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得稳重点,吕仲明告诉自己,秦琼是个堪当朋友的人。给吃给喝,还陪睡……不,把自己的铺分给他吕仲明睡,又客客气气地称呼贤弟”,很有礼貌。这么好的人,说不得要想点办法,力所能及地报答他试试。 秦兄,我突然想起,有个仙方儿。”吕仲明道:现在就写出来给你,有几味药虽然是仙药,但用凡间的药也可代替,只是药效打了折,练好后你带回家给令堂吃,可延年益寿。” 家慈已故世一年了。”秦琼皱眉道:好意心领。” 啊?!”吕仲明又傻眼了,问:什么时候去的?!” 秦琼道:贤弟认识家慈?” 吕仲明难以置信道:怎么和隋唐演义上说的不一样?!” 秦琼道:什……什么?隋唐演义是什么?为什么这么惊讶?” 吕仲明知道秦琼这人别的都算了,唯独十分孝顺,百善孝为先,秦琼奉养老母一事,当初也在群雄中传为佳话。然而其中似乎出了什么差错,也不知道是演义的差错,还是历史的差错,吕仲明一时糊里糊涂的,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吕仲明愧然道:对不起。” 没什么,不必朝心里去。”秦琼摆手一哂道。 生老病死,乃是……天道使然,生者道化于有,死者……化道于无。生生不息……”吕仲明磕磕巴巴道:不必太过悲伤……哎,怎么会……” 秦琼有点意外,看吕仲明那表情,却是真心惋惜,想到母亲故去这一年,听吕仲明之言,倏然就生出了感慨。 是。”秦琼唏嘘道:贤弟所言乃是至理。” 吕仲明只觉自己越描越黑,把别人妈挂了的事勾起来也就算了,还贸贸然去安慰他,更不知道自己说的什么,唐突得要死。 殊不知秦琼因丧母一事,足足多时郁郁寡欢,一时间听到吕仲明之言,犹如当头棒喝。仿佛许久以来堵在心中的悲伤与无奈,就在某个时刻,在某个人面前得到了排解。其实只是秦琼郁积日久,到了该想开之时,吕仲明的话尚属其次,最终仍是自己想开了。 两人相对沉默了许久,秦琼眼眶微红,突然笑了笑,吕仲明也笑了起来,仿佛在那一瞬间心里有了默契。 贤弟家中如何?双亲可还健在?”秦琼倒是开口问道:听说贤弟有兄长,令兄如今在何方?” 大哥……”吕仲明想了会,说:从未谋面,当了……皇帝。” 秦琼:……” 吕仲明道:不是杨广……” 嘘……”秦琼蹙眉,吕仲明又忘了,把当朝皇帝的名字直接说了出来,还好附近没人,忙自告罪。 吕仲明笑道:我从小没兄弟陪着,是个爹宝。” 爹宝?”秦琼莫名其妙道。 吕仲明解释道:就是被父亲天天宠着,捧着的意思。” 秦琼会意,笑道:愚兄从前也是个娘宝。” 吕仲明:……” 秦琼这话吕仲明怎么听怎么觉得别扭,娘宝?应该是叔宝才对……但重点错,吕仲明便笑道:小弟有做得不好的地方,希望秦兄教我,做人处事,兄弟你直说就好。” 说毕吕仲明又觉得不对,自己来这里是收小弟的,怎么反倒变成秦琼的小弟了?! 秦琼道:谨言,慎行,愚兄知道,贤弟来此处,定是身有要事,是不是?” 吕仲明无可奈何,叹了口气,点头道:对。” 吕仲明抬眼看秦琼的双眼,思考片刻,还是决定先不把自己的任务和盘托出,一来这事太也奇葩,别说秦琼,任谁也不愿相信。二来说了也没用,秦琼目前也帮不上什么忙。 秦兄不会是在军营里当一辈子千户的人。”吕仲明道:一见兄,小弟便觉兄乃是人间龙凤,假以时日,小弟相信,兄必能成一番经天纬世之业,成国之栋梁。” 秦琼淡淡道:承贤弟吉言。” 吕仲明又不知道说什么了,良久后道:容我再想想,过段时间,待我理清头绪后,一定会给兄弟一个说法。” 秦琼目光复杂,看着吕仲明,最终重重点头。 数日后,章丘地区叛军终于平息,王薄逃跑的消息传来。 吕仲明躺在chuáng上,秦琼摘了头盔,坐在案旁,一坐一躺,吕仲明歪着脑袋,朝秦琼道:其实王薄大可不必逃。” 秦琼:唔,失了先手,但稳扎稳打,据山而战,于峡谷内伏击我军,未尝没有扳平的机会。” 吕仲明道:章丘南依泰山,北濒huáng河,乃是齐鲁腹地,第一场的决战地点选在河边,想必是打算学楚霸王破釜沉舟,背水一战。