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的掌控权回到了他手里,他终于如愿以偿,以清醒的状态触碰到了Omega。 别怕。 碰你的是我,不是他。我不会像他一样伤害你,即使我们有同样的信息素。 郑飞鸾一手扶着Omega的肩,一手揽着腰,极其小心地把人抱进了怀里,生怕动作大了会惊扰Omega的睡眠。又覆住了Omega的手,来回摩挲着对方的手背。Omega起初无知无觉地睡着,一靠近郑飞鸾的胸膛,闻到那噩梦般的Alpha信息素气味,倏然肩膀一颤,睁开眼睛,就要把手抽出去。 郑飞鸾急忙紧紧握住:“别怕!” Omega颤了颤两片睫毛,缓慢地抬眼看来:“飞鸾?” 他已经一个多小时没喝水了,先前在chuáng上喘得太急,嗓音嘶哑得不能听,嘴唇也有些枯白gān裂。郑飞鸾用余光扫到chuáng头摆着一杯冷水,便伸胳膊拿了过来,含在嘴里弄热了,慢慢地喂给他喝。 Omega艰难地咽了几口水,捂唇咳嗽了几声,才算找回了点人样。 郑飞鸾于是又含了些水,低头吻住那两瓣gān枯的唇,用舌头一遍遍舔湿了。Omega没躲避,却也没回吻,半寐半睁着一双眼,眼底浮水,湿泞泞一方浅潭。 他们还远远不到谈原谅的地步,何必尝试什么温存的安慰? 郑飞鸾懂Omega的意思。 他想解释,然而无意作伥,确行恶事,伤害已经造成,甚至此时此刻他还占着这具身体,又有什么脸面向Omega辩解所谓的“迫不得已”? 郑飞鸾只好把一颗冒进的心往后收了收,拉过被子,严严实实盖住Omega赤luǒ的身子,用滚烫的胸膛温暖他。与之前完全不同的Alpha信息素流淌出来,温和,宽厚,像燃了一柱幽室檀香,在极短的时间内安抚了Omega受创的jīng神,帮他重归安宁。 Omega放松下来,靠着郑飞鸾的胸膛,轻轻浅浅地呼吸着。许久,他才咽了咽嗓子里的湿意,张口说了第一句话:“飞鸾,你不能总这样……” 顿了顿,又说:“总这样的话,我真的不知道……不知道该不该原谅你了……” 郑飞鸾只觉心脏猛地一缩,那血肉跃动之处似是被一只手抓住了,又闷又窒,久久泵不出一滴血来。他惊愕得哑口无言,完全理解不了Omega无底线的宽容。 或者说纵容。 宝贝,你为什么还要犹豫? 无论这具身体的主人和你是什么关系,无论他会不会在满足凌nüè欲之后换上一副懊悔的面孔讨好你,你都不该一次又一次地原谅他。 你根本不该对他抱有希望,因为他真的就像是…… 一条狗。 一条狡猾的恶犬。 郑飞鸾从不出言侮rǔ一个陌生人,但是这一刻,他发自内心地认为那就是一条狗——发情时六亲不认,张口撕咬,不惜靠bào力迫使对方臣服。一旦性欲获得满足,就披上一层护主良犬的皮,愉悦地摇起尾巴,蹭弄、舔舐,以一种猾黠的手段博求宽恕,然后在未来的某个时刻死灰复燃、故技重施。 如果Omega怕伤了后者的心,不肯斩断关系,就注定要被前者无尽地折磨。 不。 你不能心软。 施bào的人是他,理应为之付出代价的人也是他,绝不是无辜的你。 你,是应该跟我走的。 第三十二章 这些话Omega终究没能听到,因为在郑飞鸾开口之前,未散的疲倦就再一次带走了他的意识。 郑飞鸾伸出手,碰了碰他翘在空中的、可爱的发梢。 乖。 你今晚累了,枕着我的胸膛好好睡一觉吧。等明早天一亮,我会为你处理好所有事情——想离开你的Alpha也好,想抹除信息素标记也好,只要有我在,没有什么值得你害怕。 Omega睡得沉,无意识咂了咂嘴。郑飞鸾搂着他,在肌肤紧贴的热度中依偎着睡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黑夜化开,天光微明,袅袅的薄曦淡了窗景。隔着一条街,建筑物显出了高低层叠的轮廓,白皑皑的,都盖着一夜落雪。楼下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车轮碾雪声,不出一分钟,有人“蹬蹬蹬”跑上楼,敲响了过道那头的铁皮门。 