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 裴瑾之和竹叶很早就回府了。 不知为何,府里的人都在瞬间匆忙起来,连走路都是小跑着的, 竹叶更是忙得不见人影。 挽碧觉得奇怪, 找了好半天才在府里的后院里找到竹叶。 他看起来很忙的样子, 正在指挥着别人收拾东西。 挽碧在旁边看了一会儿, 逮着竹叶些微有些空闲的时候, 走上前去, “竹叶,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竹叶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回过头来对她说,“公子明天要去凉州,我们正在准备公子出门要用的东西。” “哦。你也会跟着去吗?” “当然。”竹叶一脸正经的点头。 “那我呢?我可以跟着去吗?”挽碧一脸期待, 她还没有出过远门呢。 竹叶面有难色, “这个……你去问问公子吧。他若是答应了,你便随我们一起出发。” “……哦,好的。” 挽碧咬咬唇,心里感觉到这趟出门大多数是泡汤了。 裴瑾之老是嫌弃她蠢, 怎么可能会答应带她出门, 给他添麻烦呢…… 一路想着, 挽碧再次抬头的时候,裴瑾之的书房已经近在面前。 不知道是不是今天大家都会很忙的缘故,此刻书房面前居然一个侍卫都没有…… 有些奇怪,但是挽碧还是用手敲响了门。 裴瑾之的声音很快就想起, “何事?” 何事? 他把她当成了竹叶么? 挽碧不自觉的清了清嗓子,“大人,是我。” 此言一出,书房里再没有了声音。 就在挽碧以为裴瑾之不会搭理自己,想要离开的时候,一声“进来吧”慢慢的从书房里传了出来。 挽碧惊喜一瞬,推开书房的门,几乎是小跑着走进去…… 只是还没有走到书桌面前,便看到裴瑾之皱眉,“把门关好。” 挽碧脚下一滞,心里的欢喜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的语气,好冷淡…… 回过身去乖乖的把门关好后,挽碧慢慢的挪到了裴瑾之面前。 “找我何事?”裴瑾之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 挽碧磨磨蹭蹭,“那个……那个……” “嗯?” “你去凉州可以带上我吗?” 裴瑾之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但是挽碧在瞬间却觉得他的表情冷下来了…… 看来,他真的很嫌弃她呢。 挽碧举起自己的手掌,语气急切,“大人,我保证不会给你添麻烦的!一路上我都会乖乖的,绝对不闹事。” 裴瑾之依旧面无表情。 好半晌才问道,“你想要去凉州?理由。” 挽碧低着头,“白石砌其边如玉,布地皆软沙。旁附小堤,益以杂花。每步其上,即乐而忘归,不十余往还不止。” “余家江上,江心涌出一洲,长可五、七里。满洲皆五色石子,或洁白如玉,或红黄透明如玛瑙……” 裴瑾之听着听着心里便有数了,因为这些句子都出自于那本晋国游记当中。 “我觉得凉州很漂亮,我想去看看。”挽碧一脸认真。 书房里再次寂静无声。 挽碧抬头去看裴瑾之,却见他也正在定定的看着自己。 黑黝黝的眸子,像是在发呆,又像是审视。 “大人……”挽碧忍不住向前走了一步。 裴瑾之失了耐心,低头执笔,“不行。” 挽碧:“……为什么?” 她都说了不会给他添麻烦的了,为什么他还不同意? “不行就是不行,你不必再说。出去吧。” “可是……” “没有可是。” “……” 挽碧从书房里出来的时候,正巧竹叶也在书房门前候着。 看见她出来,他一脸的关切,“怎么样?公子答应了吗?” 挽碧沉默着摇了摇头。 竹叶轻叹一口气,压低了声音,像是怕被书房里面的人听到,“挽碧,你也别怪大人,此趟凉州之行,并非去游玩,有些危险,公子是不想让你以身涉险罢了。” “危险?”挽碧琢磨一下,无辜的抬头,“有危险也没有关系啊,我可以保护大人的。” 既然她身上的灵力可以救助古树,那么只要掌握要领,这些灵力也是可以用来保护裴瑾之一行人的吧。 对了,这么好的一个理由,她刚刚怎么就没有想到要和裴瑾之说呢。如果说了,估计裴瑾之就会点头同意了吧。 还好现在还在书房门外,现在就去和裴瑾之说吧…… 竹叶呆呆的看着书房门在自己的面前合上。 挽碧怎么又跑进去书房了? 难道是去再次请求公子让她随行吗?理由是她可以保护公子? 这也……太天真了吧。 竹叶摇摇头。 这样的理由,公子怎么可能会答应呢? 她一个柔软的女子,怎么可能可以保护大人呢? 果不其然,没过一会儿,挽碧从书房里退出来了,一张小脸上,满满的都是再次被拒绝后的沮丧。 竹叶有些忍俊不禁,伸手在她肩膀上轻拍了一下以示安慰,“挽碧,你还小,还是好好的待在府里吧。” 挽碧仰着头,“我不小了。再过几个月,就要及笄了。” “及笄?”竹叶有些惊讶,“你的生辰快到了?” 挽碧点头。 