说看到个人影很像你,我无聊就过来看看。”许吱放慢了脚步,等着跟他并肩。付衍舟穿着一身绿白相间的篮球服,衬得他皮肤十分白皙,她侧眸瞟到他的下巴,慌忙移过视线。付衍舟指了个方向,对她说:“老三他们在那儿,你要不要去待一会儿?”“你们在打比赛吗?”“嗯,纯友谊对抗。还是之前初中的时候跟你哥组的一支球队,水平一般,无聊可以看看。”“嗯。”许吱答应了。她走着走着,几乎想要跳起来,但由于四周还有人在,没敢太表露。小区里面的篮球场简陋,观看的人也只有稀疏几个。她在边上的椅子上坐了一会儿,付衍舟跑出去又跑回来,手里拎着一大袋零食,给边上看球的人挨个发了一些,到许吱手里还是满满一大包。许吱张了张嘴,这是在喂猪吗?“怎么买这么多?”付衍舟笑了笑:“还好这次看球的人少,要像上次那样,我可真要破产了。”许吱没听清楚他说的“上次”是哪次,付衍舟看明白了她的疑惑,也没多做解释,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跑回到球场。篮球队里有个跟他关系不错的,找了个机会给他传球,忍不住问:“那女生谁啊,竟然让你这么体贴入微?”那人话语暧昧,将付衍舟哄得尾巴要翘到天上去了。付衍舟一摆手,话中带笑:“少废话,赢了比赛,一会儿我请客。”那人乐不可支,朝着正在防守的队友大声喊:“大家好好打呀,晚饭阿舟请。”队员们气势一下高涨,在付衍舟的带动下,一连拿下好几个比分。老三远远地朝许吱比了个大拇指。许吱捏着付衍舟给的零食袋子,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她忙着看比赛,手机接连振动数下也没察觉,直到篮球赛结束,她才得空看手机,发现有好几个未接来电,是连叔叔打来的。一行人都在商量着要去哪里吃饭,许吱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回拨过去,电话响了好半天才接听。连叔叔焦急地说:“吱吱啊,你妈进医院了,你赶紧过来。”许吱挂断电话,心急如焚,电话里连叔叔并没说清楚,但既然进了医院肯定不是小事情。她转身时,付衍舟跑过来,问道:“怎么了?”“我妈妈进医院了,我得过去一趟。”“哪所医院?”许吱报了地址后,忙问:“离这里远吗?”“不远,我送你过去吧。”付衍舟扭头冲篮球队的其中一人喊,“小武,借你的小电驴用一下。”那人爽快地扔了车钥匙过来,付衍舟给许吱戴上安全帽,踩了油门飞快地往医院赶去。风在车速的带动下越发呼啸,手机里传来信息,连叔叔发过来的:“你妈妈刚刚检查过了,问题不大,你不用太着急。”许吱这才放心了些,她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不会耽搁你什么事吧?”“我能有什么事,临走之前我让老三带他们去吃饭了,缺我一个无所谓。”风将他的衣服吹得向后鼓起,再拂过许吱的脸颊,让她感到一丝温暖。“你刚说有话对我讲,是什么?”她问。付衍舟说了句话,许吱没听清。“什么?”她追问了一遍。前方的声音落在她耳朵里,这次她听见了。付衍舟说:“算了,等我高考结束,考上大学了再跟你说吧。”许吱想着,离高考也没多久了呢。她按捺住心中的好奇,说道:“那你一定要告诉我哦。”“嗯。”付衍舟笑了笑。两人赶到医院,许吱问了前台的护士,报了妈妈的名字,直接去了急诊科。许吱在急诊室的病房里找了一圈没看到人,正准备打电话,就听见有人在她身后喊:“吱吱,你怎么来了?”她转身,见连叔叔搀扶着妈妈站在走廊。她视线下移,见许晴的左腿上缠着绷带,忙问道:“妈,你怎么了?”“没事,就摔了一跤。”许晴简短地回了一句,然后转头怪连奇生,“这么点小事你把孩子叫过来干吗?”“什么小事?