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偏心长辈 云峥状似无奈地笑了笑,摸了摸小姑娘毛绒绒的脑袋,温言道:“云峥正想去大荒山采几味灵药,倒是可以送顺路送郡主去君城!” 云端高阳般的国师大人,几时对一个小姑娘这般和颜悦色过? 谢思玄瞧见二人这亲近模样,心里头一惊,为难道:“小女性子莽撞,只怕冲撞了国师大人!” 云峥轻轻摇了摇头,替小姑娘理了理稍显凌乱的衣襟,缓缓说道:“郡主是顾皇后亲女,一向乖巧明理,不需国公多虑!” 就这小丫头还乖巧明理? 瞧方才那作弄人的手段,分明就是一混世魔女转世! 可恶,她的运气怎么就如此之好呢? 先是定下了第一美男子陈靖容为未婚夫,现在,又攀上了国师云峥这株从来没开过花的铁树! 谢婉玉心头暗恨,咬了咬牙,出声道:“父亲若是不放心的话,女儿愿意陪着妹妹一起去君城!” 谢婉君嘲讽一笑,说道:“还是算了吧,姐姐方才以卑犯尊,试图谋害当朝郡主的事情,可是还没说明白呢!我可不希望这一路上,同样的事情再来几遍!” 见谢婉玉变了脸色,小姑娘笑容晏晏地补了一刀:“想来你也知道,到了君城之后,我那位王爷哥哥可不像父亲大人这样好说话,任凭你如何贼胆包天,都只作儿戏观之!” 谢婉玉想起嫡兄的手段,一刹那间如坠冰窟。 同样是妹妹,谢婉君是谢瑾之捧在心尖上的明珠,而她谢婉玉,就是路边毫无价值的瓦砾。 她毫不怀疑,谢瑾之发现她对婉君不利的时候,一定会一最快的速度,让她从这个世界上消失。而且,到时候,就算是父亲,也救不了她。 就在这时候,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从府门中传来。一听到这个嗓音,谢婉玉顿时笑了。 “哪一个不知死活的东西,胆敢对老身的长孙女不利?莫不是欺负老身年事已高,连一个孙女都护不住!” 谢婉君循着声音看去,只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正在两个仆妇的搀扶下,跨过府门。 这老太太身子干瘦,就像是秋风里的黄了一大半的叶子。她拄着根黄梨木拐杖,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似乎风一吹就能倒,唯独那嗓门还是中气十足,骂起人来响若洪钟。 这就是谢府的老太君,婉君的祖母,出身周国公府的周氏。 谢思玄一瞧老太太这阵仗,忙迎上前去,恭恭敬敬道:“母亲,您怎么出来了?” 谢婉玉敛去了嘴角笑意,盈盈下拜:“孙女拜见祖母!” 谢婉君依旧站在云峥身边,象征性地屈了屈膝,低头道:“婉君给祖母请安!” 她都懒得做足礼数了,反正在老太君眼里,作为顾君盈这个改嫁儿媳的亲生女儿,她谢婉君不管做什么,如何做,都是错的。 按例,接下来迎接她的,十之八九是一顿责骂。 果然,周氏一见她这油盐不进的模样,三分怒气变成了七分,黄梨木龙头拐杖点地三下,摆足了架势开骂: “谢婉君,别以为有了个郡主的名头,就可以不把老身放在眼里了!想当年,就是你那生母顾氏,在老身面前,也是恭恭敬敬,半点儿有违礼数的事情都不敢做! 你可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在老身这个做祖母的人面前,连一个请安礼都做得如此心不甘,情不愿,可见这五六年的圣贤书,都是白读了!思玄,这丫头的礼仪夫子是谁来着?明儿换个新的,再去宫里请两个严格的教养姑姑来!” 老太太已经不是第一次用这种手段了,若是寻常贵女,碍于“孝顺”二字,说不得就只能咬着牙忍下来了,但谢婉君自有应对之法。 她略一屈膝,低声道:“回禀祖母,孙女身边的教养姑姑也好,夫子也罢,全都是皇后娘娘生前赐下的。您这说换就换,不怕在九泉之下母亲伤心吗?” “巧言令色,强词夺理,顶撞长辈,不孝不仁!小小年纪,除了欺凌姐妹,掐尖要强,半点儿贤良淑德,给家族增光添彩的事情都没做过,倒是笑话和麻烦惹了一大箩筐!” 老太君嘴上在骂,却不肯提换教养姑姑的事情了。 她的脾气是不好,可脑子不笨,知道这孙女身边的人都不简单。她今天敢把人换了,明天的早朝上,就有人敢把这事儿捅到朝会上,弹劾镇国公府一个对顾皇后不敬,苛待皇后遗女的罪名! 事实上,对于云阳郡主谢婉君,老太太也就只能过过嘴瘾了,把谢婉君的人品左派里里外外损了一遍后,还不忘再次强调: “你们都听好了,老身就这么一个长孙女,断然容不得旁人欺负!