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照雪不安地从手术室闭合的门缝上收回眼神。 岑露白低眸,温声询问她:“汪平还在停车场,我让他先送你回去休息好不好?” 她腰背笔直,面容沉静,是一如既往的温和、令人信服。 可姜照雪却看到,她本就轻薄的淡妆,经过长时间的氧化,微微脱妆后,现出了她眼底淡淡的倦色。 仍然是美丽的,甚至因此显露出了她更多柔弱、可亲近的美。 可一瞬间,姜照雪的心却像被什么不轻不重地揉搓了下。 岑露白再qiáng大、再举重若轻,也是肉体凡胎,也是会累的吧。 她摇头:“不用。” 岑露白却以为她那几秒的沉默是动摇。她继续安她的心:“手术大概要三个小时,我在这里等就好。不会有事的,出来了我给你发消息。” “明天早上遥遥的司机会过来接我,送我去机场,顺便把遥遥送过来接我的班的,所以医院这边你别担心。” “等你睡醒了就都没事了。” 她轻描淡写,安排得井井有条。 姜照雪没办法不心软。 栉风沐雨,更深露重,她空着手从海城回来,又空着手从北城过去,连家都不回一趟,真的就是为了赴她这一场话剧的约定。 她喉咙gān了gān,再次摇头,直接走到正对面的等候椅上坐下了:“不用了。” “我陪你。”她把含在喉咙里的后半句话说出来了。 岑露白跟着她侧转身子,微微错愕。 姜照雪咬唇,注视着她,不受控制地从心底里冒出下一句话:“你在海城安心忙你的,之后医院这边除了小遥,还会有我的。” 仿佛她真的是岑露白的妻子,能帮她安定大后方。 不知道是不是太过界、太把自己当一回事了。姜照雪不好意思,却没有太后悔。 岑露白似乎有些意外,与她对视着,有两秒没说话,随即,眼底像有什么dàng漾开来,微微勾唇,忽然就妥协了。 “那好,麻烦你了。”她走近,神色明显放松,仿佛姜照雪真的帮了她大忙。 姜照雪耳根微热,悄悄地松一口气,摇了摇头。 岑露白抬手,把风衣外套脱下,递给她:“盖着睡一会儿吧,感冒刚好,别再着凉了。” 姜照雪没接:“不用了,我不冷。” 不冷是假的。她今天还是穿了短裙,配着长靴,露出了一小截光洁的大腿,此刻坐在这不知道哪里漏着风的走道里,其实是有些通体发凉的。可岑露白脱了风衣,里面也只有一条长裙,看起来并不比她要暖和多少。 只是,她话音刚落,身体就很不给面子地给出了想打喷嚏信号。 姜照雪:“……” 她连忙低下头,很努力地想忍住,却还是不受控制地闷出了一声轻哼。 岑露白眼眸瞬了瞬,发出了一声笑音。听得出很克制了,几乎只是气声。 姜照雪脸瞬间红到了脖子。 不想抬头,也不想见人了。 岑露白唇角弧度加深,抬起手想揉姜照雪的脑袋,怕她更尴尬,又忍住了。 她噙着笑,把风衣轻轻地放到了她的腿上,当做什么没发现一样,在她身边落座:“你要是感冒了,我在海城的担心就要更多了。” 姜照雪下意识想要归还她风衣的手顿住。半晌,她退让了一步,挪得靠岑露白近了些,把风衣横过来打开,一半盖在自己身上,一半递给岑露白,示意她一起。 岑露白微愣,转瞬微垂长睫,让笑意在眼底流转。倒是没有拒绝。 她也挪动了一下,坐得离姜照雪更近了些。 风衣敞开着,堪堪地罩住了她们坐着的全身,让大部分作祟的冷风没了可乘之机。 姜照雪暖和了不少。她没再说话,头靠着墙,闭上眼,听窗外风雨凄凄,嗅着鼻间从岑露白身上传来的熟悉木质淡香水味,恍惚间竟有一种风动雨动我心不动的安定感。 “谢谢你陪我来医院。”岑露白忽然淡淡开口。 姜照雪睁开眼,以为岑露白要和她说话。 她偏过头看岑露白,岑露白却没看她。 她微阖着眼,长睫在灯光下微微颤动。不知道是不是过分冷白的光线反衬,她五官线条竟显出了柔色,像造物者手下最jīng心捏造的琉璃娃娃一样,jīng致、完美,却透着脆弱。 “其实我很讨厌医院。”她轻声地陈述。 姜照雪眸光动了动,心底里生出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柔软的,沉重的,甚至是怜惜的。 好像因着这一点奇怪的共同点,她们短暂地站进了同一个世界里。 她翕动着唇,放软了声音问:“是因为之前受伤的事吗?” 岑露白答:“一半。” 姜照雪想追问另一半是什么,犹豫着,又克制了,岑露白也没继续往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