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燕钗

重活一世,她不要再给他人做嫁衣。辣鸡宫斗向,男二上位。第一本渣文笔慎入。=推荐我专栏的连载新文《宠妾的欢愉》传送门1.在对她为非作恶这件事上,苏起应是一回生二回熟。宝缨一袭嫁衣被他俘获后,才明白这个道理,对付苏起得采取怀柔政策,比如撒娇。  2.宝缨咬...

玖拾

    长信宫

    颜舜华得到信的时候, 亥时将过。她这个建安十年过得实在不安稳, 才刚过了年关便摊上这桩事。那一日曹凝君去寿合宫递了话, 将正在病中小憩的崇熙太后叨扰过来, 眼睁睁瞧着宫檐上头的雪积得一层又一层,崇熙太后的驾辇终归还是来了。

    如今这个世上,唯有颜太后对她不离不弃, 她早该明白的。可是人但凡活着,便总要有些念想, 倘若连最基本的盼头都生不出了,当真还不如一死百了。其实颜舜华向来瞧不上那些个礼佛修禅之辈,只是碍着颜太后对此视若珍宝她便也只好将这份深恶痛绝掖在心底。追其缘由,无非有二。一来静姝皇后生前专以这些拿乔,在她看来,不过是将与世无争的虚名往自己头上冠, 才不算实打实的与世无争。二来纵然遁入空门,那也尽是些懦弱无能之人, 既来这世上一遭, 又何必厌世至此,如此这般作态半点也称不上为生,至多只能算作还没有死罢了。

    这些时日以来,所谓面壁思过,于她而言更是好似百岁千秋一样冗长,好不容易捱到上元节,果不其然, 皇天不负有心人,寿合宫的明珠来请她前去赴宴。

    直到寿合宫的冯嬷嬷直直地朝自己一跪,素来板着的脸上也浮上几分怆然,仍旧字字铿锵:“老奴无能,老奴无能呐。”

    颜舜华适才净手洗了妆面,鬓发散着半披在肩上,约莫是这些时日清净了许多,面上也不及往日里的浓姿冶艳,再加上方才卸了首饰粉黛,无端端倒显出些许小女儿作态来,教人瞧着也亲近不少,忙不低上前去扶冯嬷嬷: “冯嬷嬷快起来。”

    “太后娘娘不大好了,”冯嬷嬷眉头微皱,也不瞒颜舜华,瞧四下打探了一眼,谨慎细微地,连声音也压低了低,“先前太后娘娘留了陛下在殿中说话,不过片刻便命人搀回寝殿去了。平日里也是明珠贴身侍奉,老奴当时只远远地望了一眼,竟瞧见太后娘娘那衣裳前襟上头渗着血丝呢,”话及此,禁不住哽咽起来,“后来太医院的人来了,诊了好一会子。老奴这才得以进殿侍奉,乌血盛得满满一痰盂,渗人得紧,”手上朝颜舜华比了比动作,眼眶里又是一阵老泪纵横,“来回足足盛了五次,依老奴看,只怕是——”

    颜舜华本来低垂着眉眼仔细听着冯嬷嬷这话,偏偏这话还没说完,她到底禁不住脚下一软,身子已然立不住,冯嬷嬷只好滞了声一把捞住她的半边胳膊肘子,嘴上念叨道:“您权当为着太后娘娘着想,眼下也不是犯这个浑伤心的时候。”

    颜舜华甫一抬起眼睫,一行泪已然泫然而下,舌尖抵了抵齿鄂,唇齿间打着绊,救命稻草似的紧紧攥住冯嬷嬷的襟领子,那冯嬷嬷到底年事已高,哪里经得起这陡然一攥,脚下趔趄两步,颜舜华一时间也有几分猝不及防,二人顺势便跌坐了个人仰马翻,连带着鎏金的炉鼎都被“咯噔——”一声,掀倒在地,像极了此时颜舜华的心下一沉。

    “来人呐——”这回再顾不得冯嬷嬷,兀自起身,几乎是下意识便跌跌撞撞往梳妆镜前一坐,稳了稳繁杂的心绪,“服侍本宫梳妆,”将妆奁一开,动作仓促,稀里哗啦摊了一案,手上动作懵然一窒,才反应过来,那可是寿合宫呀,才不是那些乌合之众,“不必了,将先前的裘袄出来便是,备辇,本宫要去寿合宫。”

    “您万万去不得。”冯嬷嬷起了身,还不忘将鎏金炉鼎也一并扶正,脚步却一顿,背对着颜舜华,脸上神色悉数掩在晦涩的烛光里,“您不知晓,老奴此次前来,还是托人通了门路。只因那先前在崇文门当值的侍卫与老奴同乡,前些日子得了调令,这才换到长信宫外头当值,您如今到底是戴罪之身,须知晓一步错步步错的道理,可万万不能再教人捏住把柄了才好。”

    冯嬷嬷这话才说完,自己就先惶惶无措起来,时不时掸一掸衣裾,总也听不到颜舜华回应,终于下定决心,朝颜舜华跟前走去,欲言又止半晌,良久才开口:“老奴来的路上,瞧见落英榭的轿辇往寿合宫去了,还是由御前侍奉的蔡大人亲自探灯领的路,陛下候在外殿许久,想必是授了陛下的口谕。”

