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主任，这是应聘者的简历，旁边是他们笔试和面试的成绩，您看看吧，现在急诊急缺人手，梁医生他们都快累疯了。”医院人事部的人将简历放在王主任的面前道。
    王主任将那五份简历大致的看了一遍，在看到其中一份的时候，眼前一亮，然后又看了看她的学历和证书以及分数后，指着她的简历道：“联系她吧，让她明天来急诊上班。”
    “主任，院长的意思是招一个男医生，您这……这三个男医生条件也不错啊。”人事部的人有些为难。
    “这是什么思想？男医生和女医生一样可以干好急诊，而且她你们应该不陌生，大学期间一直在我们医院实习，表现很好，现在是精英社会，只有精英人才才能胜出，单单靠性别来决定应聘者的命运是不公平的，院长那边我来说！你去忙吧。”王主任被人事部的人气得不轻。
    那人讪讪的离开了。
    王主任看着桌上那人的简历，笑了起来：“三年了，你终于还是回来了。”
    “梁医生梁医生，梁医生呢？”一个护士紧急忙慌跑过来喊道。
    “梁医生去手术室了，怎么了？”
    “有个挠骨断裂的病人一分钟后到医院门口。”
    “好，知道了，我去。”
    护士看着刚来的医生刚要说什么，就见这医生已经带着往医院门口去了，只能赶紧跟上。
    “啊……好疼……我是不是要死了……好疼啊……”
    医生刚到医院门口，救护车就在门口停下来，很快一个躺在担架上的男生被抬了下来，右臂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放在身侧，他的嘴里还大声哀嚎着，满头的汗水和满脸的泪水。
    “什么情况？”刚来的医生走上前问。
    只是这一句话，就让刚下车的老师顿住了脚步，死死的盯住了那个医生。
    “病人从楼梯上摔了下来，右臂先着地，初步确定是挠骨断裂，外部擦伤已经做了简单处理。”出诊护士快速的说。
    在病人的右臂五个手指上摁了摁，医生问:“有没有感觉？”
    “有……有……疼疼……”男生大声喊。
    “有血肿出现，断裂的挠骨可能刺破了血管，造成内出血，手指有感觉，骨头并没有伤及神经，先把病人推进去拍个ct看看，然后准备手术，家属来了吗？让家属准备签字。”
    “这是b大的学生，老师跟车来了。”
    “可以，那就让老师签字吧……”医生抬起头来看向老师，瞬间愣住。
    乱糟糟的急诊大厅里，不知哪位病人家属的手机铃声响起：我多么想和你见一面，看看你的最近改变，不再去说从前只是寒暄，对你说一句只是说一句，好久不见……
    然而她们之间还没有来得及说话，那边的护士就喊了起来：“戚医生，结果出来了。”
    深深的看了柳小艾一眼，戚欢歌扭头对护士道：“马上来。”然后快速的走了过去。
    她瘦了。
    柳小艾下意识的在心里说，看着她的背影，不管看多久都不会觉得腻，当护士将协议书拿过来的时候，柳小艾才回过神来，拿起笔在协议书上很快的签下字。
    “柳小姐，您不用担心，戚医生是荷兰名牌大学毕业的博士，虽然年轻但是医术很过硬。”护士小姐看到柳小艾的样子，以为她在担心，便说话安慰她，随后从白大褂的兜里掏出纸巾示意柳小艾。
    柳小艾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流了泪，她接过来纸巾说了声:“谢谢。”然后将脸上的泪水抹去。她想多问些关于戚欢歌的事情，可是她现在应该关心的是学生的安危，于是她在这两种矛盾的心情中焦灼着，双手十指交叉在一起不安的搓动着。
    她真的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为什么回来不说一声……很多的问题从曾经扎根在身体各处的思念藤蔓里破土而出，如新春绿芽般。
    在这无尽的问题中，柳小艾不知徜徉了多久，直到戚欢歌从手术室里出来，她还愣愣的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双手姣在一起，眼神空洞。
    “吓坏了吧？”
    熟悉温柔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柳小艾猛的回过神来，一身白大褂的戚欢歌就这么亮眼的站在那里，眉眼间，依旧是自己熟悉的柔情。
    鼻头一酸，柳小艾落下泪来，一年的工作经验已经让自己学会很好的控制情绪了，可在她面前，为何自己还如同孩子一般容易哭鼻子？
    吸了吸鼻子，柳小艾放任自己的眼泪流出来，反正在她面前，自己任何情绪的隐瞒都会原形毕露。“手术怎么样？”她问。
    这是她们见面后她说的第一句话。
    眼中闪过心疼，戚欢歌两只手在身前举着，自信的笑着:“很成功，不过病人需要住院观察治疗一段时间，以免骨头错位或出现其他后遗症，建议你打电话通知他的家长来照顾。”末了，她问:“在b大当老师，累吗？”
