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的徒弟长大了。 陆衍当做没感受到肩膀传来的疼痛:“师父,这一次,我真的不能听你的话。” 一尘道人闭上眼睛。 十年,足够一尘道人了解到自己的徒弟,那是一个一旦下定决心谁也拉不回来的少年,他的天赋足够高,高到他这个当师父的没有丝毫用武之地,甚至到危急存亡时刻,还需要一个仅仅十六岁的少年来牺牲自己。 陆衍和阿萝一大一小两个人举起手臂,“啪”的一下击掌为盟。 星辰日晷中的繁星即将归位。 快没有时间了。 陆衍站起来,穿过众人,缓缓走向城主府。 “不破,”经过一问道人的时候,他抓住陆衍的手臂,本命灵器回归后,一问道人的伤在调息下逐渐痊愈,雪白的长发在沾染血迹后又沾染泥土,他自二百年前大师兄陨落后从未有过这么láng狈的时刻,他紧紧抓住师侄,咬牙说道,“你会的我也会,我替你去。” 陆衍用空闲的另一只手覆盖上一问道人的手,温声说道:“一问师叔,我会的,你真不一定会。” 少年一步一步向前走,迎着星辰日晷的光芒,迎着劫雷静止的咆哮,一往无前走向被定格的魔界大门。 “抱歉,不破。” 一问道人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陆衍勾起唇角,朗声回答:“我收下了,师叔。” 天竹连通天地,十年前鹤年刺杀,陆衍现学现卖用不妄笔画了一张缚灵符,真正第一次动用到天竹,回去之后,一问道人察觉不对试图占卜吉凶,被视为窥探大道,断掉一枚铜钱。 陆衍曾经说,他在一问道人的眼中看见了禁锢,那是天道与大道的博弈,而后,他吐血昏迷,以天竹为指引,第一次见到了初生神智的天道。 “陆衍。” 寻苍不知何时挡在陆衍面前,十多年来,他还是第一次正儿八经叫陆衍大名。 陆衍是真不知道寻苍凑什么热闹:“你也要跟我去魔界?” “谁稀得去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寻苍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忽然一动,一条尾巴从背后伸过来,láng王本体通体黑色,只有尾巴上一小撮毛是白的,寻苍颇为心疼地摸了摸自己的毛毛,手指一动,把尾巴尖上的毛横切下来,送到陆衍手上,“我看你法器好像秃了,再借给你一点,难看死了。” 尾巴尖的那一簇毛含有láng王jīng魄,陆衍用不妄笔画星辰日晷,把láng王jīng魄融进时间法则,让寻苍有了些感悟,估计不久以后,他就要闭关,临行之前,不如再给一撮,说不定还有意外之喜呢。 陆衍正愁不妄笔换什么材料,如今寻苍割爱是再好不过,他毫不客气把毛毛揣到储物袋中:“谢了,等我回来给你做烤兔子。” 寻苍撇撇嘴,让开了路:“嘁。你自己小心就行。” 大概是寻苍送毛打开了什么思路,鹤年一脸懵bī地围观自家小祖宗从牛bī轰轰阻拦魔界之门,到莫名其妙亲自去魔界,他连忙变作原形,薅下几根格外锐利的羽毛,把储物袋中往年落下的羽毛一起塞到陆衍怀中:“小祖宗,要是有谁欺负你,你就用我羽毛戳死他!” 陆衍哭笑不得:“谢谢。” 然后,一问道人送了三枚作为本命灵器的铜钱,一岳道人送了一堆刀叉斧钺等十八般兵器外加几袋灵石,破军贪láng送了一空间的符箓书籍,槐生塞了数不清的丹药,剑宗长老穷得要死,搜遍储物袋只找到一本剑谱。 后土城跟剑宗长老差不多穷,袁持拿出一个大包袱,噼里啪啦爆了一堆灵米米花,颠颠送给陆衍。 阿萝好奇,想偷偷拿一粒爆米花,被陆衍轻轻一巴掌把小手打回去:“里面有劫雷,你不能吃。” 好吧,谁让魔族就是怕劫雷呢。 一尘道人始终背对着陆衍,一句话都没说。 陆衍看着一尘道人的背影,他刚穿越到雪地里时,是一尘道人为他温暖身体,隔绝寒风,如今十年过去,一尘道人此时的背看上去竟佝偻起来,陆衍有些心酸,大声喊:“师父,等我回来,帮我看顾好不落峰。” 一尘道人摆摆手,终于转过身来,他眼角发红,隔着一群人对陆衍指指点点:“小兔崽子,我才不给你看!” 陆衍一向言而有信,他说若有朝一日后土坍塌,他亲自补阵,于是他来了。 如今他说“等我回来”,那他一定会回来。 一尘道人这样想到。 最后挡在陆衍面前的是应三两。 问尘剑被他杵在地面上,剑尖的部位沾染一点冰霜,他摸摸鼻子,伸出一根手指,说道:“说好护卫你一百五十年,少一年都不行,要不我还怎么在修真界混,我跟你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