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不是在摆满地摊的街口区域,即便是在节假日里,金水街深处依然没有多少人流量,只有稀稀疏疏几个慕名来见识古董街风情的游客,以及偶尔遇上的扛着相机拍老街景的摄影爱好者。 在这儿逛的时候,阮暮灯基本不用担心会被人认出,于是他只扣了顶太阳帽、架了副浅色墨镜,装成外地游客的样子,大大方方陪着萧潇走街串巷。 两人一直逛到日暮时分,才从金水街里出来。 “怎么一口气买那么多东西?” 尽职尽责地充当跟班和壮劳力的阮暮灯,提着大包小包好几个袋子,掂了掂手上足有小二十斤的重量,忍不住开口问旁边两袖清风的自家师傅。 “嗯……有备无患嘛。” 萧潇解了车锁,打开后备箱的门,让阮暮灯把手里提的袋子,连同一块没有雕刻的白色大理石毛胚,全都放了进去。 两人坐好之后,汽车发动,开始往回程的方向开。 “其实,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萧潇驾驶着汽车,靠左车道汇入了二环高架的车流中。 “什么问题?” 阮暮灯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看向萧潇专心开车的侧脸。 “你说,萧宁他既然连用了三十多年的‘白意鸣’的身份都会放弃,那他什么还要特地回到a市来呢?” 萧潇语气平淡地提起“萧宁”的名字,一点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的模样。 “……也许,他觉得,已经没有必要再像以前那样生活了?” 阮暮灯从前一直把白意鸣当成值得尊敬的前辈和朋友,还曾经暗戳戳地对他和萧潇过往的情谊有过那么一丝羡慕嫉妒。 只是后来发生了那么多变故,他才惊觉自己对那人的所有了解,都是基于对方刻意演出来的,想要留给别人的表面印象而已。 毕竟是活得比萧潇还要久,修为手段也更加厉害的人物,就凭阮暮灯这点儿道行和见识,想要猜透萧宁的心思,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你还记不记得,我应该曾经告诉过你,‘白意鸣’体质特殊,并不合适学道这件事?” 萧潇摇了摇头,否定了阮暮灯的猜测。 “事实上,当年白家那对双胞胎出生的时候,弟弟被稳婆抱出来那会儿已经没有呼吸心跳了,听说是在娘胎里就不行了。” 他一边开着车,一边讲起三十多年前的往事。 “那时我正好人在白家,受双胞胎父母的再三恳求,又看到宝宝身体还有一丝热乎气儿,就用金蛇匕首划破手腕,用我的血画了- yin -阳引,试着给小婴儿招了魂……没想到,人确实是救活了,只是里头的芯子却不是那夭折的婴儿,而是一直藏身在金蛇匕首里的萧宁……” 这段前尘旧事,阮暮灯也从白家姐姐白凤雏那儿听说了个大概,只是第一次听萧潇那么详细的提起。 他没有打断萧潇的铺垫,让他把话仔仔细细说完。 “虽然说萧宁夺舍了双胞胎弟弟的肉身,但‘白意鸣’这个身体,的确是胎死腹中而后复生的中- yin -身还魂体质。” 阮暮灯点点头,似乎猜到了萧潇的意思。 “你知道,虽然极罕见,不过但凡是出生时即为中- yin -身还魂的新生儿,天生- yin -盛阳衰、八字极轻,而且多半终身自带- yin -阳眼,基本上就是各路- yin -魂怨魄最喜欢纠缠的类型了。如果没有懂行的人替他们‘镇命’,那几乎都只有早早夭折的结局。” 萧潇说着,轻轻叹了一口气。 “白家毕竟是刺猬仙家出马,祖宅的高墙深院里不知道供养了多少‘东西’,所以才会将小时候的‘白意鸣’送到我这儿教养。还有,除了一些自保的手段之外,我也几乎没有教过他其他的术法,也是考虑到他体质太虚太- yin -,实在不合适修道的缘故。” 阮暮灯想去萧潇曾经说过白意鸣陪他过年的事,就感到心头一阵酸楚难耐。 “只不过即使你不教,那人皮囊里的灵魂也懂得道法降术就是了。” “是啊,他本来也不必我教。” 萧潇自嘲般讪笑一声,在红灯前停下车。 “不过,即使萧宁本来就懂那些,但他新换的这身皮囊,确实因为- yin -气太盛,不适合修习本质偏阳罡的天师道……而如果他不用道术,改用降术呢?” 他侧头看向副驾驶座上的阮暮灯,朝自家徒弟提问。 “降术的原理是逆转- yin -阳、以邪掩正,用凶、煞、- yin -、怨之气来伤人甚至致死。” 阮暮灯想了想,回答道: “既然是逆天而行的邪术,那么肯定没有体质越- yin -,反而越合适习练的道理,相反的,修习降术的人,常常会被- yin -气邪气反噬自身,越是厉害的降术师,越是短命早死……” 他看向萧潇,做了个结论,“既然连那些身强体健的降术师都逃不过反噬,萧宁用的还是体弱- yin -虚的中- yin -身,每次施法以后,对身体的负担应该更大才对。” “没错,就是这样。” 红灯转绿,萧潇踩下油门,朝前开去。 “确实,我想萧宁应该也知道,如果不想早早死于术法反噬,把他好不容易才获得的肉身糟蹋废了,那么他就应该继续伪装成‘白影帝’的普通人身份,尽量减少甚至一直不要用降术才对。” 他低低哼笑一声。“既然他现在敢就这么放开来用了,怕不是已经找到了什么抵消反噬的方法,或者……” 萧潇顿了顿,才接着说道: “或者,是他找到了比‘白意鸣’更合适的肉身也说不定……” 听到自家师傅的推理,阮暮灯心头一跳,想到了曾经先后寄生在沈蕊和李小雅身上的,肉蛆模样的自称元朝公主的古墓怨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