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相

第21章
    这疼仿佛没有止境,瞧见自己心口已经成了一个血肉模糊的大dòng,浑身血都淌gān了似的冷。

    你拖着这支离破碎的身躯回到皇宫,只瞧见一片兵荒马乱,你的亲戚子侄为了争皇位,打得不可开jiāo,姓顾的小子带着人马趁机袭击皇宫,就这样复辟了旧朝。

    你棺椁停放了不知多久,只有江疑守在那,慢悠悠地喝一壶酒水。

    他跟你的尸首商量,要将你下葬在哪儿。

    这天下又改姓回了顾,你自然不能埋在皇陵,京城多事,茂地是你的葬身地,你显然也是不愿去的。北境苦寒,南地又yīn雨缠绵,算来算去,似乎哪儿都不适合。

    他说:“要不我带你回乡罢。”

    “听说我祖坟里倒还有一块儿位置,风水还算不错,你若不嫌弃,我就带你回去,总不好教你成了孤魂野鬼。”

    他喝多了,便倚在你的棺椁上说酒话。

    说你果然生来孤家寡人,如今竟一个惦记着你的也没有。

    说顾清川待他如师如长,必不肯放他走,你这尸首他多半要偷出去,一路拉回去。

    说他家乡草肥水美,有山林,也有láng,适合打猎,你必定会喜欢。

    说他还有许多事儿没做完,但现在都已经托付给了师长旧友,他累了,也是时候该歇歇了。

    他说了好些话,说着说着,声音低下来,眼睛也跟着阖上了,叹息道:“萧元骐,我从不做后悔事的。”

    你见他这样,便忍不住冷笑,你碰他的脸,他惊醒似的睁开眼,却没瞧见你。

    你却将他按在你的棺椁上,吻住了他的嘴唇,好像要将这一身的冷气都度到他身上似的。

    他不明所以,怕得浑身发抖。

    你感受到了一丝快意,胸口却疼的厉害。

    “萧元骐。”

    他低声呼喊你。

    你睁眼,瞧见他正坐在火堆旁,摸你的额头。

    山dòng外的雨淅淅沥沥地下,他手是微凉的,眼眸也是微凉的。

    火堆哔哔啵啵地燃烧着,你身上只盖了一层毡子,额头滚烫,却又浑身发冷,不愿同他多说话,只装作烦躁似的闭上眼睛。

    他低低叹息了一声。

    你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

    隔了一会儿,一件宽厚的、带着体温和cháo气的厚实披风覆在了你的身上。

    你不愿睁眼,隔了一会儿,却忽得感到他也跟着钻进这披风里头了。

    你睁眼审视他。

    他垂眸解释:“臣也没有几件衣裳,眼下还不能倒下,只能得罪了。”

    “又不是没睡过,装模作样什么。”

    你轻笑一声,又闭上眼。

    隔了一会儿,你偷偷用右手抓住了他的左手。

    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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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是乱臣贼子的通病,你向来多心浅眠,捉住了他的手,更是清醒万分,辗转难眠。

    “睡不着么?”他问。

    你不答。

    他便闭上眼睛听雨声。

    你见他似乎也清醒,便道:“丞相娇生惯养,睡不惯这山dòng么?”

    他愣了愣,问:“谁说得臣娇生惯养?”

    你答不上来,总不能说是你的感觉,你打从第一眼见他,就是高高在上、骄傲从容的少年丞相,便自然而然认为他是簪缨世族出身。

    可听他这样反问,似乎又不是这么回事。

    “臣父母都是普通农人,死于疫病,臣便寄人篱下,为伯父伯母放牛做农活,在学堂外偷着学字。”他笑着说,“那时最盼着雨天,下雨了,便能在学堂外头避避雨,光明正大地听一课,或是雨再大些,便也可以偷偷懒,在房里睡久些。”

    你从未听过此事,却又想不出他灰头土脸放牛是什么样子。

    “照你这样说,区区一个牧童,后来怎么做得丞相?”

    “自然是蒙了许多恩情,”江疑眸子弯了弯,却又有些无奈地叹息,“臣怕是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他听着外头的雨声,侧撑起身,对着你笑:“还冷么?”

    “……有些。”

    他的神色太柔和,你便只能说了实话。

    他轻轻拥了你。

    怕碰到你的伤口,便动作很轻,连手臂的重量都感受不到,却凭空教你暖了许多。

    “睡吧。”他温声道。

    你瞪大了眼睛,不知该说什么,也无法再问下去,只得慌忙合上眼睛,听着细碎的雨声,又不知觉陷入了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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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虽一时冷、一时热,伤口钝痛,却难得睡到了日上三竿。

    你醒来,还是因为宁无决已经寻来了。

    他办事雷厉风行,昨夜bào雨,他仍带着一群悍勇将士,一边追查刺客、一边寻觅你的踪迹,时至晌午,方才找到这个山dòng。

    然后耿直地带着一群将士闯了进来。

    你说他鲁莽,这王八蛋还记得自己的誓言,带了个面具躲在人后头,愧与江疑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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