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记住、永不丢失! “住口!” 云晞冷着脸, 想都未想推开了李伯。李伯被一推之下撞到了案几, 原本在烛光照射不到的隐蔽之处, 立着一块长形物,随着桌案晃动, 差一点便要栽倒下来, 李伯不顾一切将那物托住, 紧紧抱在了怀里。 云晞顺着他的手臂, 看清楚了这应是一面罩着黑纱的牌位, 心蓦地一沉, 他不可避免想起将军府祠堂内, 那块同样也藏匿在黑纱之下, 由荣安长公主亲手立的牌位。 年幼时起就有的疑惑,此刻全都涌上心头,为何长公主从不许他看牌位上的字, 为何又总要他对着那牌位磕头? 云晞只恨自己从未忤逆长公主之意, 否则哪怕看过一眼也好, 也不会像而今这般惶惶不安了…… 是的,他能觉出自己是在不安, 可是有何可不安,李伯不过一面之词, 难道随便来个人编段话, 就能令他无端疑心起自己的身世? 云晞眼神微冷,他姓云名晞,是荣安长公主与云重将军唯一的儿子, 不容置疑! 李伯年岁已大,被撞连咳了好几声才缓过来,仍不折不挠地道:“少主……” 云晞沉声斥道:“李伯,休要胡言!” 李伯苦笑一声:“老奴知道少主警觉,绝不会轻易相信,长公主当年流落在外,身边服侍的人都没了……少主可还记得李诚?” 李诚? 云晞睁大眼睛,不由想起师父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剑眉星目,两鬓斑白。想起他曾说的,如今你也是有徒弟的人了,今后好自为之,我已与你断了师徒之义,再见面亦是路人。 而李诚,也姓李。 云晞知道李诚曾做过南诏宫廷暗卫,但他当年,真的是为了前程才假死离去的吗? 李伯仿佛捡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喋喋不休道:“李诚乃少主恩师,是当年太子殿下身边武艺最高强的侍卫。南诏国破,他一直在替太子殿下四处找寻太子妃的下落,一直都未传回消息,太子殿下以为长公主已逝,后来才得知她已另嫁他人,但殿下从未记恨过长公主。殿下后来召回了李诚,直到临死前,李诚才告诉他少主的存在,原来李诚早就寻到了长公主与少主,一直跟在少主身边。” 云晞任他说着,思绪漂漂浮浮,忽然道:“召回李诚,是在何时?” 李伯想了想,道:“约摸十七年前。” 云晞飞快一算,十七年前,正是他首次出征之际,李诚也是在那时假死遁走。 不过那又怎样,云晞冷冷道:“李诚已死,无法与你对质。你既敢捏造我的身世,难道就不会去打探我与他的旧事?” 李伯道:“并非是捏造……少主,李诚的事老奴再清楚不过,老奴与李诚同在太子殿下身边多年,小虎正是李诚之子!” “你说谎,他根本没有成家,何来家眷!” 云晞大吃一惊,不知不觉间竟与李伯争辩起来。 李伯道:“少主有所不知,李诚之前是隐姓埋名跟随少主,回到太子殿下身边后,又过了好些年才娶妻生子。他死后,他媳妇也跟着上了吊,只剩下小虎一个孤苦伶仃,老奴这才收养了他。” 小虎似有感应一般,哭着喊道:“爹爹,我要爹爹……” 云晞忍不住在小虎眉眼之间找寻李诚的影子,可惜小虎太小,什么都看不出来,身上也没有任何信物。 云晞仍是道:“你说谎!” 李伯哭着道:“少主不信老奴,老奴实在没有办法了,唯有让少主亲眼看一看!” 他怀里还抱着那面牌位,说话之时已掀下了牌位上的黑纱,上头赫然刻着几个大字,南诏先太子李瑞之灵位! “少主!”李伯哭得声嘶力竭,“你若不信,大可回去将军府的祠堂看看,看看那里是不是也有一面一样的牌位,看一看你就知道了!你本姓李,名景希,是长公主与太子殿下之子,你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叫做景尧,太子殿下去世后,我便与李诚还有景尧少主来到皇城找你……” 真是疯了!云晞不愿再听他多言,拔腿就走。李伯追上去用尽全力大喊:“少主,听老奴一言,千万当心四皇子啊,李诚是为他所迫,才不得不去投奔三皇子,少主……” 云晞脚下一顿,四皇子,穆承浚?!屋外骄阳似火,他整个人却好似坠入了寒川,从里到外透着丝丝冷意。 铭心就在外头,云晞顾不得与他打招呼,也顾不得昨夜与穆承泽说好这几日都会留在宁王府,一路疾奔,跌跌撞撞跑向骁勇将军府。 