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宝莲见惯了大场面,毫不扭捏,拿了吧台上另外一只麦克风,走到两名香港人中间,很快便唱到一块儿,杨宝莲生了一把好嗓子,两个香港人替她打节奏,三个人摇头晃脑,仿佛相识许久的多年好友。 杨妮儿自然不会唱这种台湾歌曲,说实话,她连听都没听过,她站在沙发边,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眼角余光同陈拓不期而遇,她以为他不会离她,谁知道他抬起一只胳膊,在自己身边的位置上拍了拍,示意她过去。 杨妮儿有些迟疑,不过一两秒钟的时间,她就看到陈拓的眼神变得锐利。 杨妮儿在心里深深叹了口气,有时候她也会想,如果一切可以重新来过,她会不会在那个夜晚,还有那个夜晚,主动走进这个包厢,或许人生会完全不一样,不见得更好,也不见得更坏。 她走过去,坐到陈拓身边,离得不近也不远,他们没有任何语言上的jiāo流,只是一同默默听了会儿歌,“爱拼才会赢”已经唱完,两个香港人意犹未尽,又选了首张学友的“吻别”,三个人三支麦克风,吼得脖子上直冒青筋。 杨妮儿被屏幕上周海媚的万种风情迷倒,正看得出神,陈拓突然回头,“你不是想出人头地吗?多跟杨宝莲学学。” 杨妮儿回头快速扫了眼陈拓,终是不敢细细探究他话中的含义。 她说:“现在不想了。” 陈拓拿起桌上的红酒杯,在手上轻轻把玩,浅浅斟了一口,又递给杨妮儿。 “不想哪样?不想跟杨宝莲学?” 杨妮儿望着那只红酒杯,微微发愣,终是鼓起勇气,拿眼神询问,陈拓笑了笑,“试试。” 杨妮儿接过酒杯,喝了小半杯,这才开口道:“不想出人头地了,只想本本分分做人。” 陈拓jiāo叉手指,托着下巴,他今晚儿的笑容似乎有些多,他抬了抬眉毛,示意杨妮儿喝完,“多练练酒量,不是坏事。” 杨妮儿迟疑了会儿,终是一饮而尽,陈拓又为她添上一满杯。 “玩不玩骰子?” 杨妮儿不会,其实她不想学,可杨宝莲已经同那两个香港男人搂做一团,一条连衣裙被褪到胸口下方,艳光四she,实在没办法直视。 不找点事做,实在太过尴尬,杨妮儿只得硬着头皮。 “玩。” 两只骰盅,六颗骰子,杨妮儿只会贴着桌面一通乱摇,陈拓却捏着骰盅,骰口向下,好整以暇,在半空中摇晃许久,这才轻轻扣在桌上。 杨妮儿好似在看魔术,却不敢开口询问为何骰子不落出来,她看了眼陈拓,缩了缩脖子,“陈总,您先来。” 陈拓笑得一双眼睛水光潋滟,他摇了摇头,盯着杨妮儿不放,似乎她是道他垂涎许久的佳肴,杨妮儿刚才生了错觉,却又听他不冷不热开口。 “这种场合,别叫陈总,以后在外面,就跟着宝莲喊我拓哥就好。” 杨妮儿立时成了结巴,“拓哥”两个字,无论如何说不出口,她委委屈屈,瘪着嘴,欲言又止,好似受了婆婆nüè待的小媳妇。 陈拓按着骰盅,抬眼往杨宝莲方向看了眼,那边闹得实在不像话,他脸上无波无澜,淡淡转回头,方才的愉悦消失不见。 “三个六。” 杨妮儿偷偷翻自己的骰盅,一个三,一个四,一个五。 她不信陈拓能有三个六,嘴巴抿得紧紧的,“开。” 陈拓不急不缓,把骰盅推到杨妮儿跟前,“自己看吧。” 说完拿手指指桌上的满杯红酒,“看完记得喝。” 杨妮儿不服气,打开陈拓的骰盅,果然是三个六,她认命,喝完红酒,第二把开始。 这次换她先喊,她看了眼自己的骰盅,两个三,一个五。 “二个三。” “三个三。” “四个三。” “五个三。” 杨妮儿憋红了脸,“开。” 陈拓这次自己打开了面前的骰盅,三个三赫然躺在骰盅里,他深深看了眼杨妮儿。 “喝酒吧。” ……………… 从金碧辉煌出来,杨妮儿蹲在路边呕吐,她自己都不记得自己喝了多少杯,夏夜的风,清慡不粘身,脑子清醒了些,一双眼睛却还是醉意朦胧。 她四下里环顾,“宝莲姐呢?” 陈拓冷笑,“怎么着?明知故问?” 或许是酒醉的缘故,杨妮儿胆子大了许多,有些话,不经过大脑,自个溜了出来。 “陈总,我住得学校,已经关门了,宝莲姐也不在,我,今天,能不能跟你回家?” 风乍起,chuī起一地烟尘,身后的建筑物慢慢隐去,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教堂的钟声,路灯投下淡淡的光晕,却只晕huáng了灯下小小的一圈地方,陈拓和杨妮儿,面对面站着,他们笼在黑暗里,彼此都看不清对方的神情,风过后,他们听见彼此的呼吸,一个短促,一个绵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