你刚刚下半身全是血,把我吓得魂都差点儿没了。”看丈夫这么紧张,许晴倒有些不好意思。见许吱过来扶着自己,许晴感到一阵欣慰,却在看见从急诊室出来的付衍舟时,突然变了脸色,质问许吱:“你俩一块儿过来的?”“嗯,我出门的时候在小区楼下碰见付衍舟,他骑车送我过来的。”许吱撒了个小谎,可惜她根本不会说谎,眼底的慌张很快被许晴捕捉了去,一眼识破。许晴气不打一处来,将许吱推了个踉跄,吼道:“我看你真是没心没肝哪。”许吱愣住。“你在学校不好好学习,成天跟他混在一块?许吱,你对得起我给你的学费生活费吗?”“妈,付衍舟是我朋友。”“朋友?他高三你高二做哪门子朋友,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懂不懂?我问你,前段时间,你过生日在外面过夜,是不是也跟他一起?”许吱眼神坦荡,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答道:“是,也不是。”许晴彻底怒了:“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你跟谁学的玩模棱两可的游戏呢?跟他学的?”“妈,我说了你信吗?”“眼见为实,你怎么分辩都没用,小区里有人看见你跟他头天一起出去,第二天大早一起回来。”许吱掐了掐手指,突然觉得有些无力。她要拿出什么证据来向最亲的人证明自己呢?又或者,她为什么要证明?气氛降到了冰点。付衍舟走近了些,解释道:“阿姨,不是您想的那样。”“我不需要听你说那些,我只要你保证离许吱远一点儿。别说她现在还是学生,就算是以后她成年了,你俩之间也不可能。两个不同世界的人不可能在一块儿,许吱是要考大学的。”许晴冷眼看着面前的男生。许吱头一次看见付衍舟低下了头。正在这时,一道凌厉且严肃的女声从两人身后响起:“阿舟,你在这里做什么?”付衍舟和许吱回头,见女人已经快步走过来,皱眉问愣住的两人:“我问你来医院干什么?”许吱解释:“阿姨,我妈妈来看急诊,他是送我过来的。”付母对着付衍舟冷笑:“送她?我打你电话你怎么不接?”付衍舟看了眼手机,淡淡回道:“没电了。你怎么会在这儿?”“那你得问问许吱同学的好妈妈了。”付衍舟跟许吱站在双方家长中间,对视时,一时无言。他们已经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事,两家人的气氛剑拔弩张,要不是因为医院人多眼杂,而大人们又是极其看重面子,不然早就破口大骂了。许晴见不得付家人一股子阴阳怪气,怒怼道:“你少在那儿趾高气扬的,你儿子天天在我家门口守着,鬼看不出他存了什么心思,我今天把话放在这儿,不可能。”许吱垂眸,局促地站着,心里没由来地一股难过。付母连连点头:“那可太好了,我也没打算跟你家有什么牵扯。起先大家都说你这人挺传奇的,我还不信。你自己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就算了,现在培养出的女儿呀……有其母必有其女吧。”许晴气得脸色煞白。连奇生喝道:“你瞎说什么呢?孩子还在,你哪里还有点当妈的样子。”“妈。”许吱见状要去搀扶许晴。许晴一个眼神瞪过来,狠狠地甩开许吱的手,在连奇生的搀扶下走了。许吱从未见妈妈发过这么大的火,她扭头看向付衍舟。付衍舟轻声说:“对不起。”许吱心里如海水一样翻涌,眼神闪避,不敢再去看他,转身追了过去。回家之后,她在连叔叔那儿才知道事情的经过,作为十中的学区房,很多同学都住在这个小区,学校里的流言蜚语便传到小区。许晴是个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人,尤其是知道这么多年精心培养的女儿跟一个成天不务正业的男生纠缠在一起,更是无法忍受。