竹叶一时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好,就听到挽碧继续说,“月儿说,及笄以后,会有人上门提亲,如果喜欢,就可以嫁人了。” 竹叶:“……” 这些话,要和她要去凉州有什么关系吗? 挽碧继续说,“我只是想去凉州看一看而已,万一以后嫁人了,去不成了怎么办?” 竹叶:“……” 正想着,感觉有人在扯自己的衣袖,竹叶低头一看,挽碧正一脸可怜兮兮的看着他,“竹叶,你可以帮我和大人说说吗?我真的不会给他添麻烦的,而且我还可以保护他,真的!我有特殊的能力,我可以保护他!” “哦?特殊的能力?你指的是什么呢?” 挽碧正要开口,却听到书房里传来一声轻斥,“竹叶!” 竹叶表情一僵,“我先不和你说了,我还要进去和公子回禀。” 说罢,便推门进去了。 挽碧在书房门外站了一会儿,觉得有些无趣,便回去玉泽园了。 虽然有些日光,但是古树华盖繁华,树下是一大圈的阴凉。 挽碧不想回去房间,就到树下坐着了。 发呆好一会儿,挽碧听到古树的声音,“挽碧姑娘,你心情不好吗?” 挽碧点点头,声音有些有气无力,“嗯。你怎么知道的?” 古树的声音爽朗,“因为姑娘藏不住心事啊。不过是一盏茶的时候,我就听到你叹气好多次了。” 挽碧:“……是吗?”她就表现得那么的明显? “姑娘有什么心事,不妨说来听听?也许我可以给你一些建议呢……” 挽碧应了一声,然后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 古树听完后,直接笑出声音来,“不过是件小事而已,也值得姑娘你皱眉头?” 挽碧眼睛一亮,“这么说,古树你有办法?” 古树止住笑声,“当然。” “那你快说说看。” “姑娘有灵力,想去哪里不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吗?马车行走得那么慢,走好几天的路程,你只需要眨眼的时间就可以到达了……” “……你说的有道理。” “既然如此的那姑娘还在担心些什么的。大人若是不愿让你去,你自己去不就行了,再说了,你也许会比他更快的到达凉州呢……” “……你说的对。”挽碧笑了,“谢谢你。” “不用谢,若不是挽碧姑娘,古树我也许就不在了。能为挽碧姑娘解决一个小问题,我感觉到很高兴。” 烦恼的问题就这样解决了。 挽碧觉得自己的心情瞬间好起来了, 她伸出手在古树的树干上轻轻一拍,“古树,谢谢你。” 古树只是笑了一声。 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挽碧匆匆忙忙的从树下站起来,“古树,我还有事情要先走了。” “好的。” 挽碧提着裙子急忙忙的走回房间,把梳妆台前的匣子打开,里面有一个浅绿色的钱袋子。 她把钱袋子拿起来。 既然要离开一段时间,那锦溪君的河灯钱还是尽早还给他好一些吧。 万一拖得太久了,忘记了就不好了。 一盏茶的时间过后。 黄金屋的门外站了一个手里持着一把白色油纸伞的,有些垂头丧气的小姑娘。 黄金屋的大门紧闭着。 挽碧有些无奈。 时间已至正午,锦溪君居然还不开门做生意,这也太……不符合商人唯利是图的情操了吧。 她揪着手里的钱袋子,思索着自己是要现在就回府,还是站在门外等锦溪君开门的时候,肩膀突然被人撞了一下,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手里的钱袋子不见了。 她微微升起伞柄,只看见一个落荒而逃的身影在快速的穿过拥挤的人群…… 她下意识的想要去追,但是走了两步,还是停下了脚步。 看着空空的手掌,挽碧抿了一下唇,看来她现在是必须要回府了。 钱袋子被别人拿走了,她就是想要还钱给锦溪君,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今天的阳光有些烈。 往常这个时候,她都是待在裴府的西书房里,若非必要,连西书房也很少踏出。 挽碧撑着伞在路上,不过是一会儿,便感觉到有些不适了。 眼下锦溪君又不在黄金屋,她握紧伞柄,便想要回去裴府了。 刚走了一两步,一个慢悠悠的声音便从身后传过来了,“挽碧小姑娘,怎么我才来,你就要走了啊?” 是锦溪君的声音。 挽碧回过头来,只看到了一截白色的衣裾。 她想要把伞拿高一点,可是一拿高,那热热的阳光便落到她的身上来了。 不适感加重,她赶紧把伞往下压了压。 兀自走到黄金屋的屋檐下,躲进阴凉处,挽碧这才抬眼去看站在阳光里的锦溪君。 他一身白衣,站在阳光下笑得明媚灿烂,挽碧情不自禁也扬起了一个笑容,“锦溪君,我是来还你河灯钱的。” 作者有话要说: “白石砌其边如玉,布地皆软沙。旁附小堤,益以杂花。每步其上,即乐而忘归,不十余往还不止。” 出自袁宏道《西湖杂记》 “余家江上,江心涌出一洲,长可五、七里。满洲皆五色石子,或洁白如玉,或红黄透明如玛瑙……” 出自袁宏道《白苏斋类,锦石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