郑飞鸾被噪声吵醒,正粘着眼皮在那儿发困,忽然意识到胸口安稳的重量不见了。他心里一慌,撑chuáng坐起,就感觉眼眶蓦地一热——有只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是Omega清甜的气息。 那只手一寸一寸慢慢抬起来,雪亮的光线也一寸一寸慢慢从指缝漏了进来。 等适应了刺目的耀光,郑飞鸾才看清天花板上悬的是一盏luǒ灯,光秃秃的,没有纸罩子,惨白的冷光she向四面八方——Omega这么做,是怕灯光伤了他的眼睛。 “飞鸾,早。” Omega收回手,裹了裹披肩的毛毯,朝他眉眼一弯,露出了两粒虎牙尖。 郑飞鸾点点头:“早。” 于是Omega扬眉笑开了。他真的是一个容易满足的人,好像只要一声温煦的“早”,就能抹去一整夜不堪入目的痛苦记忆。 “飞鸾,你该回家了。”他又说,“有人来接你了。” 郑飞鸾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不!” “别倔啊。” “不。” 我不回家。 没有你的地方叫什么“家”? 这儿再小再暗,我也甘愿长长久久地住下去。我知道你也同样舍不得我,你的眼眸里分明是有爱的,可你为什么要克制它?为什么非要赶我走? Omega神情微凝,扭头望向了窗外。 远方的曦光映入他的瞳仁,比刚才悄然亮了一度,像是某种无声的警告。 “飞鸾,别倔了。” 他轻声说,多少带着些祈求的意味。 屋外的人又连拍了好几下门,郑飞鸾只得松手,放Omega去开门。 锁扣“咔哒”一声,紧接着,一个热闹嗓子夹风带雪地灌了进来,跟大冬天早上掀了热气腾腾的蒸屉盖子似的:“怎么回事,又搞成这样?他能不能收一收那身熊劲?人呢,醒了没,我去抽他俩大耳刮子!” 郑飞鸾一听那声音,整个人瞬间清醒了九分。 程修?! 程修当了他四年的助理,嗓音本身又极有特点,控制住了是热情,没控制住是聒噪,总让人忍不住想喊“闭嘴”。郑飞鸾对此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断然不可能认错。 但是……程修怎么会上这儿来? 脑仁突地一阵酸疼,额角窜了筋,隐隐抽痛。 郑飞鸾抬手按了按太阳xué,还没等想出个所以然来,就见那位已经辞职一年的Beta助理大步冲进了卧室,周身杀气腾腾,看样子是真想抽他俩耳光。 他当然不打算理睬,冷眼相对,威厉地压了压眉峰。 小助理见状,虚张的气势一秒漏光,在距他两步远处来了个紧急刹车。 “唉,还真不敢打,见脸就怂。”刹车不够,程修又倒车半米,很是尴尬地抓了抓头发,回头看着Omega,想尽办法给自己找台阶下,“其实也不能说怂啊,就是……谨慎,谨慎你理解吧?这万一要被发现了,我下半辈子就没地儿混了。贷款还没还完呢,市中心的房子,三室两厅,带个大露台,以后娶媳妇用的,一巴掌下去扇没了,多不划算。” 说完还一脸惋惜,忿忿不平,像是被十个大老爷们拦住了才没打着的样子。 “继续chuī。” Omega跟在后头进来,照着程修的后脖子就轻拍了一巴掌,拍出了一声装腔作势的“嗷”。 他捡起散落一地的衣裤,抱着走到郑飞鸾身旁,对程修说:“我要帮飞鸾换衣服了,你避一避?” 程修不满地撇嘴:“谁稀罕看他,身材好了不起啊。” 他嘴上不饶人,却有颗实打实的豆腐心,吐完槽就主动闪进卫生间里去了,没让Omega为难半点。 郑飞鸾看着他们熟稔的互动,只觉脑仁越来越疼。 看样子,程修和小夜莺已经认识了很久——他们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又是因为什么机缘结识?这间窄小的出租屋里诡异的地方太多,处处都透着难以言喻的违和,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