于是打电话跟学校的老师沟通,希望跟付衍舟的妈妈来一次交谈。原本楼上楼下的邻居,最后为了维护各自孩子大闹了一场。连叔叔说完,语重心长地跟许吱说:“你妈妈这次真的伤心了,听妈妈的话,把心思用在学业上吧。至于其他的,等上了大学之后再考虑也不迟。”她想说其实她跟付衍舟没有特别的关系,但现在这种情况,说什么都是多余,也没人真的会听进去。付母身体没有大碍,只是手臂上有小块挫伤。从医院出来之后,付母没有回家,而是带着付衍舟去了一家咖啡馆。见母亲频频看手机,付衍舟问:“你在等人吗?”“嗯。”付母脸上难掩疲倦,淡淡地说,“我跟你爸打算离婚了,一会儿律师会过来。”付衍舟虽然习惯了父母争吵的样子,但这个消息还是过于突然。为什么早就知道这个家已经支离破碎,但真正到结束的这天还是会让他感到彻骨的冰寒。“为什么?”他终于还是开口问了原因。“我早就知道他跟以前那个女人还有联系,这些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真的累了。阿舟,你别怪我,这些年来妈妈要当一个恶人才能维持这个家的平静。你爸说了他什么都不要,你哥哥跟着我。至于你,我希望你能跟我们在一起。”付母端起咖啡杯,红唇轻抿了一口,“毕竟,你哥的身体我一个人照顾不过来,有你在,我也放心些。”车窗外车水马龙,而店内又是另一种气氛。付衍舟看着外面穿着校服的学生过了路口,消失在道路的尽头,哑然开口:“如果不是我对你有用,我也会被扔掉,是吗?”“阿舟,你非要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吗?你别忘了,当年如果不是你……”“所以这么多年,你不是一直提醒我要赎罪吗?”付衍舟打断道,“不是‘如果不是’,是‘本来就不是’我做的,你认真听过我说话吗?”“都过去这么久了你还要狡辩?”如同以往每一次沟通,这次也以失败告终。他早就已经习惯,所以干脆保持沉默。“如果不是这次许吱的妈妈让老师请我去学校,我都不知道你这些年都在混日子。”“所以我不需要你管哪,你管好付塬就可以了。”“他是你哥,你还懂不懂一点儿长幼尊卑?!”付母压抑的情绪彻底爆发。付衍舟嗤笑一声,没说话了。“你不用对我这般张牙舞爪,我想了想,你继续这样在学校读书没什么意义。高考对你而言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日子而已,与其看你浪费光阴,还不如我给你……”付母顿了顿,干净利落地说:“退学。”付衍舟直接掠过她的视线,看向窗外。“这个月底我约了专家给你哥哥做康复治疗,这次的治疗非常重要。我还要跟你爸办理离婚手续,除此之外公司的事情也需要有人管理,你退学之后,照顾你哥方便些。”付母看了他一眼,“我是在通知你,不是在询问你的意见。”“你觉得我会受你控制?我的人生就什么都不算了?”“离你毕业不到两个月,耽误不了什么,你后面要想继续读书,我可以在国外给你找一所学校,你想念多久就念多久,没人会管你。”知道儿子向来吃软不吃硬,付母声音软下来,“阿舟,你就当帮帮妈妈……”“那你为什么就不能疼疼我呢?”付衍舟苦笑,“你为了他宁愿搭上我的全部。”很多人说,这个世界上除了至亲,没人会真正理解你的痛苦,可是对付衍舟来说,什么也没有。他很清楚,如果她认真地看过他最近的成绩,不会再说出这种话。“孩子是父母的命,阿舟,我真的没办法。”付衍舟沉默了半晌,起身离开了咖啡馆。街道上洒水车快速驶来,前方人群飞速躲避,只有付衍舟闪躲不及,被从头到脚浇了个遍。