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林妩睁开眼睛。 衣襟里有一只手,缓缓地在动。 林妩咬住嘴唇,闭上眼睛装睡,不敢让夭夭发现她醒了。 皮肤和皮肤的接触,为什么让人这么舒服? 这几年,年纪渐长,深夜睡不着,能感受到身体和皮肤的饥渴。 能缓解这种饥渴的只有薛沐。 只她,偏不愿意。 他纵日日求,她宁可自己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也不愿轻易答应。 夭夭不知道是不是梦游,那只手竟放肆起来。 林妩只觉得身体烧了起来,再不能装睡,按住了作怪的小手,低声叱道“夭夭,醒了没有?” 身后的夭夭嘟囔了一句,虽抽出了手,却将她紧紧抱住,一条腿还压了上来。 林妩无语。 但夭夭身体柔软,无论是被她抱着,还是抱着她,都那么舒服。 林妩又待了一会儿,听见外面有丫头的脚步声,知道到了该起的时间点了,才挣脱了夭夭,把她推醒。 “现在天气凉爽了,也不用冰盆了。”她说,“你以后回去自己那里午睡吧。” 夭夭揉揉眼睛“噢。” 失去了在林妩房里午睡的权利的夭夭,又回去跟薛沐睡。 薛沐身体总是滚热的。天气凉了,他依然要用冰盆。 不过到这时候冰价已经下来了。 夭夭呢,就冰火两重天。 因为太凉,所以得缩在薛沐热腾腾的怀里。 但想想,要不是这个热腾腾的人非要在她这里午睡,也根本不用受这冰盆的凉。 终于薛沐滚去上班了——皇帝把他塞到兵部去当官,给了他一个月的假期,如今假期满了,狗男人滚去赚俸禄养家去了。 “可算走了。”夭夭跟林妩抱怨,“天天热腾腾的,又要用冰盆。我一忽凉,一忽热的。” 听听,这是妾该说的话吗? 然而林妩竟与她心有戚戚焉。 终于滚了,不用白日里也在她跟前晃悠了。 男人白日里不在家,夫人和小妾,过着开开心心的日子。 到了过年的时候,夭夭明显长高了。 幸好针线上考虑到这一点了,林妩叫她们给夭夭裁过年新衣的时候,她们就预放了裙子的长度。 夭夭穿着绯红织金线的袄裙,带着貂毛风帽,套着貂毛手筒,暖和和地去给林妩拜年,什么都满意,就是还得磕头。 不过这时代就这样啦,夭夭这种没底线的人,有什么不能忍。 那跪得是自自然然,贺喜新年的话是张嘴就来。 林妩和薛沐作为这府邸的主人和夭夭的主人,坐在上面受了她和一二三四五的团拜。 打赏的时候,一二三四五一人四个小金锞子。夭夭八个。 林妩说“小六小呢。” 夫人睁眼说瞎话,偏心偏到东海去了。 一二三四五也得跟着点头附和。 “快谢夫人啊。” “六妹妹真好福气,到了咱们府上。” “是呢,夫人宽厚疼人,是你的福分。” 夭夭到这个世界,就最爱钱了。 她笑得露出一口白牙,歪着脑袋对林妩福身“谢谢夫人!” 小丫头片子,只对夫人笑,也不对他笑一个。 看那笑得见牙不见眼的财迷样,实在太可爱了,薛沐忍不住搓了搓下巴。 的确太可爱了,林妩忍不住心动,说“明日我回门,你跟着我去。” 又对薛沐说“夭夭到咱们家半年了,还没出过门呢。” 一二三四五心想,好像我们几年出过门似的。 不过没有妾室想去正室娘家瞎转悠的,尤其正室娘家是如此显赫,当妾的干嘛去?招白眼去嘛? 就让小傻子去吧。 薛沐点头“是,带她一起,让她伺候你。” 又去看夭夭。 小傻子夭夭听说要去安国公府,眼睛都亮了。 百年勋贵,国之柱石,能养出林妩这样的极品美人的,夭夭已经迫不及待想看看了。 晚上薛沐居然溜达过来了,扔了个锦囊到夭夭床上“给你的。” 夭夭正往腿上抹香膏子呢,收起腿“什么呀?” 薛沐往床上一躺“自己看。” 夭夭扯开锦囊的封口,哗啦啦散落了一床珠子。 “唷!”夭夭拈起来一颗对着灯光眯起眼细看。 光泽幽幽,形状浑圆,品相不错。 “海珠。”她说。 这年代没有人工养殖,珠子都是纯天然的。海珠比淡水珍珠更难得,更贵重。 薛沐瞄她一眼“还挺识货。” 夭夭向来说瞎话不打底稿“我在夫人那里看到过,夫人教我认的。” 她趴在床上玩珍珠“大过年的,这么大方啊。” 死丫头说话总是听着刺耳。 薛沐纳闷“我什么时候小气过?” 夭夭有钱就是爹,笑嘻嘻道“没有没有,我们侯爷腰缠万贯,指缝里随便漏点给我就是了。” 