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凌微微摇了摇头:“先熬过今晚吧。” 他将寻皆允抱起来用披风裹住,同寻阔一起回了相府。 途中不停想起一年前第一次见到寻皆允的样子,小孩满脸戾气狠绝,脸上和衣服染了血,手里握着一把滴着血的匕首,是被bī到绝境的神情。 两端叠嶂断崖,悬着长而陡的吊桥,叶凌将将从吊桥彼端走来。 一脚踏上崖边,小孩警惕而戒备地盯着他,扬起手里的带血的匕首,他从牙缝里冒出冷冷的威胁:“别过来。” 叶凌停下脚步,静静观察周围,崖边是一个嶙峋的山石,石上刻着[毒瘴谷]三个字。石头左侧沾着暗红的血,湿哒哒地,顺着石头的纹路缝隙往下流着。自石头后面,露出几只腿和脚。 “我杀了他们。”小孩yīn恻恻道,“若你不想和他们一样的下场——” “你叫寻皆允?”小孩愣住。 阿娘给他取的这个名字,在她短暂在世的那几年里,私下日日如此唤他要他记得。 他的族人不知道,他们唤他“恶魔”、“灾星”、“野种”,她死后,他便再没有听到过这三个字了。 他是亵渎了神灵之力的孩子,他不祥,他该死,他危险。他没有名字。 叶凌信步朝他走来,略略侧首,看到石头后乱七八糟横躺着了几个成年人,已然咽了气。 被一个七岁的小孩杀死,一刀封喉—— 转眼过来,石头上汩汩流着的血,以及小孩身上脸上的血,是他自己的血。 叶凌不知道他遭受了什么,那一刻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把他带出谷,给他师妹一个jiāo待。 他倾身看着他,嗓音平静地问:“跟我走么?” 小孩眼底闪过一丝期待和松快,然而很快,归于寂灭。 “我出不去,出去就死了。”他扯起自嘲的唇角。 踏过这座吊桥,呼吸的每一丝空气都是带毒的瘴气,他坚持不到走出山谷的那一刻。唯有拥有chūn珠内丹的族人,才能进退自如。 叶凌眉梢略抬,讶然:“你没有chūn珠?” 小孩倔qiáng扭头,抿唇冷哼:“我可不是乌蛮人。” 旋即,他好奇问出声:“你怎么进来的?” 叶凌稍顿:“那便和我走吧。” 他唤来小孩,摊开手掌,手心躺着一颗褐色的药丸。 外族人也熬不过这毒瘴满谷的地方,这是当年师妹给他的两颗清心丸,命里命定,兴许她早早料到了有这么一天吧。 — 秦思思不停看着dòng口的动静,心绪不宁。 先是担心怨鬼冲破结界找上门来,现在寻皆允半死不活,小猪半死不活,只有她这个活着但并没有什么卵用的废柴了。她尝试了问系统有没有解决办法,系统习惯性装死。 于是她只好全心全意寄托在叶凌身上,等待着他的到来,等着,等着,等到腿脚发麻。 她一直保持着坐着的姿势,手里抓着绣帕,寻皆允躺在她的腿上,她埋头观察他的情况,毫无血色的嘴巴,下唇快被他咬破了。 她叹了口气,用绣帕擦掉唇畔的血迹,然而这时,手腕被他捉住。 寻皆允挣开眼皮,半耷拉着,琥珀色的眸子渗着冰冷冷的光。 “你、你你怎么样?醒啦?”秦思思略感激动。 少年不言,单手撑着地试图坐起来,一个趔趄不稳,秦思思赶忙虚扶住他。 嘴里陈恳地建议:“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动的好。” 话未落,寻皆允撑地的手臂蓦地脱力,直挺挺躺下去的时候,秦思思被他拖拽着硬生生撞到他胸膛上。 实实在在“咚”地一声闷响,秦思思忙抬头看,生怕他胸膛上的窟窿又血崩了。 “欸?!”秦思思抬起头,“你没事吧?” 怀里的触感柔软暖和,带着少女特有的馨香,寻皆允濡湿的睫毛微颤,抬手把那颗突然冒出的脑袋按了下去。 手臂环住,狠狠箍住,潜意识里只想留住这一抹温度。 秦思思被身下的人桎梏在怀里,她挣了挣,少年的体温冷如冰窟。她冒出一丝暧昧不明的心疼情绪,怎么冷成这样啊,她摸了摸他的脸。 寻皆允下意识歪头一躲,须臾,他哑着嗓子:“......不许动。” “......” 这小变态清醒着还是昏着啊。 秦思思的手还没抽回,片刻,病娇头一低,蹭到她的手掌上,很乖地一动不动了。 “......” 秦思思心中冒出一丝奇异的感受,就像......一只大型长毛犬的脑壳在手上蹭来蹭去,轻微瘙痒,却很舒服。 她有点讪讪:“......那个,你好点了吧?” 寻皆允的嗓音自掌间传来,闷声闷气:“今天是我的生辰。” 哇啊,这莫名撒娇的语气算怎么回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