他甩了甩头发,擦也懒得擦,就这样走在街头,行人都将他看作神经病,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已是夜晚,许吱在阳台上探了探头,楼上的房间没有灯光,意味着付衍舟到现在都没回家。他还好吗?她拨通了电话,响了许久,漫长到她快要放弃时,对方才将电话接听。“许吱。”他叫了她的名字。两个人竟都不知道要说什么,沉默起来。“你妈妈还好吗?”他问道。“嗯,身体没什么问题,心情不太好。”许吱趴在阳台上,对着外面的黑夜伸开手掌。爱如捕风,她抓不住什么。“对不起。”两个人异口同声,脱口而出。付衍舟沉默数秒后说道:“你一句‘对不起’我一句‘对不起’,以后还要怎么相处?”许吱无奈地笑了:“也对,你不对着我黑脸,我一时竟不适应了。”她不知道世间的事情转变得这样快,也就一个下午的时间,两个人之间的气氛疏离至此。付衍舟又问了句:“阿姨有没有受伤?”“没。”“那就好。”“你不回家吗?”“我在外面待一会儿。”付衍舟默了默,“我明天就不跟你一起上学了。”“好。”“那就这样,挂了。”许吱的心突然揪了起来,她好像明白这通电话之后他们再也回不到从前。一阵彻骨的刺痛之后,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对着电话喊:“付衍舟……”电话那头的人没听到她的声音,通话已经挂断了。许吱看着已经退出通话界面的手机屏幕,喃喃自语:“付衍舟,我们明天学校见。”第二天许吱起了个大早去学校,没有等到付衍舟。后面几日,依然如此。付家的房门紧闭,门把上塞满了广告单。“哎,听说付家搬走了。”小区里唠嗑的人依然围在门口的水果店里谈论着八卦。“人家有钱,在本市有好几套房,当然是想住哪儿就住哪儿。”“许吱妈找付家大闹了一场,都是邻里邻居,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叫我也不好意思。”“孩子不听话有什么办法哦,当家长的操碎了心……”A市进入夏季,烈日炎炎,街道两边的樟树上蝉声一片。许吱买好水果,经过谈论的人群时,议论声戛然而止。她低着头走在阳光下,手指突然一软,没捏紧塑料袋的提手,硕大一颗西瓜从袋子里滚出来,在路边摔成了几瓣。熟透的红色果肉,很显眼。许吱在付衍舟班上问了一周后,老三发信息告诉许吱,付衍舟回来了。英语课下了后,她来不及等老师从讲台离去,立马冲出教室。何灵气喘吁吁地追上她,弯着腰大喘了几口气。许吱问:“怎么?”“你能帮我个忙吗?班主任让我代表咱们班去参加法制教育,我胃有点儿不舒服,你能替我去一下吗?”“什么时候?”“现在,不着急我也不会让你帮忙了。”许吱抬头看了眼高三年级教学楼的方向,犹豫了一会儿,心想:反正付衍舟已经回学校上学了,也不急于这一时吧,放学了再去找他也来得及。见她点头,何灵将一张表格塞到她手里,说道:“在综合楼的阶梯教室里,拜托你啦。”对于付衍舟的回归,最高兴的就是老三了。这几天付衍舟电话不接,人也不见踪影,老三比谁都着急,如今看他安然无恙地回来,心头的巨石总算落了地。可老三总觉得这家伙哪里有点儿不对劲。以前的不可一世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颓废。手机在课桌里嗡嗡响了数下,付衍舟低头看信息。“阿舟,你怎么又去学校了,不是答应妈妈要去医院陪着哥哥吗?”“你什么时候回来?”“退学手续什么时候办好?妈妈知道先前对你态度不好,算妈妈错了,妈妈这辈子的心愿就是你们两兄弟好好的。”……看着信息一条接一条发来,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有时候爸爸宁愿长住公司也不想回家。“看什么呢?”老三离开座位,走到付衍舟的课桌边,凑近看了一眼,见他匆忙关了手机电源,蹙眉道,“你不会在看那种东西吧?”