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虽然闹哄哄的,但是鹿行雪也不怎么受影响。她安静地坐了大半个小时,起身准备离开。 姚助理一见她起身,立刻跟上来:“鹿总,现在就走吗?” 鹿行雪点头。 姚助理顿了两秒,低头看时间:“我把明早会晤要用的材料落在公司,骆明亮替我回去取了。他已经在来这里的路上,但是可能还有几分钟才到。” 说着她推了推眼镜:“今天没有其他行程了,鹿总是再坐会儿,还是我给您另外叫车?” 鹿行雪停下脚步,看她一眼,淡声道:“不着急,让他不用太赶。” “那是什么?” “……美人鱼!” “快来看,这里有美人鱼!” “哪里哪里?”一群小孩子激动地又是蹦又是跳,你挤我,我推你的从鹿行雪身边跑过。鹿行雪避让时就势回身,封闭玻璃里,灯带把整个水面都染成蓝色,白鲸在里面懒洋洋地打了个滚。 美人鱼?白鲸馆里是没有美人鱼表演的,鹿行雪不免疑惑。 一秒、两秒…… 银白渐变的鱼尾从白鲸后方一闪而过,紧接着,一道修长的身影出现在她视线中。 姚助理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美人鱼自上而下,游动时,身体曲线优美又迷人。 姜瓷!? 姜瓷。 某个瞬间,鹿行雪听不见身侧的嘈杂,也看不见那些来往的身影。蔚蓝深海中仿佛注入一道阳光,漂亮的美人鱼在那条光柱中舒展着肢体,是唯一的,她能感知到的鲜活生气。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jiāo汇。 姜瓷拖着迤逦的鱼尾,在水中慢慢游,鹿行雪睁大眼睛,跟随她的节奏,沿着封闭玻璃慢慢走。 …… 姜瓷觉得很有趣。 毋庸置疑,鹿行雪作为鹿家的继承人,展露在人前的都是她成熟内敛的一面,但是眼下,她却好奇的流露出比身边那些孩子还要清澈的天真神情。 成熟与天真,这本来是两种相互矛盾的特质,但是在她身上奇异地融为一体。 姜瓷下潜至视线与鹿行雪齐平的位置,两人四目相对,鹿行雪下意识眨眼,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 既无辜又懵懂,巨大的反差感扑面而来。 姜瓷心头一动,五指分开,把手按在了玻璃上。 小朋友们蜂拥而至,踮起脚尖,欢呼雀跃着要和美人鱼隔着玻璃击掌。 鹿行雪手指微曲,将要举手,姜瓷一口气耗尽,摆动鱼尾游走了。 简单冲了澡,将头发chuīgān,姜瓷换上来时的衣服,对着镜子整理妆容时,内心的尴尬溢于言表。 鹿行雪父母忌日那天,回程的车上,姜瓷联系了姚助理,一来请她透露鹿行雪的白鲸馆行程,二来拜托她和海洋馆打个招呼,能允许她入水。 姜瓷的本意是想在鹿行雪不开心的时候,能给她带来一点安慰。但是过了那个引出她恻隐之心的时间点,再去做这件事,怎么看都和傻子没有区别。 她要怎么和鹿行雪解释刚才的那番举动? 鼓励她,对她说“你别不开心”,“你已经做的很好了”诸如此类?可是鹿行雪开心与否,她不主动提出来,姜瓷就不应该自作主张去挑明。 那不是她应该做的事情。以她和鹿行雪的关系,偶尔赠送礼物或许不算什么,可这样花心思的潜水哄她开心,就有些超过了。 如果不是已经麻烦了姚助理,如果不是今天的时间那么紧迫,姜瓷想,自己很有可能就打消了这个冲动的念头。 ——退一步讲,鹿行雪真的会因为这个而被安慰到吗?还是会觉得莫名其妙无法理解? 姜瓷越想越尴尬。她撑着洗脸池,深吸一口气,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恢复到面无表情的模样。这是她最安全的盔甲,她对自己说,做都做了,没什么不能面对的。 离开淋浴间,姜瓷出门第一眼就看见鹿行雪。 “……”脚下稍作停顿,姜瓷若无其事地走过去。 鹿行雪在等她,见她出来,迎上去问道:“在水里待那么久,没关系吗?” 姜瓷:“我有潜水证,每年都会找地方深潜,没事的。” 她们之间并不gān涉彼此的行程,姜瓷出去度假,时间不太久的,一般也都不会额外通知鹿行雪,在她印象中,好像确实没有对鹿行雪说起过这个。 鹿行雪:“啊~……原来是这样。” 新鲜感犹如汩汩清泉,这个人明明认识了三年多,却又好像才刚刚认识。 姜瓷把头发拨去耳后,她做这个动作时,鹿行雪的目光便跟随着她的手指移动,经过脸颊,定格在她耳朵上。 夕阳从窗户she入,逆着光,姜瓷的耳朵近乎透明,能看到细腻皮肤下的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