只是人还未到,远远一瞥,就见将军府被层层宫廷侍卫围住,门外停着明黄色的龙辇,穆子越由穆承浚搀扶着,走了下来。 “少爷!” 兰菲眼尖,在人群中发现了云晞,悄悄靠近。 云晞把她拉到一边,低声道:“这是怎么了,皇上怎会亲临将军府?” “我也不知!”兰菲语速惊人,“我们在府里好好的,外边突然就报皇上来了,赵允偷偷放我出来找少爷,我去了宁王府,可是少爷和殿下都没在,我就回来外头等着……少爷可知发生了何事?” “我不知道……” 云晞迅速思索了一下,远观穆承浚面色如常,穆子越倒是怒意明显,他与皇帝关系大不如前了,这将军府,到底还有何值得皇帝亲自来一趟…… 云晞想起方才李伯所言,眉心猛地一跳,李伯让他提防四皇子,若穆承浚真的知道李诚,并且胁迫李诚潜伏到三皇子身边,那会不会也知道关于南诏太子的那些事?且不论那些是真是假,四皇子与皇帝亲临,该不会与他匆匆返家的目的一样吧? 云晞拨开众人,走上前去跪下行礼。 “陛下,不知陛下驾临,臣有失远迎,还请陛下恕罪。” 穆子越看着他甚是冷淡,略一点头道:“云晞,不必多礼。朕只是想过来看一看荣安。” 长公主的寝殿明明是在韶华宫,皇帝却非要出宫来到将军府。 云晞试探地道:“陛下是想在将军府走一走么,臣可以为陛下引路。” “不必。”穆子越一指身旁形影不离的四皇子,“有承浚陪着朕,朕就去你家祠堂坐一坐,与荣安说几句话即可。” 穆承浚顺从地躬身,扶着穆子越走入将军府,跟随皇帝与四皇子入府的侍卫鱼贯而入,将云晞挡在门外。云晞周身发冷,果然他们的目标是祠堂,看这样子,定是四皇子知道什么,告知了穆子越,否则穆子越绝不会钦点了四皇子陪同。 待他们去到祠堂,必会发现荣安长公主牌位旁边,立了一座掩盖着黑纱的牌位,那牌位、那牌位…… 云晞犹豫不决,事到如今他还不知那牌位上究竟是谁,该怎么办,是任由皇帝自己去看,还是先把皇帝拦下来再说?可是皇帝既与四皇子一同来了,说明皇帝内心深处至少也是怀疑了的,若是他出手阻拦,岂非证明他心里有鬼,不愿皇帝看见那面不知是谁的牌位? 云晞心乱如麻,左右两难,忽然,他的手掌被人牢牢握住,转头一看,穆承泽正在他身侧,笑着道:“表哥还不进去?” “阿泽,你怎么来了?” 云晞有些奇怪,这时宁王应在刑部才对。 “铭心、李乘风还有赵允都给我递了信,我特意向储大人告了假赶过来的。”穆承泽在云晞掌心轻轻掐了一下,“表哥,父皇已进去了,咱们也跟上吧,要不然可就不知道四皇子说什么了。” 云晞得了他的暗示,但这一回的祠堂真不是好进的,阿泽不知李伯所言,若是虚惊一场倒也罢了,若是真的…… 南诏太子之后,岂不是会连累阿泽、承浩、舅舅他们…… 这一步云晞久久迈不出去,李伯怀里的牌位总让他心绪不宁。 “阿泽,我……” 我到底是谁? 尽管一直认定李伯说谎,可是将军府有面不知谁的牌位是真,长公主嫁给南诏太子李瑞是真,李诚曾在他身边是真,那一年离去也是真…… 长公主当年,为何在民间流落了几年,才带着他返回皇城?为何要在将军府摆下这样一面牌位,为何要他对牌位磕头,为何从来都未对他提起第一任丈夫,南诏太子李瑞?! 而他到底,是李瑞之子,还是云重之子? 穆承泽试了试他的额头:“表哥,怎么了,脸色这般差?” 云晞浑身就像趟了水一般,衣衫都快湿透了,咬着牙几乎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若我是……” 穆承泽道:“是什么?” 四周都在关注皇帝的动静,没人看着他们,穆承泽轻声道:“你是我表哥,别怕。” 云晞一震,只是再寻常不过的话,为何他却觉得阿泽别有一番深意? 这个已比他高出寸许的少年,伸出一臂搭在他肩上,犹如一个简易的拥抱,把他与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隔离开,来自掌心的温暖,驱散了云晞心头的阴寒与恐惧。 云晞怔怔地望着眼前的少年:“阿泽,你该不会……” 该不会,连这件事都有准备吧? 穆承泽镇定从容地道:“走吧,表哥,咱们去会会他。” 作者有话要说: 表哥真名是李景希。 之前被阿泽宰了的那个云儿,就是李景尧(云晓) 所以,阿泽一定是有备而来的。他早就觉得表哥的身世不一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