付衍舟懒得理他。“舟哥,你有心事啊?还是你故意装作这副高冷的样子?”付衍舟抬眼冷冷地问:“你找死是不是?”“那你告诉我你这几天去哪儿鬼混了?许吱每天都来找你,整个人也失魂落魄的,你俩闹矛盾了?”“没,”付衍舟转动着手机,突然站起身说,“出去散散心吧,教室里吵死了。”老三环顾了教室一圈,腹诽道:哪里吵了?但他没多说什么,跟着付衍舟出了教室。付衍舟哪里是想出去散心,摆明了想去找许吱。在路上遇到何灵,老三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许吱呢?”“她去参加法制教育了。”“什么破活动,”老三吐槽了声,瞥见付衍舟眼底闪过一抹失望,又问,“你怎么没去?”“年级一共就出两个代表,我去干什么?”“还有个谁啊?”老三顺嘴问了句。“顾以择,五班的,”何灵笑了笑,小声说,“许吱应该挺高兴的。”“高兴个鬼。”老三埋怨自己为什么要多嘴问这个,余光扫到边上付衍舟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何灵的嘴却像开了闸的阀门,一发不可收拾:“跟自己喜欢的人一起去参加活动,怎么会不开心呢?”“你说许吱喜欢那个小白脸?那家伙有什么好的,弱不禁风,一推就倒。”何灵笑着说道:“可他们是一个世界的人哪。一个乖乖女,一个大学霸,不是很般配吗?”闻言,付衍舟手一松,原本握在手里的手机突然掉在地上,“啪”的一声,屏幕裂了。说话声戛然而止,两人扭头看向付衍舟。付衍舟捡起手机转身便走,将摔碎的手机紧紧握在手中。他匆匆下楼,穿过操场,去往综合楼,却在阶梯教室的门口看到正站在讲台上发言的顾以择,而与顾以择并肩站在一起的是许吱。阳光男孩,妙龄少女。灯光打在两人肩头,仿佛吸引了全世界的光亮。付衍舟将手揣进兜里,摸到里面放着的一张纸。那是他打印出来,已经被揣得发烫的退学申请书。那一刻,他感受到了莫大的悲哀,感觉再也无法在这里待下去,转身离开。许吱开完会时,已经上课二十分钟。她从前门打报告进教室,经过前排走道,看到何灵埋头趴在课桌上。一直到下午的课全部结束,她才得空去找付衍舟,教室里却不见他的踪影。见老三对她一副嗤之以鼻的态度,许吱将他堵在教室后门,问道:“付衍舟去哪儿了?”“我哪知道,我又不是他随从。”“老三,我联系不上他,你能不能告诉我?”老三瞥了她一眼,见她鼻尖冒着细汗,知道她是真的着急,才说:“他哥住院了。”“哪所医院?”许吱忙问。在得到答案之后,许吱头也不回地往校门口跑去,她随手在路边打了一辆出租车,一路往医院赶去。车开到医院门口,许吱匆忙下车,穿过医院拥挤的人群,奔到护士台问:“你好,我想问康复科怎么走?”“三楼。”那人答。许吱道谢后,转身去了电梯口,望着电梯不断攀升的数字,她心乱如麻。找到付衍舟要说些什么呢?她根本没有想好,这样违背妈妈的意思去找他,她自己都搞不懂想要干什么。付塬在医务人员的陪同下开始复健,这些年他的身体时好时坏,但这次治疗他表现出了超出往常的意志力,甚至让原本已经麻痹的下半身有了触感,连医生都说不可思议。而儿子身体的好转让付母看到了希望,知道自己这么多年的努力没有白费,她更是夜以继日地守在儿子病床前,加上跟丈夫的离婚官司和诸多杂事要处理,已经让她筋疲力尽。她在打了数个电话催促付衍舟来医院之后,才得空去家属房补了个觉。付衍舟到医院的时候正是用餐时间,付塬对医院的营养餐没有胃口,见到付衍舟来了,将餐盒盖子扣上,抬头看了一眼付衍舟,说道:“去外面透透气吧。”付衍舟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他对于这个哥哥没有任何想要沟通的欲望。