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未见过好的感情,对此也不作任何奢望,如今所求,唯有姐姐平安顺遂。 时缨见她态度坚决,没有再劝。 荣昌王世子身家清白、为人仗义,时绮待在长安,由他照拂,未必不是件好事。 灵州远在北疆,山高路远,虽然是一方乐土,但又如何能及京城繁华。 过去十五年,时绮遭受了太多苛待与不公,若非迫不得已,时缨委实不想她随自己颠沛流离。 “走吧。”她起身道,“我们还要去见弯弯。” 时绮将她的反应当做默许,如释重负,与她走出门,先后登上荣昌王世子准备的马车。 - 弯弯独自坐在屋里,摸索着安国公府的玉牌,不知第几次朝窗外望去。 意料之中,院内寂然无声,分毫没有来人的迹象。 那位自称是她姐姐的漂亮娘子,答应回府查明她的身世就来见她,但她左等右等,却再未看到她的人影。 兴许是家里嫌她丢脸,不想认她这个女儿,又或者她根本就不是什么千金贵女,与名叫“皎皎”小娘子长得相像只是巧合。 同为“明月”,对方皎洁无瑕,她却注定不会得到圆满。 她抚摸华丽繁复的衣裙,心底隐隐的期待逐渐淡去。 有什么可失望的?她本就不该做飞上枝头的美梦,被抛弃、被遗忘、朝不保夕、随波逐流,才是属于她的命运。 但……他们还要将她在这里关多久? 既不放她走,也未杀她,她已没有用处,为何还要留着她? 公子发现她失踪,又是否在找她? 念头一出,她自嘲地按捺下去。她不过是个出身低贱的jì子、不上台面的外室,公子……卫王殿下岂会因小失大,为了她跟出身显贵的未婚妻翻脸。 她将玉牌丢回桌案,没有掌握好力度,玉牌径直滑出边界,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但她置若罔闻,疲惫地站起身,朝内室走去。 前夜她刚得知自己的身世,翻来覆去一宿未眠,昨晚睡得也不踏实,如今终于心灰意冷,已然抵挡不住困倦侵袭。 突然,一阵响动从外面传来,弯弯脚步一顿,下意识想回头,但却生怕是负责看守她的人,再次希望落空。 她站在原地没有动,直到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弯弯,是阿姐。抱歉让你久等了。” 弯弯咬了咬下唇,眼泪猝不及防夺眶而出。 - 时缨俯身拾起掉落在地的玉牌,触感温热,似乎先前一直被人攥在手里。 她觉察到什么,上前转过弯弯的肩膀,见她仓皇闪避,眼角挂着泪痕,顿时了然,轻声安慰道:“是阿姐的错,本想昨日来找你,但却被事情耽搁了。” 姐妹三人在桌边落座,时缨一五一十地复述了近日发生的一切:“实不相瞒,安国公并不想认你,还派手下去平康坊,打算找到你、将你灭口,安国公夫人不敢与他作对,便听之任之。至于卫王,他怀疑是我劫走了你,却装聋作哑,完全置你的死活于不顾。” 弯弯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整个人不由自主地一颤。 时缨有些不忍,但还是说下去:“我本想让你认祖归宗,拿回你应得的荣华富贵,但经历了这些,我实在无法为一己之私将你往火坑里推。安国公心狠手辣,安国公夫人软弱无能,卫王负心薄幸,你跟着他们,日子不会好过。” 弯弯突然觉出几分不对:“阿姐,你为何这样称呼他们?” “因阿姐失去利用价值,安国公要杀她,她死里逃生,已经与他们断绝关系。”不等时缨开口,时绮代为答道,说着,挽起自己的袖子,家法遗留的痕迹仍触目惊心,“如今我将与荣昌王世子结亲,成为他们的摇钱树,备受优待,但几日前,他恨我一无是处,几乎要亲手打死我。” 时缨温声道:“你是我的阿妹,我不会对你置之不理,往后你若愿意,可以跟着我,我虽然不再是安国公府的女儿,但定能保你余生衣食无忧。” 弯弯沉默良久,最终像是下定决心般:“阿姐,我有一事相求,望你成全。大恩不言谢,来世我愿当牛做马为你所驱。” 说罢,她起身跪在了时缨面前。 - 与此同时,紫宸殿。 皇帝怒气冲冲地将桌案上的镇纸飞了出去。 慕濯没有躲闪,仿佛料定砸不到自己,果不其然,镇纸从他耳侧掠过,重重摔落在地。 “荒唐!简直荒唐!”皇帝斥骂道,“你还有脸来见朕,可知皇室的颜面都被你丢尽了!光天化日之下将人带走,你的作为跟土匪拦路劫亲又有何区别?” “那区别还挺大。”慕濯面不改色道,“陛下已降旨,安国公也领了旨,这桩婚事名正言顺,臣为何不能接走我的妻子?臣亲眼看到安国公要杀她,难道还将她留在安国公府,任凭那卑鄙无耻的老东西取她性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