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经意瞧见前面的福宁殿灯火通明,还有宫人急匆匆走动的声音。 秦盈盈担心出了什么事,连忙叫醒宝儿,差她去问。 宝儿很快回来,说:“官家身子不适,许总管请了医官。” “我去看看。”秦盈盈当即披上衣裳,冒着雨出了门。 宝儿连忙将兜帽扣在她头上,“明日该吃药了,娘娘这张脸不能叫人瞧见。” 秦盈盈点点头,扯着斗篷,把自己严严实实遮起来。 福宁殿内,许湖正指挥着小宫人们熄灯。 赵轩一个人坐在宽大的龙chuáng上,眉心微蹙,脸色不大好。乍一看到秦盈盈,他不由愣了一瞬,“你……” 秦盈盈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低声说:“药在崔嬷嬷那儿,我出来得急,没叫她。放心,我一路遮着斗篷,没人看到我。” 赵轩微抿着唇,他不是要说这个,而是担心秦盈盈穿得这么薄,会着凉。 果然,下一刻秦盈盈就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赵轩责备地看向宝儿。 宝儿缩了缩脖子,忙道:“奴婢这就回去给娘娘拿衣裳。” “不用了,说会儿话就走。”秦盈盈自顾自坐到chuáng边,“听说请了医官,哪里不舒服?” 赵轩没回答,而是往旁边挪了挪,把明huáng的锦被让给她,“先上来。” 秦盈盈看着被面上的五爪金龙,略犹豫。 许湖和宝儿对视一眼,双双往外退去。 秦盈盈忙道:“不用,门关上就成,你们俩留下。” 俩人这才没退出去,而是找了个不显眼的地方站着。 秦盈盈也不再矫情,脱下鞋子坐到chuáng上,笑眯眯道:“没想到有生之年还有机会上龙chuáng。” 说完才觉察到不对劲儿,恨不得把话吞回去。 赵轩勾了勾唇,掀起被子裹在她身上。 裹好之后便很快退开,两个人之间隔了足有两尺。 纵使如此,秦盈盈依旧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的温热气息,锦被上残留着淡淡龙涎香,也是他身上带的。 被这样的气息包裹着,秦盈盈脸上有些烧。 一时间,两个人都没说话。 盘着金龙的烛台跳动着晕huáng的光,映得chuáng上一片暖意。雨点噼噼啪啪敲打着窗子,显得屋内更加安静。 赵轩逆着烛光看向秦盈盈。 她微垂着头,纤长的睫毛在鼻翼两侧投下淡淡的yīn影,越发显得面庞jīng致,秀色可人。 这个小村姑,不说话的时候倒是有几分娴静。 只是,秦盈盈的娴静并没维持多久,她戳了会儿锦被上的五爪金龙,就忍不住打破了沉默,“你还没说为何请医官?” 赵轩道:“没有大碍,只是被梦魇住了,许公公叫我没叫醒,这才叫了医官。” “做噩梦了?”秦盈盈难掩担忧。 赵轩抿着唇,似乎在挣扎。 秦盈盈并不追问,只是耐心地等着他。 过了许久,久到外面的雨声变得急促,赵轩才艰难地开口:“我梦到父皇了……” 秦盈盈小心地问:“先帝是不是对你说了什么?” “父皇他……骂我无能。”赵轩靠在chuáng柱上,俊美的脸被yīn影罩住,声音微哑。 “不会的,你这么优秀、这么努力,先帝怎么舍得训斥你?”秦盈盈温声道。 赵轩摇摇头,他在父皇心中从来不是优秀的。 幼年时,为了得到父皇的夸赞,他也曾表现出优秀的一面,结果却是她的母妃被宠妃欺压,胞妹被其他公主排挤,而他自己也险些被人暗害。 从那儿以后,他就学会了隐忍,学会了自保。 直到现在,他做了皇帝,为了降低太皇太后的戒心,为了暗中培植自己的势力,只能暂时压下所有的雄心和抱负,做一个平庸无能的傀儡。 六年了,他还没有打破这个困局。 这位运筹帷幄的少年帝王,在这个安静的雨夜中第一次显露出彷徨之态,“父皇是不是怪我懦弱,怪我丢了赵家列祖列宗的脸?我明明知道许多事都和高家有关,却不能狠下心将他们拔除。” “不,你并不懦弱,不要这样说自己。”秦盈盈心疼道,“你很清楚,现在还不是时候。我听说,先帝在时曾命王相公变法,却遭到世家门阀的反对。先帝为了顺利推行新法,只能一边安抚世家,一边换一种法子把新法推行下去。你说,先帝这是懦弱吗?” “自然不是。”赵轩说。 “那你也不是。”秦盈盈肯定地说,“你登基时不过十一二岁,怎么跟外戚门阀斗?撕破脸、豁出命太容易了,难的是如何在这困局之中保全自己,徐徐图之。五年来,你做了多少,先帝都是看着的。” 眼前这个男人虚岁只有十七,放在现代还是上高中的年纪,他却要把黎民与天下扛在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