死丫头,还是刺耳。 薛沐抬起脑袋看她。 笑嘻嘻地,趴在床上托着下巴,另一只手哗啦啦玩着一床光泽幽幽的珍珠。 乌黑的头发刚洗过,缎子一样柔顺地贴伏着身体,垂在身前。 那天生红润润的唇,嘴角勾着一抹坏笑。 薛沐一直想不通的一点就是,夭夭明明小小年纪,怎么浑身上下就有股让人身体发热的女人味。 难道真是媚骨天成? 他忍不住对夭夭伸出手…… 把夭夭的脸摁在了珍珠上。 “喂!”夭夭脸上给印出了几个圆圆的引子,差点炸毛。 像只小猫似的。 薛沐枕着手臂笑得开心。 笑够了,跟她说“明天去安国公府,有点眼色。给你家夫人争口气。” 夭夭“……唷?” “林家是个大族,房头很多。她有很多堂姐妹,也不是那么和睦。”薛沐说,“女人们嘴巴碎,挺叫人烦的。她也不怎么爱回娘家。” 夭夭问“那我怎么着才算给夫人长面子。” 原以为薛沐是特地来指点她的,夭夭是诚心诚意地发问。 结果薛沐翻了个身,给她一个大后背“我怎么知道。” 夭夭“……” 夭夭把珍珠扒拉到一边,爬到薛沐身上“喂。” 她想了想,问“安国公府是不是很多人‘认识’你。” 薛沐“嗯”了一声。 那就没办法了。 谁叫你曾经是人家家里的马夫呢。 也挺理解为什么林妩不愿意回娘家了。 只是夭夭有点不理解林妩带她回娘家的意图。 她诚心向薛沐请教“夫人带我回娘家,又是什么意思呢?我是你的妾啊。” 薛沐有点诧异“对啊,你是妾啊。” 夭夭“?” 薛沐跟她对视了会儿。 夭夭一脸懵懂。 可能是因为生长在村子里?那村子偏僻,破破烂烂的,也不像有人能纳得起妾的样子。 这么一想,有点理解了。薛沐解释“妾就是伺候主母的。大户人家夫人身边都跟着妾,捧盂捧帕,端茶倒水。” 他顿了顿,补充道“不过以前,她没带过我的妾出门。” 夭夭看着他,他闷闷地承认“她不大看得上她们。” 夭夭有点无语。 搁着后世,大婆看到小三要上去撕的。 这时代,妾室团团围着正室伺候。 敢情她是个,拿出手去让正室有面子的妾。 行叭,三观要跟着时代走。 回门日,夭夭穿了身桃花色的衣裙,裹了林妩赏给她的裘皮斗篷。 头上、耳朵、脖子、手腕上的首饰都正正好,既贵气,又不给以暴发户的感觉。 林妩看到就很满意。 薛沐其实觉得她还可以多插戴几件,显得富贵些。又不是没给她打钗环。只是还没张口,就听见林妩夸夭夭打扮得好了,赶紧闭上了嘴。 待要登车,林妩对夭夭说“你跟我一个车。” 夭夭就跟着上去了。 提着衣摆的薛沐“……” 只好又放下衣摆,吩咐“牵我的马来。” 马车宽敞又舒服,座位上垫着的毛皮褥子,雪白雪白的,能躺人。 一路舒舒服服就到了安国公府,要下车了。 嫡房的大小姐回来了。 安国公府的下人忙在车旁放上梯凳,又有婆子站在车旁伸出了手臂。 从车里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搭在了婆子的手腕上。 那手雪白,滑腻,手指纤长动人。更神奇的是,指甲上居然画着花?还一闪一闪?这是把宝石贴到指甲上去了吗? 婆子纵然是女人,都被这只手迷住了。忽地反应了过来大小姐的手怎么缩尺寸了? 紧跟着一个人从车里出来,衣服是桃花色的,脸颊也是桃花瓣似的。 搭着婆子的手缓步走下车,站稳了,睥睨了一周。 这,这是谁家的千金? 薛沐已经翻身下马,扔了缰绳就看见夭夭下了马车。 死丫头成天嘴巴毒得什么似的,说刺耳的话,真到了外面,一点不怯场。 薛沐少年时候在京城安国公府当马夫,也见过不少公子千金。 夭夭这份自信,许多大家小姐都不一定有。 眼睛扫这一周,绝了。 直接用气势镇场了。 当众人都看着这位不知道谁家的千金发呆的时候。 这绝色的少女转身,将她那雪白柔荑伸了出去,捏个兰花指,唤了声“夫人。” 安国公府嫡房嫡出的大小姐林妩将自己的手搭了上去。 她的手也美。 也在指甲上画着花,也粘着宝石屑,闪闪发光。 这两只手叠在一起,薛沐都移不开眼睛了。 夭夭嘴角斜斜一扯。 捧帕捧盂什么的,也太低级了吧。 逼格,逼格你们懂吗? 论装逼,她还没碰到过对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