哼,今儿老身把话撂在这里了,甭管是谁,想动我的婉玉一根毫毛,都得从我身体上跨过去!” 干瘦孱弱的老太太,说起这句话时,倒是虎虎生威。 接下来的场面稍显凌乱: 谢婉玉“感动”得满眼泪花,扑在老太太怀里哭泣,可这流着泪的时候,还不忘用翘起来的嘴角挑衅婉君算怎么回事儿? 谢思玄使出了浑身解数,连连表示自己会护住大女儿,可那眉梢眼角散不开的难堪和烦躁又算怎么回事儿? 谢婉君则悄悄给云峥使了个眼色,然后做病弱无力状,两眼一闭,朝着云大国师所站的方向倒去。 云峥会意,及时接住了小姑娘。 安宁一瞧这场面,马上带着几个小丫鬟大呼小叫了起来:“不好了,郡主晕过去了,来人,快去请御医过来!”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谢思玄额头青筋直跳,冷声道:“都瞎嚷嚷什么?来人,去我库房中,把府中珍藏的雪花玉露膏取来,给郡主敷上,以免留了祛疤!此外,再去把府医请过来,仔细替郡主看诊!” 装昏迷的谢婉君心里头一寒,她很清楚,谢思玄肯定是不愿意去请御医的。 否则,她脖子上的掐痕可就交代不过去了,就连谢婉玉苦心经营出来贤淑名声,也会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她就知道,谢思玄最疼爱的孩子,从而只有谢婉玉一个。 就连她的嫡亲兄长谢瑾之,纵然是谢思玄唯一的儿子,可因为有个另嫁他人的生母,也一直都不怎么得他的待见。 不过,这里不还是有个国师大人吗? 小姑娘相信,那一位绝对比她更想毁了镇国公府和平南侯府间的婚约。 这般想着,她揪着国师大人衣襟的小手攥得更紧了,任凭身边的人想尽了办法,始终无法分开。 最后,哭笑不得地国师大人不得不褪下了自己那名贵的云锦衣裳,连人带衣服一起,整个的塞到侍女安宁手里,让安宁抱着自家郡主回房。 一回到自己的住处,谢婉君就“清醒”了过来。 小姑娘将手里那满是泠泠冷香的衣裳撂在一边,颇有些惆怅之感道:“本郡主还以为,这一次能把国师大人拖进房里呢,真是可惜,最后只得了这么一件衣裳!” “郡主?您没事吧?”安宁小心地问道。 她能够觉察到,自家小主子的行事做派中,多了几分诡诈任性,仿佛一下子从天然呆的白兔子,进化成了腹黑傲娇的白狐狸。 尽管看上去还是那般单纯天真,可也不知是哪路邪魔保佑,小姑娘心里头那作弄人的鬼主意,就如雨后春笋一样,一下子都冒了出来。 不过,安宁倒是从没怀疑过,眼前的小人儿换了芯子。 只因为小姑娘惯有的小动作和小习惯都没变,这是任何易容术都伪装不出来的,断然不可能是换了一个人。 最多只能说是突然间开了心窍,知道了人心险恶而已。 “我没事儿!”谢婉君笑了笑,说道:“那时候,我若是不及时晕这么一下子,老太君还指不定要闹腾到什么时候呢!至少现在,我这耳根子边,能落一个清静了!” 眼前的小姑娘容颜依旧精致纯真,可气韵间却多了几分从容和沉静,仿佛一夜间破茧成蝶,长大成人。 看着这样的小主人,安宁忽然间喜极而泣,一边擦眼泪,一边唏嘘:“定然是皇后娘娘的英灵在天上庇佑着您,郡主虽是受了些苦,却终究是长大了!若是远在君城的殿下知道了,心里头还不知道会多么高兴呢!” 她说的殿下,指的当然是承安王谢瑾之。 谢婉君清浅笑了笑,眼圈儿也有点儿红,低声道:“安宁,母亲已经不在了,哥哥也去了君城,如今,我不能再单纯下去了!” “郡主言之有理!”安宁擦了擦眼泪,由衷地高兴:“昔日,殿下也常说,您一向冰雪聪明,只是不愿意把心思用在修炼之外的事情上。” 事实上,真正的愚笨之人,万万不可能在十二岁时候,就有八阶灵术师的骇人实力。 就是那镇国公谢思玄,辛苦修炼了半辈子,如今也不过七阶灵术师的修为,连八阶的边儿都没摸到。 谢婉君也笑了笑,说道:“我也想哥哥了,你快带人去收拾东西吧,明日一早,咱们就跟着国师大人去君城!” 安宁点了点头,应道:“郡主放心,奴婢一定把事情都安排妥当。只是这院子里的人,怕是不能全都带走,若是就这么留在府里的话,因他们不能算国公府的仆役,难免会生出风波来。” 谢婉君想了想,说道:“哥哥在京城里的王府不是还空着吗?先把他们打发到王府中去吧!嗯,此行也不需要带太多人,侍卫带上二十个精干的,侍女就带你和安澜两个。剩下的人手,等咱们到了君城后,再想别的办法添置!” 安宁一一应下,却不知这边一片忙乱时,另一边的平南侯府世子陈靖容,刚刚体会到什么叫“人生里没有最难堪,只有更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