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内,清和裹着素白里衣身心疲惫地坐在圆木凳,长发及腰,仅留给琴瑟二人一道惹人怜的孤寂背影。 不敢多看,换好药水,离开前只听一道微弱的声音问道:“阿池……可在外面?” 柳瑟脚步一顿,回头:“是,小将军不放心您。” 半晌,听不到吩咐,琴瑟识趣走开。 门再次掩好。 而这一次,听不见难捱的声音从门内传来。 越是无声,池蘅越是心痛。 她想,或许她不该守在这。守在这,姐姐疼起来竟连喊都不愿喊了。 她失魂落魄,满身活力都被凛冽的寒气打倒,萎靡不振。 还没到秋季,心尖提前落了霜。 “婉婉,她……她这些年如何熬过来的?” 知道‘他’在小姐心中的地位,柳琴倒也不隐瞒。 小姐难得有一在乎之人,她希望小将军能全心全意守着小姐,少去花楼看美人,有那时间,不如多陪陪小姐。 她直言相告,声音苦涩:“这些年来,都是一半靠药维系,一半,靠忍。” 忍字心头一把刀,刀刀见血,池蘅别开脸,不让琴瑟二人看到她发红欲落泪的眼睛。 她攥紧拳头,咬着牙,将哽咽咽回。 没出息。 婉婉都没哭,你哭什么? 她难受地开始胡思乱想,不知等了多久,柳琴看了眼手里的沙漏,推门而进。 清和容色青白,裹着棉被身子蜷缩在chuáng榻,似是累极,长发擦gān铺散在枕侧,气息虚浮,已然昏睡过去。 即便睡着,眉心都拧着。 池蘅红着眼坐在chuáng沿,‘他’一声不吭走进来,柳琴想说于理不合,被柳瑟一道眼神制止。 姐妹俩默不作声守着,守了没一会,柳琴顾自叹息,轻手轻脚地端着冷透的浴桶出门。 柳瑟看了眼小将军,见‘他’小心翼翼从被衾摸出小姐的手臂,忍了忍,假装没看见。 “柳瑟姐姐,去拿药箱来。” 药箱? 柳瑟心神一震,急急去看小姐被摊开的掌心。 却见上面伤痕累累,严重的地方指甲崩裂渗血,当即顾不得其他,去抱药箱来。 她人刚走,豆大的眼泪从池蘅眼眶滴落,她喉咙发堵:“姐姐……” “药来了。” 擦gān眼泪,眼睛红红的小将军拧开白玉瓷瓶的盖子,蓦地想起鸾城客栈时婉婉为她上药的情景。 那时她因蓝霄对婉婉的爱慕着急上火,嘴里起泡,才过去多久,就轮到她为婉婉上药了。 忍着心疼处理好伤口,她呆坐在那,并无离去之意。 她不动,琴瑟二人也不敢离开。 夜深人静,池蘅调整好心情,手搭在清和无甚暖和气的腕间,纯阳真气源源不断输进对方体内,一遍又一遍修复被寒气侵蚀受损的筋脉。 睡梦中,清和如被温暖的小火炉烘烤,蹙起的眉缓缓舒展,一觉睡到天明。 醒来,内室昏暗,昨夜寒毒发作的痛好似一场漫长的梦,梦醒,她眉目恢复往日的恬淡温和,仿佛那些加诸在身的痛经过一夜就不会再来,坚qiáng地令人不知该怎么疼惜。 池蘅趴在chuáng沿睡得香,柳琴柳瑟守了一夜,见识她一夜未眠不要命亏损真气的劲头,心下动容。 不等小姐问询,柳琴小声道:“小将军刚睡下。” 清和了然,索性不急着起,看了眼被这人握在掌心的手腕,眸子含笑。 “去睡吧,我想和阿池安静呆一会。” “是。” 内室寂静,紫金炉里飘出清淡安神香。 这是个机会,是知道阿池是男是女的绝妙机会。 清和眸光缱绻地看着她的小将军,看‘他’趴在那睡得昏天暗地,毫无防备,忽然,就舍不得乱来。 她想:让‘他’再多睡一会吧,不急。 一向珍惜光yīn,从不荒度,从不拖延的沈姑娘,头一回心满意足地睡起懒觉。 池蘅一觉睡得饱饱的,睁开眼,外面已是正午时分。 少女在chuáng榻躺得脊背发僵,见她睡眼惺忪、意识还未回笼的乖巧模样,没忍住想摸她脑袋,手伸到一半被人轻柔握住。 小将军嗓音微哑,关心道:“婉婉,你好点没有?手还疼吗?” “不疼。”和寒毒发作的疼比起来,这点小伤她根本不放在眼里。 她笑池蘅大惊小怪,扬唇打趣:“只是你再不松开我,我就要有事了。” “啊?”她一句话彻底把人吓醒,池蘅赶紧站起身,“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腿麻了。” “……” 池蘅一愣,长舒一口气,很快缓过来,委屈道:“你就知道吓我。” 她动作比意识要快,唰——被衾掀开,两人同时愣住。 小将军澄净无辜的眼神直直望过来,清和没防备地脸颊通红,脸红的样子倒比没血色的时候更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