没想到成了梁邱赐,断了自己后路。” 秦琼与吕仲明面对画满了地形的纸,秦琼考虑良久,吕仲明又道:这一仗,若调转过来,换你带兵,该将如何?” 秦琼抬眼看吕仲明,说道:huáng河一线大势已去,我只能带兵在下游的津梁设伏,狙杀追兵。但张将军老而弥辣,想必早已料到此计。” 吕仲明诚恳道:此乃下策,兵家上策,攻其不得不救。中策,料敌机先,攻其不防。下策才是赌运气,诱敌入阖。” 如何攻其不得不救?”秦琼道。 吕仲明躺在chuáng上,伸出一手,在纸上画了个圈,答道:围魏救赵。弃章丘,攻龙山县,龙山县有藏粮,先朝北跑,打下来以后把吃的分了,待张须陀将军派兵去救时,回攻章丘。” 秦琼点了点头,说:王薄所带俱是农民军,未曾有此章法,若能想到这层,也不至于有此一败。” 秦琼每打完一场,吕仲明便学老爸带兵的思路,帮他做做战后总结,大多数时候由秦琼扮演隋军,吕仲明扮演叛军,纸上谈兵一场。谈完后双方互换,秦琼赫然发现,吕仲明稀奇古怪的思路竟是层出不穷,虽说实战打起来不知如何,但光凭口若悬河的功夫,秦琼是万万比不上的。 不到几日,张须陀的命令来了,秦琼便率军出去追击王薄的残兵。 愚兄走了。”秦琼jiāo代道:过几日就回来。一切小心,照顾好自己。” 吕仲明道:带我去……” 不行!”秦琼想也不想就否决了这个提议,答道:这是打仗,自顾不暇,哪有空带上你。” 喔好吧。”吕仲明只得有气无力道:你去吧。” 吕仲明根据自己的知识,知道这一仗肯定是赢的,死缠烂打跟着去也是活动活动筋骨,然而打仗就要运动,运动就要消耗体力,消耗体力就会饿。且这边每天就吃这么点东西,军粮严格配给,来了这么久,已经吃了秦琼不少东西,出去总不好意思混他的两顿饭,不去就不去罢。 于是秦琼走了,吕仲明便躺在chuáng上思考人生哲理。 一连数日,吕仲明都在思考,最后决定,待得张须陀的部队打了胜仗后,便跟随秦琼回大兴去。初时浑浑噩噩,不知道杨广是谁,如今再去与那狗皇帝打个照面,自然知道要怎么忽悠他。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句话,确实是真理。 只要拿回父亲的龙鳞,马上就能将老爸召唤过来,一切难题迎刃而解。然而吕仲明想到这里,又隐隐约约觉得有点不妥。 仙佛有仙佛的战场,凡人有凡人的战场,以仙力去gān涉凡人的命运,真的好吗?说不定虚空玄门内的那一掌,也正是佛家下的战书。对方在没有出面gān涉战局之前,自己是不是也不能妄自化为真身,冲到皇宫里直接把杨广给吃了? 但不管怎么样,龙鳞是一定要拿到的。否则人身安全都没有保障……吕仲明决定了下一步计划,就是装成人畜无害的模样,跟着秦琼去大兴。 然而张须陀这一场仗,打起来却是没完没了,击退了王薄,从秦琼的对话里,吕仲明得知王薄已经兵败跑路了,连辎重都丢得gāngān净净。张须陀派出了所有的部队,前往津梁,与水军将领周法尚合兵,狙击王薄残军。 秦琼临走时嘱咐吕仲明,不可出外乱跑,也不可朝外人说太多自己的来历。凡事听张须陀的吩咐。 那天吕仲明刚吃完早饭,正躺下来,外头便来了个人,进来也不说话,看到吕仲明躺在秦琼的chuáng上,登时一怔。 吕仲明尚且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忽然发现外面来了个人,便略张着嘴,与那人对视。本能地感觉到,似乎有点危险。 是什么呢?是杀气! 那男人高而瘦削,脸色yīn沉,容貌细看起来倒是不太凶神恶煞,只是感觉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不舒服。眉眼间充满戾气,眼睛明亮,手背青筋纠结,显是练武之人,眉毛还损了一截,若不是穿着盔甲,吕仲明险些就要将他当成个囚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