付塬问:“前几次回家都看见你跟楼下的小姑娘一块儿玩,你今天回学校是去找她吗?”“不是。”付衍舟言简意赅地挤出两个字,伸手扶他下床坐到轮椅上,随后推着他往外走,“你想去哪儿?”“就去走廊吧,我还能去哪儿?”付塬苦笑。付衍舟没答话,将他推到走廊尽头的窗边。阴沉的天空泄下一丝暗光,打在付塬脸上,显得异常苍白,他看着外面的世界幽幽地说:“阿舟,这么多年,你一直都挺恨我的吧?”付衍舟淡淡答道:“没有恨。”付塬冷笑:“没有恨?你大概是想跟我、跟这个家没有任何牵扯。”付衍舟垂眸,语气有点不耐烦:“你故意把妈支开,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他果然够聪明,一眼就看出自己的意图,付塬说:“我是你哥,我就不能跟你谈谈心吗?我这段时间一直在想,如果当年我们没有去那个地方,现在会不会不一样?你知道吗,每次我看到有人在我面前奔跑流汗,我有的只是羡慕。”“你好好做复健,以后会康复。”付衍舟沉默半晌才回了一句。“所以你会陪着我的,对吧?”付衍舟内心复杂得要命,他无数的想法在面对眼前这个残疾的家人时,只化成了一个字:“嗯。”付塬放心地笑笑:“我还以为你会坚持回学校,这下妈该放心了。”“你别误会,我之所以会答应妈,不过是为了给我们之前的血亲尽最后一点儿力,自此之后,我会去找回我的人生。”“你的……人生?”付塬仿佛听见了莫大的笑话,他脸上原本的笑意瞬间消散得一干二净,转动着轮椅,面对付衍舟,“你在我面前说这四个字,嗯?”付塬讥诮的眼神并没有让付衍舟觉得有任何难堪,付衍舟直视着他。付塬继续道:“你以为你在不经世事的小姑娘面前表现成三好青年,就能掩饰掉过去?阿舟,你想怎么样我不关心,但你可别一个人去做天上的星星,把我留在烂泥里啊。起码在我重新站起来之前,你不能。”付衍舟脸上终于有了点表情。两个面对面的少年终于褪下稚嫩,来了一场男人之间的对话。“我不欠你什么,”付衍舟轻声说,“从我记事开始,你就对我表现出极大的厌恶。不过是因为你对爸妈生二胎一事耿耿于怀,你不敢明着表现,暗地里没少欺负我。当年是你为了捉弄我把我骗进废工厂里,我被吓得在里面待了一整夜不敢出来,是你自己丢下我偷跑回去的时候踩到落在地上的电缆,对于你的呼救我根本没听见。事后你对爸妈另有说辞,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在我身上。所有人都可以怪我,但你不能。你心里明明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却跟着所有人一起指责我。付塬,我不欠你的。你所依仗的,不过是所有人都觉得我不是乖孩子。”“如果事情真的像你说的那样,为什么你从来不敢跟爸妈说清楚?”付塬涨红了脸,“到底是你没听见,还是故意装作没听见?谁又说得清楚呢?”“不是我不敢,”付衍舟笑了,不知道是在笑自己,还是在笑别人,“是我不愿意。我的亲生父母不由分说地认为我是一手将亲哥哥造成残废的罪魁祸首,即便我有千万个证据证明自己清白,那又有什么意义?我百口难辩、千夫所指都比不上我最亲的人的不信任来得痛彻心扉。”“不可能,不是这样,是你,一直都是你。”“你到底想要我背着这个债到什么时候?”付衍舟垂眸说话的时候,满嘴的苦涩味道,“你为什么不敢承认你现在所遭受的一切全是你自己一手造成的?有这么难吗?”“好,就算是我自己,那又怎么样?我有爸妈的宠爱,你有什么?你突然转变这么大,不只是因为想要参加高考吧?”付塬嘲笑,“你真以为这样就能摆脱过去吗?那个叫许吱的女孩子,你很喜欢,对吗?”见付衍舟沉默不语,付塬终于知道自己拿捏到了他的七寸,双手抱在胸前,好等他一个肯定的回答,然后一击制胜。可是,付塬失望了。