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平安意识到,近臣之中,她还没有帮手。 三公九卿大多是傅灵羡与太后的人,太后刚倒台,太后党还很混乱,自己目前要做的,或许最好是争取太后党。 高岩的被贬一定给了他们不太妙的信号,但是高岩必须被贬,这又是必须的。 傅平安想了想,突然扬起笑容,亲手将房子聪扶了起来,并开口道:“是朕想得太少了,朕以为,封个亲兵,封个总管,实在是不算什么,但如今向来,朕是天子,是该做万民表率,以后朕对封赏加官,一定会更谨慎些,说起来,舅舅的事,也要好好查,看看是不是有人从中作梗。” 话音刚落,宗正薄垣道:“陛下的家务事理因由我们宗□□管,丞相的手是不是有点伸的太长了,看到的知道你是在和陛下说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教训子侄呢?陛下是你的子侄么?” 房子聪扬起眉毛:“臣只是遵循礼法。” 薄垣道:“汝等儒生惯会上纲上线,我懒得跟你辩,只是封个校尉,有什么不行的,彭大人的儿子封为校尉,可有功勋?” 太仆彭玲涨红了脸,道:“这……这……” 大司农道:“臣也觉得并无不可,只是校尉职如今不是满了么?” 傅平安道:“也有校尉在职上呆了十几年了,朕是以为,或许可以升一级。” 廷尉道:“有理,臣觉得有理。” 房子聪:“臣不同意!” 太尉徐岳:“臣……臣也觉得不妥……” 【张狂:发生了什么,突然大逆转了。】 【银柳花:我懂了,太后党反应过来了。】 无论如何,如今掌权的已经是陛下而不是太后,如若现在不献上投名状重新站队,那要到何时 呢? 太后党与摄政王党多年相争,积怨颇深,想直接改换门庭投向摄政王,显然也是不现实的。 而眼前却有个大好选择,虽然年幼,但从地位大义上来讲,都无可挑剔。 对方甚至用高岩暗示了他们,她愿意手下留情,只要站在她的身边。 没有比此时更好的机会。 宣室殿吵闹不休,突然一个声音冷冷开口:“当宣室殿是市集么,聒噪不休,成何体统?” 摄政王终于还是亲自站了出来。 傅平安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她认为不管结局如何,傅灵羡亲自下场,已经足够了。 傅灵羡看着她,目光如深潭辨不清情绪,半晌开口:“臣以为,晋升宫女并无不可,只是校尉晋升一事牵涉较广,还需要再讨论一下。” 傅平安点头:“嗯,讨论吧。” 她做好进行一场持久战的准备了。 …… 回到朝阳宫的傅平安发了一段时间的呆。 她看到的所有政变指南都告诉她,政变成功后她需要第一时间给她的支持者以利益与奖赏——又或者直接杀了他们,不然这群投机者既然可以为你政变,自然也可以转向别人。 奖赏的多寡代表了你所拥有的权力,这是一目了然的,你在观察着他们的同时,他们也在冷眼观察着你。 特别是已经许下的承诺,不可以不去达成。 【清醒睡不醒:平安在想什么啊。】 【庚午:应该是在想怎么和琴菏陈宴还有谁来着,怎么和这些人说吧。】 【seek:直说呗,应该可以理解吧。】 【好吧就这样:对啊,毕竟还有摄政王在,大家应该都知道?】 【阿罗德斯看着你:那也不好说吧,领导知道,底下的人呢,士兵呢?】 傅平安终于有了反应,她开口:“士兵的赏赐我可以从内库拨,这钱我还是拿得出来的。” 【万万想看月亮:原来还是清醒的。】 【芋泥波波奶茶:我还以为你心灰意冷了。】 【失眠的一天天:发生了啥啊,我起太晚了么?】 傅平安皱眉道:“只是,我接下来 到底该做什么呢?我竟然有点……茫然。” 薄孟商今日没来上朝,也替下午的教学请了病假。 这是可以理解的,毕竟薄太后是表面上看来一手提拔她的人,她的处境会显得很尴尬。 傅平安也乐于让对方暂时处于表面上的中立,这说不定会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但这就代表着她下午不用上课,也不能和薄孟商商量一下眼前的情形,那她还能干什么呢? 【孤星流浪者:你需要更多的信息,以及更发散的想象力。】 傅平安愣了一下:“啊?” 【孤星流浪者:各朝代都有皇帝封赏宠爱的人的,别的不说,太后难道独掌权力了么,她不是照样让她的哥哥做了御使大夫。要封赏自己想赏的人其实很简单,你觉得太后给舅舅升官,难道是走正常流程的么?编一个不就行了。】 【孤星流浪者:信息则是为了让你分辨朝中谁是你需要拉拢的,谁是你需要打压的,权力的游戏简单来说就是分而治之,看一派拉一派打一派,但你首先要知道,谁是可以拉的,谁是可以打的。】 【孤星流浪者:至于你现在要做的,是看文件,你要知道一手消息,哦,这会儿是不是叫奏折还是诏书啥的?】 傅平安懵懂点头,脑海中似有火花闪烁,她觉得这番话说出了一些她先前其实已经想到但无法描述的内容。 虽然似懂非懂,但她决定先去做再说。 她终于行动起来,先把琴菏叫了进来,说了实际封赏的内容,她以为琴菏会失落,实际上对方一脸喜意,连一点失落都没有流露,甚至还安慰道:“陛下受委屈了。” 显然她的手下比她想象中更加善于讨好她。 她又叫来陈宴和田平,一见到他们就长叹一声,道:“朕无权,亦无能。” 她再一次意识到自己柔弱而幼小的模样起到了意想不到的后果,陈宴与田平非常同情她,认为她已经尽了全力。 田平直言:“臣回去见到田公,田公也说陛下操之过急,然后告诫臣绝不可以埋怨陛下——臣怎么可能埋怨陛下,能为陛下做事,臣已感激涕零,无以为报,怎么可能还奢求陛下的回报呢?” 陈宴一脸震惊地望着田平,她 可能是没想到田平那么会说话,所以轮到她她还有点慌,镇定了一下才说:“臣只知道向陛下献出忠心是理所当然的,那些有不臣之心的迟早自取灭亡。” 若是昨天听到这些话,傅平安一定心花怒放,但是此刻她很冷静,无论谁此刻站在陈宴和田平的位置上,都必须要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这不能代表他们就是这样想的。 傅平安于是在接受了他们的效忠之词后忙说:“但各位壮士为朕冒险,若无封赏朕实在问心有愧,这样吧,你们回去之后写份折子,说一下自己目前的做过的事,士兵的赏赐,朕会从内库拨出,你们不用担心。” 两人跪拜领命。 傅平安这时才发现自己饥肠辘辘,眼前发黑,连忙先去吃了饭,然后来到书房,召来尚书,让对方把过去五年的诏书折子都搬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