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怪你。”那双漆黑的眸晕着光,直勾勾的望着她,她有些鼻酸,却坚定地开口:“明天,我就离开这里,你不能一辈子都这样守着我啊。该面对的还是得面对,这是我欠下来的债,我得还。只要我活着我就得还,”延善没办法告诉他事实的背后夹杂了多少的丑恶,包括她的信仰一并崩塌。她只是知道,当初既然卷进了这样的事情,那自己得走到最后,哪怕是死路,也得走到最后,沈湛西沉默了很久,很久,再开口,温柔到了极致,他说:“我活着,那总有方法护着你。我不会让你陷入危险中,延善,除非我死。”延善的病是典型的创伤后遗症,心理医生栗医生告诉他:“延善这病,是因为被人伤害了。”沈湛西不是心理医生,不知道到底如何才能治好她。可是他知道,自己绝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再受一次伤害。不管要付出什么,不管要用自己的什么来交换,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的渴望,沈湛西只想看见她过得好。江亭遥最近一直在查这件事,暗地里找的都是自己的老熟人,绝对不会走漏风声的那些。直到有人给他找到一个视频的时候,他傻眼了,忙打电话给沈湛西,两人是在天元见的面,那是一个看起来有些老旧的U盘,沈湛西从他手中接过的时候,心里没来由的颤抖了一下,点开视频播放键的那一瞬,他恍惚觉得呼吸受窒,在江亭遥看来,多年好友沈湛西掌控情绪极佳,可是眼下,连眼神都在崩塌,他在看那日的视频,在长达二十分钟的视频里面,无数次,身形消瘦的姑娘挣扎站起又被踢倒,几双鞋底毫不怜惜地踩在她腿上,身上。延善本身瘦,不受力,身上本就皮包骨头瘦的很,哪里受得住这样的殴打。她还手然后被两个男人用钢管砸过去,咬着唇却绝对不愿意服输,从地上扯着桌角的支撑点爬起来,然后抬起板凳往其中一个人身上砸,后面的人用棍子打她的腿弯处,延善因为这突然的力道一下子跪在地上,她明明痛的蜷缩但是却紧紧搂着怀里那个意识模糊的姑娘,生怕那个姑娘再被伤害,因为害怕所以怀中那个姑娘泪水混着灰尘从眼眶坠到鼻尖,再滑进了嘴里。可是延善却死死的盯着那群混蛋,一滴眼泪也不肯掉,她绝不把脆弱显露出来,有人踩她的手腕,她抽不出手,只能弯曲着身子,佝偻着腰,护着怀中那个姑娘,长达十五分钟的殴打中,绝望和恐惧支离破碎,直到领头的那个人接到了一个电话,她或许是听到了电话那端的人的命令,在领头的那个人拿起刀的那一刻,延善似乎是发了疯一样,用手生生夺下了刀,然后挡在那个奄奄一息的快要死亡的姑娘的前面,最后瘫软在地上,延善被另外几人强制带走,那黑暗的屋子里只剩下哭喊不止的钟葵,再然后,镜头一转,钟葵站在了天台的边缘,而延善则是被人抓着站在对面的顶楼上,没有几秒钟的时间,钟葵一跃而下,延善似乎受到了极大的触动,发出了嘶吼声。不断有人继续问她东西在哪,她不说,一句话也不说,也不知是哪里流出的血,把她左边的衣袖全都染成了红色。那日的血流满了一地,也把她的人生弄得狼狈不堪。第一个视频到这并没有结束,江亭遥却按下了暂停键,他说,不看了,行不行?沈湛西没说话,只是伸手继续按下了播放键,很久没有碰过烟的人,吸得烟雾缭绕,以前心里有事想不出来的时候,他就用这样的方法暂时缓解一下焦虑的情绪,但是这会儿吸烟时,沈湛西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的情绪得到了排解。延善被关起来,那好像是一个废弃的工厂,她身上的血已经干涸,那浅蓝色的牛仔裤上全部都是黑褐色的痕迹,而杏色毛衣已经变了红色。他看着对着摄像机的延善,被无数次问到“东西在哪?”的时候,连手指都在颤抖。蜷缩在墙角的延善不说话,甚至连呼吸都是有一下没一下的,这些人只想问出来东西到底在哪,哪些会对他们造成威胁的证据在哪,并不在意她的生死。就算死了,或许只是把她重新丢到路边,中途的时候,有一个戴着黑色面罩的男人出现,他的眼睛很平静,看着她奄奄一息的模样悲哀到了极致,他慢慢蹲在她的面前,问她,“你小时候,摔一跤都会哭,这么怕疼的囡囡,怎么能忍到现在啊?”“说出来吧,大哥带你回家,”这个人是钟温旸,她信任的人,她说,在这个世界上,我最相信的人就是大哥了。可是她的大哥却亲手将她的世界摧毁。手中的烟灰燃尽,烫伤了沈湛西的手指,但他却忘记了松手,任由烟灰继续留在自己的指尖。被绑着的延善奄奄一息,她的眼睛肿的不像样,额头上的血已经凝结成块,一向整齐的马尾早已散开,和着血迹一起黏在了脸上。黑的,红的,白的,触目惊心。延善想,自己快死了,所以并不在意眼前这人到底说了,也不在意这些人到底想要做到什么地步,她只是沉默着,没有力气说任何话。这个男人离开之后,突然间,一阵尖锐的快要刺破耳膜的巨响从视频里传出来。一个戴着黑色棒球帽的人冲进来,甚至连口罩都没带,和看管她的人发生激烈的争执,那人愤怒地咆哮着:“你们放了延善,你们快放了她,不然我马上去揭发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