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没有不走的道理。拉起三锦一路快跑,他利利落落的就把人送到了地方。三锦摸遍全身也没有找到零钱,便随手给了他一元钞票,而后迈步进入饭店,心想自己在这里开间房对付一夜,等明早再乘火车回天津;至于严云农——让他见鬼去吧! 茶房将他引入二楼,打开房门后便自行离去了。三锦一手拉着门上沉重的金属把手,站在门口向内打量了一番,见屋中十分整洁,倒也住得过,便叹了口气,心想我这是何苦来,有安稳日子不会过,偏要在这大夜里赶来北平住旅馆——而且还是一个人。 正在他思绪万千之时,隔壁房门突然开了,一人探身出来作势要走,忽见了附近的三锦,就大为讶异的唤道:这不是多王爷吗?” 三锦扭头望过去,也是吃了一惊:唐先生?” 这两人目瞪口呆的相对而立了,都觉着十分不可思议。三锦先反应过来,不由自主的说道:唐先生,你可真是个神奇的人。上次分别时你还在营口,如今居然会出现在这里!” 唐森笑道:你又何尝不是呢?不过我居无定所,是四处漂泊惯了的;王爷怎么也会孤身一人住到这异地的饭店里了?”说到这里他脸上的笑意加深扩大了,故意向三锦身后看了看:是孤身一人吧?” 三锦一摆手:别看了,你甭乱想。” 唐森又打量了三锦,见他衣衫不整,怀中抱着长袍,脚下的鞋带也拖了老长,就出言问道:王爷这是从哪里来?怎么瞧着很匆忙?” 三锦这回唉”了一声:说来话长,不说了!” 唐森从饭店里租了一辆汽车,载着三锦出去吃夜宵。三锦还抱着他那件长袍,踢踢踏踏的上车坐在了副驾驶座上,口中说道:唐先生,我不和你客气了啊!” 唐森现在已经和他很熟,便玩笑道:别呀,王爷还是客气吧!” 三锦很gān脆的摇头:不用,咱俩不是小两口吗?” 唐森没想到他还记着这句话,就感到又好笑又高兴,觉着三锦这人有良心,自己没有白白的对他好。 唐森这人,大概是深深热爱着日本的一切,连吃个夜宵也要找家日本馆子。 和服打扮的侍女将这两人引入在一间雅致清静的和室。唐森盘腿坐下后,见三锦赤脚走来,就开口笑道:王爷,不要怪我多想,你今天这样子,实在láng狈,简直好像是从被窝里逃出来的。” 三锦弯腰坐下来,将怀里的那团长袍放到一边,同时点头道:差不多。” 唐森一时没说话,待侍女将料理上齐之后,才意味深长的说道:多王爷,是年少风流啊!” 三锦抄起筷子去夹鱼肉吃:别胡说八道,好像你知道什么似的——难道我是从你被窝里钻出来的?” 唐森向他探过头去:自然不是我,可又到底是谁呢?” 三锦扭头呸”的吐掉一根鱼刺:吃还堵不住你的嘴?” 唐森坐直了身体:可是给你发信到新京的那位兄台?” 三锦从眼角处瞄着他:你好记性啊!” 唐森自嘲的低头一笑:谈不上好记性,不过是比较关注你罢了。” 三锦放下筷子,对着他抱拳一拱手:承蒙关注,深感荣幸——不过你猜的没有道理,我怎么会从男人的被窝里逃出来呢?” 唐森摇头笑道:其中的缘故,在下就不晓得了。怎么,王爷要考考我吗?” 三锦重新拿起筷子,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行啦,你还越说越真了。” 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三锦转移了话题:唐先生,我想见见三好机关长,可以吗?” 唐森没想到他会主动谈到这里,立刻起了jīng神:你有什么事情吗?” 三锦点点头:我有点事想和他面谈。你去和他说说,让他给个时间地点。” 哪方面的事情?” 三锦自然不肯正面回答,笑嘻嘻的打马虎眼道:不是你们的军国大事,是我的私事。” 唐森刚要继续盘问,忽听外面起了一阵吵闹喧哗,其中还夹带着杂乱无章的脚步声。两人诧异的相视了,尚未开言,却听得旁边那日式木格子门哗啦”一声被人拉开,扭头望时,就见严云农带着几名卫兵,气势汹汹的站在了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