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点多,万桐送来晚餐,聂繁心胃口不好,没吃多少。刚放下饭盒,抬头对上顾邶皱眉担忧的神情,又bī着自己再吃了两口。 饭后,她拎着餐盒去盥洗间,洗gān净,从里面出来,迎面碰上步履匆匆的赵帼英。 聂繁心轻声呼唤:“外婆。” 赵帼英转过身,满脸焦急:“繁心,小雨在哪?” “外婆……” 老人家年纪在那里,血压偶尔偏高,受不得刺激。万桐打算暂时瞒着赵帼英,晚一天知道,算一天。 “你桐姨呢?是不是她的主意?”赵帼英不知道ICU的具体方向,左顾右盼。 “和小姨她们在一起。”聂繁心低着头带她往右走。 icu门口,聂繁心先到,给她们递眼神示意,赵帼英紧随其后,万桐赶忙站起身:“妈,你坐。” 以为赵帼英要责怪,但经历过大风大làng的她明白大家都难受,因而只问道:“小雨怎么样?” 万桐哽了哽喉,实话实说:“未知,医生讲明要看恢复的情况。” 赵帼英坐了下来:“那就等,我相信小雨,她从小到大坎坎坷坷走过来,坚qiáng得很。” 家里主心骨这么说,聂繁心的心里似乎踏实一些,哪怕只有一点点,也足够了。 晚上,八/九点的样子,万漪研究所的同事结伴而来。他们坐了坐,问候几句,随了钱,数额不多,只是人情往来, 还有陈安佑,没让他的母亲送,自己坐着电动轮椅来去自如。 他们,都牵挂着万漪。 所以,万小雨,你什么时候醒来…… *** 休息一天,第二天一早,聂繁心回警局工作。太多事需要她,不能停下,必须继续前行。接下来,每天早上7点准时离开医院,晚上7点准时出现在ICU的走廊。她很难好眠,因为每当闭上眼睛或者将将入睡,万漪染满鲜血的影像就会浮现于脑海中,久久挥之不去。 聂繁心没有告诉其他人,悄悄在网上咨询医生,说是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症状比较轻,也许服用短效安眠药能够缓解;也许需要心理gān预;也许只用等,等待受到伤害的对象病情好转。 *** 5月11号,周六,进入重症监护室的第六天,躺在病chuáng上的人眼皮动了动。她好累,像是走了很多路,做了很长很长的梦。 似乎全然记不起,唯有零零散散的几句话在记忆里飘dàng。 “姐,你看。” “为什么不报飞行员?体检都过了。” “因为啊,我想帮你实现愿望。” “不行,飞行员是你的理想。” “你的愿望最重要。” “姐不开心,我也没法开心。” “法医也很好,没有不开心。” “不管,都jiāo上去了,改不了。” 仿佛听见她的呼唤,一声又一声…… 繁心…… 意识渐渐恢复,痛觉开始明显。连身为活人,最基本的呼吸,都扯得她快疼晕过去。缓了又缓,终于挣扎着睁开一丝缝。 模模糊糊的蓝色人影,白色人影晃过。 这是哪儿?她没能意识到发生什么。 手和腿都被轻轻地束缚,喉咙深处插着可以维持她呼吸的气管,根本说不出话。疼得太厉害,想再睡睡,生理性的泪水溢出眼眶。 忽然,一声激动的惊呼:“3号chuáng的病人醒了,对,是万法医醒了。” 这些天,女医生了解到她的背景。 法医。 他们拯救活人,而他们替死人开口说话。都是医生,甚至可以说师出同门,毕竟临chuáng医学,基础医学,解剖学都是法医的必修课。 万漪安静地听她说话:“过两天撤下ecmo,生命体征持续稳定,就可以转入普通病房了。” 都用上ecmo了,难怪…… 万漪虚弱地眨眨眼,表示懂了。 她还知道,5分钟前,住在她心里那个人,刚从这里出去。 想见她…… “我通知家属,她们日日夜夜都守在门外。”女医生站起身,没有离开自己的岗位,知会护士帮忙。 *** 下午16点06分,护士从本该大门紧闭的ICU疾步走出。聂繁心看到她,一颗心提到嗓子眼,随着轻快而欣喜的声音,如释重负般落下。 “聂警官,聂法医,万法医醒了。” 聂繁心捂着嘴,抓住聂芷言的另一只手渐渐握紧。 因为万漪刚醒,状态不够稳定,经过和医生的沟通,允许两人进去5分钟。 没关系,哪怕只有一分钟。 两分钟后,聂芷言和聂繁心穿戴好全套探视装备,跟在护士身后,推开ICU里面的小门。 聂芷言走在前,只深深地看了万漪一眼,就让开了距离,聂繁心得以望见她。 “万小雨……”知道她很疼,怎么还能坚qiáng地扯出一抹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