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不用,修养几日便好。” “……起来吧。” 元思空从地上站了起来。 “你明日不要来相马了,回家歇着去。” “不可,我爹命我跟徐伯一同给靖远王殿下挑上两千战马,如今只完成了一半。我无大碍,真的不必歇息。” “你……你明日有事。” 元思空讶然:“啊?” “你明日来驿馆找我。” “不知小殿下有何事?” 封野大声道:“问那么多做什么,让你来你便来!” 元思空只好道:“是。” “我不相马了,你陪我回城。” “草民尚有……” “不许再自称‘草民’,听来就烦。” “……我尚有些马没有相完。” 封野仰头看着他,一双眼眸里糅杂着霸道的天真:“我叫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 元思空低下头:“诺。” 第9章 虽是封野命令自己去驿馆,但元思空心里忐忑,不敢妄拿主意,便去问元卯。 元卯今日能下地了,虽然还不方便坐。但见他正要外出。 “爹,你伤还没好,这是去哪儿啊。” “我不碍事。大同府赠予辽东的火铳到了,我正要陪总督大人去查验。” 元思空双目圆瞪:“火铳?可是单兵火铳?” “正是。” 那火铳乃装填了石弹、铅弹或铁弹的铁筒,以火药发she。火pào算作大的火铳,只是太过笨重,通常仅用于城战,而单兵火铳却是可以让将士们手持的,专治骑兵,是封家军发明的,他们早有耳闻。 元思空喜道:“太好了,咱们有火铳了!” 元卯也笑了:“靖远王以五百火铳,jiāo换我们的两千战马。” “可咱们没人会使啊。” “靖远王自会着人教授我们。” “爹,空儿能去看看吗?”元思空央求道。他好想见见那传闻中厉害的火器啊。 “过几日吧。”元卯道,“你怎么没去马场?” 元思空这才想起他来找元卯的原因:“爹,小殿下叫我去他的驿馆。” “为何?”元卯皱起眉,他显然是担心封野不肯放过元思空。 “小殿下接连两天去马场,找我……” “找你做甚?” 元思空搔了搔脑袋,不太确定地说:“空儿觉得,他可能是去找我玩儿。” 元卯愣了一下,旋即笑了:“那小殿下从小生长在军营,许是第一次见到适龄人,他叫你去,你便去,切不要忤逆他。” “孩儿明白,只是马场那头,徐伯怕是忙不过来。” “他自会增派人手,不必担心,你且去吧。” “是。” 元思空这才放心地去了驿馆。 —— 到了驿馆门口,他还未找门卫通报,那门卫已经拉着他往里走:“是元大人的公子吧?你可来了,小殿下问了一早上了。” 元思空会心一笑。 进了屋,但见封野坐在宽大的太师椅上,晃着两条小腿儿,扬着下巴看着他。 元思空跪拜:“草……思空见过小殿下。” “起来。”封野说着跳下了太师椅,走到元思空面前。 元思空站了起来。 封野拽上他的袖子:“跟我来。”他脸上带着一丝喜色,却不叫元思空瞧见。 俩人进了里间的厢房,封野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小瓷罐,递给元思空:“喏。” “这是……” “跌打膏药,我找父亲要的。” “谢小殿下。”元思空接了过来。他眼里的封野不仅漂亮非凡,现在还愈发可爱了起来。 “你快涂上。”封野嫌他磨叽,gān脆抢过小瓷罐,“我帮你涂,把衣服脱了。” “我昨夜回去已涂了消淤化肿的伤药了。” “这膏药极好,别废话,你涂这个。” “是。”元思空只好除下上衣。 封野见着他后脖颈连接肩甲的一片都是青紫浮肿的,微微蹙了蹙眉,挖了一些膏药,轻轻涂抹在伤处。 那药瞬间润进皮肤,冰凉,哪怕屋里早早烧起了火炭,元思空也还是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封野想说点什么,又不好意思说,小嘴紧抿着。 涂完药,元思空赶紧穿上衣服。 封野撇撇嘴:“辽东男儿,怕什么冷。” 元思空嘟囔:“还是怕的。” 封野把膏药扔到他怀里:“带回去吧,每日早晚都涂一遍。” “谢小殿下。” 封野坐在一旁,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他,就是不说话。 元思空心里有些想笑。他刚到元家的时候,元南聿还有些怕生,想跟他玩儿又不敢主动,封野现在的眼神跟当时的元南聿简直一模一样。 元思空刚要张嘴,见封野也张开了嘴,俩人不约而同地“啊”了一声,很是滑稽。 元思空忙道:“小殿下有何吩咐?” 封野恼道:“你先说。” “呃,大同府是个怎样的地方?” “嗯……冬天颇冷,夏日却很凉慡。大同的杏儿甘甜,到了秋天,huáng花遍野,大同的羊肉面尤其好吃,我每次都吃……”封野拿手比划了一下,“这么一大碗。” 元思空有些向往:“真想去大同看看。” “辽东又有什么?” “辽东有山,有林,有三尺厚的雪,待到冬日,千树银花缀枝头,美极了。不过,隆冬便没什么好吃的,爹时而会上山打些野味儿。” 封野斜睨着他:“你们冬日不会吃马吧。” 元思空忙辩解道:“我们不吃马!” 封野扑哧一声笑了,元思空一怔,也跟着笑了起来,俩人之间的距离似乎一下子拉近了不少。 封野的眼睛闪烁着异彩:“我除了大同,哪儿也没去过,辽东是我来的第二个地方。听说南方不下雪,鱼儿长得比我还大,桂花开时满城香,海làng翻飞,足有几丈高,总有一日,我都要去看看。” 元思空心中也生起向往:“小殿下再长几岁,便可以四处游历了。” 封野摇摇头:“胡虏不除,我怎能安于玩乐,我要辅佐父兄,保大晟江山百年太平。” 元思空由衷说道:“小殿下心怀天下,是万民之福啊。”看来靖远王教子有方,大晟真有可能守来百年治世。 封野自得地笑着。 “听闻小殿下生长在军营?” “嗯……也不全是。” 元思空好奇地看着他。 “我娘生我时奶水不足,我爹便找了只母láng来喂我。有一夜,敌军趁大雾袭营,混乱之际,奶娘就把我叼走了,我在山上与láng群共处近三年,直到我爹找到我。” 元思空咋舌,不敢相信真的有人能跟láng共同生活,而且还是一个襁褓中的婴儿。他磕巴道:“当、当真是传奇啊……” 封野耸了耸肩,不以为然:“它们待我如láng,我也以为自己是láng,五岁才开口说话。” “……你娘肯定很想你。” 封野的神情染上几分黯淡:“我没见过我娘,我失踪后,她郁郁寡欢,没多久便……” 元思空万分明白失去至亲之痛,他轻声道:“你娘会在天上看着你,你过得好,她便开心。” 封野沉默地点点头。 “那……你当真听得懂láng语?” 封野咧嘴一笑:“听得懂,我在大同府养了好多……” “我的láng儿。”门外传来一道中气十足地叫唤。 “父亲。”封野大声回道。他冲元思空招招手,“我爹回来了,走。” 元思空对靖远王又敬又惧,不是很敢见他。 封野看出他的心思:“怕什么。”上前拉着他就走。 封剑平见到元思空,颇有点意外,看了看封野,又觉好笑。 封野假装没看见,元思空则规矩地下跪磕头。 “起来吧。”封剑平道,“我才刚见过你爹,他陪李大人和韩将军去查验火铳,你怎么没去啊?” “回殿下,草民还小,不能参与这等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