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吧,他们在菜市口被诛杀之后,你消了气就回来吧。我等着你。”他自顾自说着,也不在乎有没有人答应他。 这一夜,陌溪穿着一身单薄的长衣,贴着三生的墓碑静坐了一宿。 第二日他上完早朝走出朝堂的那一刻忽觉一阵眩晕。身边的官员连忙扶住了陌溪,道:相国大人可是身体有何不适?下官见您脸色不是太好。” 陌溪轻咳两声,摆了摆手道了句没事。可刚走出去两步,咳嗽声愈发大了,一时竟不能直起腰来。围上来的官员道:可需禀明皇上今日午时的监斩……” 不必。”陌溪冷冷打断那官员的话,睇了他一眼。捂着唇闷声咳着独自走远。 身后的大臣们竟没一个再敢上前去装模作样的关心。 被呵斥的大臣颇为尴尬的笑着,与他jiāo好的另一位大臣小声凑到他耳边道:谁不知相国这么些年等的就是今日。你这话可闯祸了。” 那人面色青了青,望着相国瘦削的背影渐行渐远,最后只有一声大悔的叹息。 出得宫门,已有人备好了轿。陌溪掀开帘子刚欲入轿,忽觉眼角站了个熟悉的人影,他抬眼一看,竟是大国师。 心绪微动,他不由又咳了两声。 这两个骨子里都是极高傲的人,素日里谁见了谁也不行礼招呼,但是今日大国师却主动找了陌溪。 大国师先开了口:与那九族之人又有何相关?不过几人之间的恩怨,何苦牵连无辜?” 陌溪一阵猛咳,好一会儿才平息下来,淡淡笑道:您这话说迟了。” 大国师沉默了许久,叹道:当年都是我的过错罢。我做下的孽该由我来偿才是……” 陌溪不再理他,俯身坐入轿中。 一袭软轿渐渐隐没入京城的茫茫人影之中。 菜市口。 陌溪端坐于监斩台上,他定定的望着那刑场中央。曾经在那个地方架着一座高台,焚烧了他的三生。 他此生唯一的三生。 心口蓦地一痛,陌溪垂眸掩盖住所有神色。 午时将近,他一挥手,带上了第一批犯人。大将军已在狱中咬舌自尽,这一批押上来的只有他的几房夫人、他的三个儿子,还有他唯一的女儿——施倩倩。 陌溪掩唇咳了一阵,身边的侍卫看了看日头问他是否行刑。他点头。侍卫举起了手一个斩”字尚未起音,那个披头散发满脸láng狈的女子突然尖声嘶叫道:陌溪!下一生!下一生我定不再喜欢上你!我也诅咒你定不能与你所爱的人在一起!你永远都不得与她在一起。” 回答她的只有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施倩倩身后的彪型大汉要去捂住她的嘴,施倩倩拼命的挣扎,叫喊着:今生你诛我九族!若有来生我定叫你亲手杀了你最爱的人!你和她永生永世都不得善果!” 陌溪忽听这话,bào怒而起,眼中的yīn鸷瞧得他身边的侍卫也不由胆寒。 陌溪按压住胸腔的颤抖,拔下桌上的令牌,狠狠执在地上:大闹刑场,罪上加罪,腰斩!” 众人听得胆寒。 施倩倩仰天大笑,似已疯癫:你们不得善果!你以为她还会回来?她死了!她死了!” 陌溪的拳头握得死紧,素日温和有礼的声音此时比寒冰还刺人:腰斩,本官要让她亲眼看着自己的九族是如何被诛杀gān净的。” 当天,菜市口的鲜血淌了一地,那个女子的哭喊与尖叫直到整个行刑结束仍然盘旋在半空。宛如厉鬼在鸣冤,刺人耳膜。最后她的尸首还是向其他人一样被糙糙裹了,不知扔到了哪里去。 自此以后,相国温润君子的美名不复存在。 当天夜里,陌溪便病了,卧chuáng不起。皇帝命太医去看了,诊断回来的结果竟然是痨病。一时朝堂皆惊。 倒是当事者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靠着药物撑过了犯病的那几日便来上朝了,一切照常处理。他不说也没人知道他病到什么程度了,看起来与个常人无异。也没见他咳过多少。 久而久之大家也就忘了他是个得了痨病的病人。 又是一年隆冬。 院子里的梅开得极好。陌溪披着一件外衣在木屋前将那片梅林望了许久。直至天渐渐黑得已无法视物了,他才慢慢回了屋,点亮烛火。烛火这样一照才显得他的脸苍白得吓人,双颊已经凹了进去,眼下青影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