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小和爷爷奶奶住在农村，至于我的父亲母亲，在我还未满月的时候就离婚了，离婚的原因我始终不知道，村子里传来的风言风语，也各不相同，爷爷奶奶对于此事向来为莫如深，不愿提及，而我也只是在三岁那年匆匆见过我的母亲一面，对于父亲却是见都没有见过，不过那时我小，对于他们并没有什么感情，倒也不觉得生活中有何欠缺

    只是唯一有些遗憾的是我左边脸上有块巴掌大的红色胎记，像鱼又像鸟总之为我招来不少嘲笑，我刚生下来时这胎记倒也不明显，虽说占据半张脸，可颜色却淡的多，若非是从近处看，实在是可以忽略，爷爷是个老迷信，年轻时靠给人算命营生，对于我脸上的胎记非但没有忧心，反倒觉得是鸿运当头的征兆，加上那年村里闹大旱，干死不少庄稼，而我一出生没几日便迎来数场大雨，爷爷觉得一切都和我有关，便给我起了一卦，只是这卦象一出，爷爷的心里就是一翻个，实在是卦里显示我这命数非但不是大吉，比起大凶更有甚之

    从那之后爷爷便染上了抽烟的习惯，我的名字也从初始的楚吉被他改成了楚坏，奶奶直说他是人老糊涂，竟做一些混账事，他却一本正经，三分怒气里带着七分长叹，直道“你这老太婆哪里懂得，这是命！是命！”

    是了这的确成了我的命，等我渐渐年长些，到了上学的年龄，附近的小学见我这样，都不愿收我，爷爷带我四处奔波，四处碰壁，终于忍无可忍，将我带回家去，关门堵窗，发誓要亲自教我

    可他除了教我读书识字之外，所说最多的却是人伦命理，五行八卦，俨然是想让我继承他的衣钵，可我往往听的云里雾里，长此以往，爷爷觉得这终归不是办法，便打算重操旧业，带我去村里的集市给人算命，想通过这般言传身教，让我早些独当一面，换来一门求生的手艺

    其实在爷爷打算带我出门给人算命之前，我的身体就产生了一些细微的变化，只是这变化之慢如同蚕食，以至于我并没有放在心上，可我后来回头去想，这不正是爷爷所说的命吗？

    我们的村子算不得大，东西也不过一千多米长，住了约有200多户，平日里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也算熟识，只是爷爷已经很久没做过算命的营生了，所以村子里半数以上的年轻人，从未知道爷爷过去还是一位相师，而那些上了年纪的老人，虽然知道，可自身已暮霭沉沉很少会出门走动了

    有鉴于此，当爷爷将地摊摆好，围观者有之，可真正会去算上一卦的却屈指可数，最后逼得爷爷没办法，只好扯了白布，写上无偿两个大字，这才换来不少人跃跃欲试，我也只

    有借着这个机会跟着爷爷好好揣摩，可说实话我小小年纪又哪里会懂？所以一来二去，过去半月，我却没有半分长进，爷爷不免生气恼火，将一本泛黄的书籍扔给我，叫我十天背一章给他去听。

    我接了书，见那封面画了些牛鬼蛇神，又有四个字，可我只识得前面风水两字，至于书里的内容更是完全不懂，可爷爷将书给了我便不管了，我要他教我，他也不教，只是对我说：若是背不出来便没有饭吃。我被吓到哭出声来，奶奶在一旁听到便吼爷爷，又将我拉到身边安慰道“楚娃子想吃点什么，奶奶去给你做”

    我发了会儿呆，回过神来吸了口鼻涕，就跟她讲“我得要背书”奶奶听了这话斜了爷爷一眼，回头又对我道“楚娃子先把饭吃了，吃完饭再去背书”

    我跟着点了点头，奶奶便起身去做饭了，我跟她去到厨房，看她往锅里添油倒水，看了一会觉得无聊就问她“妹妹什么时候回来”

    我说的妹妹是我大伯家的女儿，叫楚寒，比我小一岁，从小就被她爸妈接到城里去了，前些日子回来过一次，我跟她在一起玩过几天，所以一直念念不忘。

    对她的印象很模糊，反正也就那么几个词，很漂亮，很文静，上次来的时候留着齐刘海，戴着一条褐色的围巾，穿着一身粉红色的衣服，看起来美极了，跟那天上仙女似的。

    奶奶停了停手上的动作说她很快就要回来了，接着继续做起饭来，好一会儿才又说了一句话，她说：“楚娃子，我把妹妹送给你当媳妇儿要不要得。”