    柳小艾眼睛闪了闪，没有回答她，而是问道:“去哪办理住院手续？”
    戚欢歌刚要开口说我陪你去，就听到护士在喊:“戚医生，刚送来一位重度烧伤病人，已经出现呼吸衰竭。”
    “马上来。”戚欢歌再次看了柳小艾一眼，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
    “柳小姐，办理住院手续请跟我来。”一旁的护士小姐道。
    “谢谢。”柳小艾点点头，视线不受控制的往戚欢歌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洁白高瘦的身影，忙碌在病床前，瘦了那么多，秦雅是怎么照顾她的？
    念头一出，她才发现自己的心有多么的酸痛。
    办完住院手续后，柳小艾去病房看了眼余玮，他已经睡了过去，胳膊打着石膏滑稽的挂在胸前。柳小艾打电话给他的室友让他们给余玮收拾衣物来，并且又打电话给了余玮的父母，二老听到孩子没有生命危险后明显松了一口气，立刻订票坐上了飞机。
    余玮的室友来了后，对柳小艾道:“柳老师，您下午还要给我们班上课，您先回去吧，我在这里看着余玮就行。”
    柳小艾想了一下点点头，将钱包里的一千现钱拿了出来对他说:“你们拿着买点吃的，余玮想吃什么给他买什么，但是记住，不准抽烟不准喝酒！医嘱上禁忌的都不准！”到底是做了老师的人，走到哪都不忘教育。
    男生立马摇头:“老师，怎么能拿你的钱呢，余玮这两天花我的就行了。”
    “让你拿着就拿着，你也是学生，生活费有限，先用着我的吧，跟余玮说是要还的。”柳小艾板着脸道。
    “好吧……”男生最后还是收下了：“谢谢柳老师。”
    “我走了。”柳小艾看了看时间，现在回去，还可以赶上上课。
    “老师再见。”
    还没走出急诊大厅，柳小艾迎面碰上了匆忙往里走的戚欢歌，她想低头装作不认识从旁边走过去，却被戚欢歌的声音拉住:
    “晚上一起吃饭吧？”
    柳小艾故意忽视她眼中的期待:“我晚上有课。”然后越过戚欢歌往大厅外走去，身后传来急切叫着“戚医生”的声音，柳小艾走出了大厅，裹紧身上的衣服，看着外面昏昏欲沉的太阳，嘴角露出了苦涩的笑容。
    又是一年深秋，三年了，你终于回来了。
    随后，她伸手叫了一辆车，随着车流渐渐沉溺在深秋暧昧的阳光里。
    “老师，老师，这个句子不是过去进行时，”有学生打断了柳小艾的课。
    柳小艾恍惚的眼神蓦地清明起来，不过这细微的变化她并没有让学生发现，轻轻笑了起来，她表扬道:“我是故意这么说的，为了看你们到底有没有好好听课，刚才那个同学你叫什么？加两分，这个确实不是过去进行时，而是将来进行时。”
    “老师，我叫顾盼盼。”女生高兴的报上名。
    柳小艾笑着低头在点名册上给她加了两分。
    当年老师用分数来威胁她们，如今，她也是可以用分数来惩罚或奖励学生了。
    过去进行时，将来进行时，一个过去，一个将来……可是差别却大的很……
    好不容易将两节课熬完，柳小艾赶紧逃回了办公室，喝了一大杯水才让自己缓过劲来。
    “柳老师，你送医院的那个男生听说没事了？”对面的英语老师边给自己的脸上补水边问柳小艾。
    柳小艾拿出护手霜擦在手上，笑道:“在医院躺着呢，他就是下楼梯没好好下，摔下来，胳膊正好硌在台阶棱上了，结果把胳膊摔断了，不过医生已经给他接好了，休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哎哟，现在这些学生都大学了还跟小孩似的，真是不让人省心。”就着这个事情，办公室里的几个老师讨论了起来:
    “说的就是，除了这安全问题就是上课，不是玩手机就是玩手机，你说他们上学给谁上啊？天天对着一帮空气讲课，一点成就感都没有，还不如给高中生上课呢。”
    “扣分挂科也不管用了，这帮孩子真不知道怎么教育……”
    讨论声从柳小艾的左耳进，右耳出，她不停的看着手机上的时间，马上就到下班时间了，往常巴不得快点下班的现在竟然想时间过得慢一些，再慢一些。
    也许我是疯了吧，她这样自嘲。
    尽管她再怎么想让时间过得慢一点，可下班依旧如约而至，柳小艾用着蹩口的理由挥手跟打卡下班的同事告别，直到办公室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看着外面已经暗下来的的天色，柳小艾叹了一口气，慢悠悠的收拾东西锁好门往外走。
    学校门口此刻夜市小摊才刚刚热闹，来来往往的学生吃着笑着，一切都和往常一样。
    果然不期望是对的，柳小艾坐进出租车对自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