    近前才瞧见镜中人眉眼里的萎靡。

    “太后娘娘如今这般景况,可教本宫如何能安心,”颜舜华嗟叹道,“本宫同姑母平日里如何,旁人不知,冯嬷嬷该是最通晓不过。襄姬同姑母有什么干系,她入宫才几时,怎生她去得,本宫倒去不得了?”这话开了头,便愈发觉得委屈了,对上镜中人一眼,尽是些窝囊气涌上心头,到底忍不住捂住脸,这才任由泪水淌在掌心上,喉间却是止不住的低低啜泣,“凭什么只许她去呢……”

    冯嬷嬷倾身又是一跪,头埋得很低:“老奴有一个法子。”

    子时的钟才敲了一声响,一顶墨蓝的轿辇悄声无息地从长信宫侧面的小门由四人轿夫抬着出来,一旁趋步随之的人一身宫女服饰,正是抱琴。

    好容易从曲折的小道走到宫道上的时候,抱琴深一脚浅一脚踩在泥泞里,罗袜已经湿了大半,再回首眺望,长信宫的琉瓦尽数隐在雾蒙蒙的夜色里,远远地,只是天象不太吉利,恰逢天狗食月,尽是昏天黑地,抱琴因怕惹人眼目,便只提了一柄宫灯在前头引路,一时间只瞧得清楚跟前一丈远的石砖是个如何模样,旁的地方皆是浑浊一体。

    一道人影嵌在前头,若隐若现,抱琴生怕乱了阵势,心下只暗道臆想,不曾想愈发离得近了,连人影也渐渐清晰起来。

    抱琴本就惴惴不安,当即又唬了好大一跳,喉间也忍不住逸出声音来,这时节却出了许多密密匝匝的细汗,悬着宫灯的木头柄也握不住,随之“啪嗒——”一声落在地上。

    竟是徐杳款款而来。

    肩上周正地搭一件狐裘大氅,露出一段胭脂色的百褶裙裾,鬓上的双凤衔珠银步摇落在上襟,随着她步态袅袅,一阵叮铃咣铛的响声,清脆悦耳。

    “今儿冯嬷嬷可是如何同你说的?”徐杳说这话的时候,纹丝不动立在轿辇跟前,俯身将落在一侧宫灯提到自己手里,“乌血盛得满满一痰盂,渗人得紧,”还不忘戛然止住了语气,将冯嬷嬷的口吻学了个一般无二,“来回足足盛了五次。”

    “你诓本宫!”颜舜华挑开轿帘,怒不可遏道,然而话音未落,自己倒先怯起场来,愣着动作,怔怔地望着徐杳。

    徐杳丝毫不睬她,只唤一声:“冯嬷嬷。”

    浓稠的夜色里,有人蹑着步子出来,垂首顿足杵在宫灯照面所及的边缘处,面上沟壑纵横,正是冯嬷嬷。

    “太后娘娘无恙,是不是?”颜舜华眉头紧蹙,声音愈发低沉,似是喃喃自语,又似是恍然大悟,“假意规劝本宫,一昧又抬襄姬出来说事,好一招以退为进,”拈着帕子的掌心紧了紧,心下已是乱了阵脚,“以往,是本宫错看你了。”

    颜舜华末了这一声“你”,也不知说得是冯嬷嬷,还是徐杳,倒是冯嬷嬷再受不住,终于软瘫着身子跌坐在地上,滑稽得很,像极了先前在长信宫的一跤。

    “颜贵姬何必如此讶异,我还没有这样一手遮天的本事。”徐杳唇边噙一抹若隐若无的笑意,却并非对着轿辇,而是觑了冯嬷嬷一眼,“你这副哑巴吃黄连的模样,惺惺作态给谁看,你一五一十告诉她,看她往后使什么手段对付你。”

    “先前在长信宫,老奴哄骗颜贵姬是真,太后娘娘突发病症也是真,老奴不过是夸大其词了些,”冯嬷嬷一阵捶胸顿足,“只因那当值的侍卫是老奴的亲侄儿,老奴进宫前,因家道中落,姊妹两个都要被变卖到勾栏里去,无奈之下才进了宫,不过只为了图姊妹一人的安稳度日,这些都是老奴心甘情愿的。老奴的姊妹是个福薄的,早早病逝,幸而留了条血脉。老奴如今横竖已是没什么念想了,只是这世上还有个亲侄儿在,才时常觉得安逸一些,还望颜贵姬谅一谅老奴。”

    继而拖着身子往徐杳跟前爬了爬,“襄姬,老奴如今已是半截身子快入土的人,只是老奴的亲侄儿还不到而立之年,”朝地上嗑了个响头,“求您高抬贵手。”

    “你这个侄儿好大的本事,竟然替穆王做事,这些年一来二去,也不知递了多少信笺出去。这算什么,心在曹营心在汉?”将明晃晃宫灯往冯嬷嬷跟前凑了凑,几乎快挨到冯嬷嬷脸上,眼瞧见冯嬷嬷接二连三的眨眼睛,这才止住势,“这样忍辱负重效力于陛下,他当自己是什么人,妄想学关羽做英雄不成?”

    好像这才想起来颜舜华还在似的,“嗤”一声,“前后折了位赵婕妤,捞着个桢小仪,颜贵姬如今可是个什么滋味呀?”

    颜舜华终于从轿辇里探身出来,施施然露出未施粉黛一张脸,脊梁骨迎在风里却挺得笔直,一字一顿道:“今儿算本宫栽了,”阖上眼,度了一口气出来,声音却软了几分,十足十央求的语气,“只是旁的人同这桩事,一概不相干。”

    “我还是头一回见着像颜贵姬这样求人的,”徐杳抬了抬提着宫灯的袖口,步子也往前挪了一寸,面上愈发不动声色,“也算别开生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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