    我知道她是开玩笑的，也没在意地连连点头说要得。

    她哈哈笑了两声，伸手摸了摸我的头。

    我跟着打了个哈哈，也忘了之前哭过，跟他闲扯了几句，便去院子里玩了

    之后的几天，我就开始背爷爷给我的那本书，里面的生僻字我不懂，奶奶就将字的读音拼写出来给我看，我懂拼音倒也能囫囵吞枣背个大概，只是遇到些连奶奶都不识的字之后，爷爷虽然心里还生闷气，也不得不来亲自教我，只是这次他对我的要求也就只是背过就好，对于其间内容，倒也不要求我懂了

    我那时知道了他要我背的书，实则是叫《风水异录》，和算命这一学说并没有多少关系，而爷爷也不解释，并且隔三差五仍会带我出门给人卜上一卦

    就这样一晃三个月，我跟着爷爷卜卦看相，竟也渐入佳境，这时候我们已找了一处亭子，当做营生的地点，不过说是营生，其实不如说是找了地方乘凉来的准确

    农村人质朴，对于天命这一说，还是宁信其有不信其无的，加上爷爷并不收钱，所言也颇有深意，亭子上便时长有三五人驻足询问，偶尔

    碰到几个给上几元，爷爷也不拒绝

    可凡事都讲盛极必衰，你卦象算的多了，破了天机，这厄运自然也会降到头上

    再有几日，我和爷爷在亭中刚坐不久，原本晴空万里的景象，忽的阴暗下去，少时便下起大雨来

    路上行人乱作一团，四散跑开，很快原本热闹非凡的街道，就冷落清净了下去，我和爷爷因为有亭子遮雨身子倒没被淋湿多少，只是这雨势太急，风速又猛，不免觉得会有阵阵寒意

    这时候我从地上起来，将手中的书合上，想要告诉爷爷一声冷，却看见他神色严肃，正一动不动朝着亭外的雨里望去，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竟看到有个人影正从很远的地方朝我们走过来，我问他认得吗，他也不答话，一直等了好久，等到那人影走到近前，我才看清原来是个白发的老人，只是他脸上带着副墨镜，让我觉得有些突兀

    我好奇问他“你从哪里来的，我怎么以前没有见过你？”

    他听了这话，脸朝我的方向转了转，开口道“我从雨里来，还要回雨里去，就像你从无到有，最终也得从有到无”

    这话出来，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心想这人实在是个疯子，爷爷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终于问道“你来算卦？”

    那人点了点头，说“算卦”

    爷爷问他算什么，他听了笑起来说“你来算我是不是瞎子”说着将脸上的墨镜摘了下来，我没忍住看过去，正好对上他的眼，这一眼直让我凉了半截身子，谁成想他一双眼睛竟只剩眼白

    爷爷不知是不是也被吓住了，等看到他的眼，居然一言不发，那瞎子等了一会儿，见没人应他，便自顾自道“我走了很远很远的路才来到这里，可是你老了，老的让人食难下咽，我原以为我又走错了路，可是刚刚我看到他，我知道我并没有错，在他身上有我想要的东西，所以你把他留给我好不好？”

    “谁要留给你”我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又看到他那双眼，忍不住对他吼道

    爷爷顺势摸了摸我的头对瞎子道“你回去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瞎子摆了摆手，对爷爷施了一礼缓缓说道“既来之则安之，未到去处回不去的”

    爷爷听了再未应他，只是嘴中念起一些杂碎的话来，具体意思我也不懂，只是不久那瞎子的身影竟淡起来，最后居然消散了，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如此奇异之事，忍不住大叫起来，可爷爷却脸色铁青，让我闭嘴，也不和我说具体事宜，只是道我，万万不可和外人提及今日之事，即使奶奶也不例外，又嘱托我最近不可一人外出。说完也不等我问话，便拉了我手，将地上杂物收拾一番，出了亭子，说来也怪，那瞎子不见之后，这雨也跟着停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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