付衍舟顿了下,重新开口:“不喜欢,你能不能别再拿这件事烦我了?”而正从楼梯口上来的许吱刚好听见这句话。她有点后悔,为什么要放弃坐电梯,而选择爬上三楼。自尊心让她不敢再多走一步,她仰头看过去,台阶边的扶手刚好挡住付衍舟一半的身体,她刚才还能看清他的侧脸,现在又觉得看不清了。许吱别过了眼,下一秒她知道了缘由,因为她感受到了砸在手背上的大颗眼泪。她不敢大声喘气,在谈话的两人离开她的视线范围之后,才缓缓转身。耳边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有病人家属从她身边跑过。许吱跟着转身下楼,却没想到一脚踏空,从台阶上滚了下去。路人连忙上前扶住她,惊呼道:“天哪,小姑娘,你没事吧?”许吱霎时疼得泪眼婆娑,应该是骨折了。她一时不敢跟妈妈打电话,如果让妈妈知道她跑来医院见付衍舟,肯定会动怒。她强忍着一阵阵刺痛给连越打电话:“哥哥,你能不能帮我一下?”连越来得比她想象中要快,在这之前她已经在好心人的帮助下找医生看了伤势,腿骨骨折,需要住院上钢板。许吱在医生冷静述说伤势的时候,看到了赶到外科诊室门口的连越。不知为何,那一刻她鼻头一酸,冲那边喊道:“哥。”男生气喘吁吁地跑进来,在医生交代完离开后才忙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哥,对不起,是我不好,我给你惹麻烦了。你要是生气就骂我吧。”许吱都不敢抬头看他,眼眶红红的。连越叹了口气:“一家人说什么见外的话。只是,你伤成这样,怎么不告诉许阿姨?”“别……”此时许吱一点儿勇气也没有了。“你这个样子,短时间都不能下地行走,家人那边怎么可能瞒得住?”“就说我在路上被人撞了。”许吱胡乱撒了个谎。连越走过去,按住她分外激动而坐起来的身体,轻声问道:“那我呢,你连我都要瞒着吗?你放学不回家,来医院干什么?”“我只是放心不下,才来见付衍舟。”“吱吱,你让我说什么好,现在这个阶段,你的重点不应该在他身上。”“我知道,但他已经好几天不来学校了,他能去哪儿呢?我只是想看看他。”连越叹了口气:“那现在人见到了,又能怎么样呢?”他见妹妹眼睛肿得不成样子,明显有哭过的痕迹,衣服也皱巴巴的,整个人狼狈不堪,担心地问:“他跟你说什么了,你弄一身伤?”许吱脑海里响起他最后说的那句“不喜欢,你能不能别再拿这件事烦我了”。能不能,别再烦我了。她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落在病床上,看得连越于心不忍。他俯身,拿衣袖为她擦干眼泪,说道:“好了,我不问了。听哥哥的话,不要为不值得的人伤心。”许吱点点头,问道:“我能不在这个医院住院吗?”“好,哥哥带你出去。”连越俯身将许吱背在背上,去缴了费用,拿着医生的检查结果去了附近的一个小诊所。他安顿好许吱,才得空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回来时,许吱惊坐起,问:“瞒住他们了吗?”“嗯。他们很担心你,已经在来的路上了。”连越摸了摸她的额头,安抚道:“你饿不饿?还没来得及吃晚饭吧?”许吱摇头。“你先睡会儿,我去外面给你买点吃的。”许吱心里不是滋味,但硬生生地挤出一丝笑,尽管那在连越看来简直比哭还难看。“谢谢哥哥。”他将担心收起,也冲她一笑,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睡吧。”出了病房门,连越脸冷成冰块,他知道,门内的女生已经在掉眼泪了。他最信任的朋友伤害了他最喜欢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