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千黎支吾半天说不出村中特产, 她感到奇耻大辱,绞尽脑汁地琢磨,想镇住自己同桌。 令人遗憾的是, 谈暮星住在景区大院,他什么世面都见过,还真不是好糊弄的。 虽然谈暮星无意为难她, 但楚千黎相当执着, 最近都在思考特产。 别墅内,楚千黎告知父母要跟同学共同回村的消息。余莘和贺正合不知道同学是男是女,只当小孩子结伴游玩, 叮嘱一番安全的问题。 贺时琛仍然在集训, 他跟家中通电话时得知消息,一时间有些古怪“你要跟谈暮星一起回去吗?” “是啊, 顺便在村里逛逛。” “你回村还要他帮你提包?”贺时琛淡淡道,“暑假都不放过吗?” 如果换个人跟楚千黎同行, 贺时琛肯定觉得不对, 但对方是谈暮星, 他就只感觉可怜。他没见过比谈暮星还能忍的人,有时候连自己都想抽熊孩子,对方居然还有耐心哄她。 楚千黎“哥哥, 你这话说得真过分,对我幼小的心灵产生巨大的伤害,必须打一笔精神损失费予以慰藉。” “生日不是才打过钱?而且生日当天,你都没给我送礼?” “好吧, 那我马上回村, 送你一周清净。” “……” 贺时琛再三强调要写作业,还会让谈暮星进行监督, 这才挂断电话。 数日后,车站内。 楚千黎和谈暮星成功碰面,他们排队度过闸机,又找到高铁车厢,开始回村的旅途。 谈暮星从未跟楚千黎同行去外地,他眼看她兴高采烈地拉着箱子往前走,又突然想起邱晴空的出国约定及未来,眼中光彩就黯淡下来,心中莫名堵堵的。 高铁缓缓启动,车窗外景色流动,两人坐在靠窗的二人座闲聊起来。 楚千黎偷瞄谈暮星一眼,她奇怪地挠挠头“为什么总觉得你闷闷不乐?” 谈暮星一愣,赶忙摆手道“没有,我就是很少坐高铁,所以还不太适应。” “那你平时坐飞机?” “基本是飞机,好像有一回是高铁。”谈暮星左右看看,试探道,“但座位比这个车厢的要少。” 楚千黎神色古怪“很好,我以前一直好奇谁坐高铁头等舱,现在终于见到真人。” “如果不买黄金的话,你也可以坐头等舱?不是赚到很多钱?” “没有,其实只是为配合你,我平时都御剑回去。” “……那谢谢你。” 楚千黎扭头看向窗外,城市里的高楼大厦逐渐消失,慢慢被田间及远山取代。 谈暮星静静地看她。 楚千黎察觉他的目光,她回过头来,再次询问道“发生什么了吗?” 谈暮星笑道“不,就是感觉这样坐着,有点像霍格沃茨特快列车。” 楚千黎新奇道“那我们就是要去上学的巫师?” “我……”谈暮星下意识地想说自己不是巫师,他应该是普通人,却突然就收声,改口道,“嗯,有点像呢。” 旅途时光并不漫长,两人刷完动漫,高铁就已到站。 他们出站后打一辆车,又经历一段时间,便抵达美好宁静的村落。 银隆村依山傍水、风景秀美,紧挨宽阔的马路,看着真挺像样。正值傍晚,夕阳的金光冲破云层,在漫山遍野挥洒一层暖色,连带不远处的江河波光粼粼。 谈暮星居然还收到当地欢迎入省的短信,他四下张望,感慨道“确实很漂亮。” “那当然,风水不比乾山差,乾山还是缺点水,这边是山环水抱。”楚千黎满脸自得,又补充道,“当然乾山在帝都,意义又有不同了。” 谈暮星拉着行李箱,跟着她往村口走,他见她如此欢欣,提议道“那可以多住一段时间?” 楚千黎似乎很喜欢村里,暑假还有时间,没必要太匆忙。 楚千黎刚刚还得意洋洋,现在果断转变口风“算了吧,订杯奶茶都麻烦,回来一周足够了,现代人就不能远离现代生活。” 谈暮星“?” 两人还没有走到村口,远远就见一女子等待。 楚千黎眼神一亮,拼命朝对方挥手,高声道“萍萍!” 王萍闻声走过来,她看上去二十来岁,扎着利落的马尾,诧异道“你怎么不是一个人回来?我还以为你又拖不动行李在路口叫唤。” 楚千黎嘟囔“我都是成年人了。” “拉倒吧。”王萍想帮楚千黎拉行李,又突然发现对方没拿什么,茫然地看着后面的谈暮星。 谈暮星下意识地躬身,不好意思道“你好。” 楚千黎欢快介绍“这是我同桌谈暮星,他来村里面玩儿的。” 王萍“村里有什么好玩的?你又说什么把人骗来?” “啊,我还说问你有没有土特产。” “我给你挖两勺山上的土,差不多就能算土特产?” 王萍说普通话时带着乡音,性格泼辣又直爽,跟楚千黎挺熟稔。 楚千黎说王萍是邻居,原来在外面打工,现在就住在村里。 王萍大大咧咧道“现在在村里养鸡养鸭,偶尔养回来住一周的人。” “你们晚上想吃什么?”王萍回头问谈暮星,“你同学想吃啥子?他不能跟着你水煮菜吧?” 谈暮星忙道“我吃什么都可以。” 楚千黎“嘿嘿,你准备啥就吃啥。” “你又知道我准备了?我要是没准备,你俩喝西北风?” “我算到你准备了。” “……行吧,你也就会算这些,别的干什么都不行。” 谈暮星旁听两人交流,他感觉王萍应该是楚千黎的村中饲养员,她果然不管在哪里都需要有人跟着收摊子。 小大师只会观星望月,吸食日月之精华,真要粗茶淡饭填饱肚子,还是需要凡人帮忙来干。 谈暮星默默地跟着楚千黎,倒是让王萍颇不适应。 王萍好奇道“你同学怎么不说话?” 谈暮星被点名,他瞬间慌乱起来“啊……” 楚千黎解围道“他比较内向害羞啦。” 王萍了然地点头“确实,看着跟村里满山跑的小孩儿不一样,跟满嘴跑火车的你也不一样。” “行,你不是拐卖他就行。” 谈暮星轻声道“……她应该没法拐卖我。” “那你小看她了。” 王萍确认谈暮星性格如此,就不再强迫对方说话,反而跟楚千黎聊起村里日常。她嗓门本就大,说话直来直去,笑道“你还是回来晚了,没来得及瞧热闹,前不久陈丽丽闹离婚沸沸扬扬,她哥还跟隔壁村那位干一架,气得村长差点破口大骂……” “他不是特在乎先进文明村嘛,说这事儿搞得一点都不文明,要离婚就赶紧离,在村里打架算怎么回事儿?”王萍啧啧道,“那场面乱的,给我乐坏了。” 楚千黎一愣“还是离了啊?” “可不是嘛,她不是当初找你来看,你委婉地说不合适,还被她甩脸子来着?”王萍嗤道,“你说她蠢也不是,说她不蠢也不是,不蠢也不会跟那人结婚,但还知道住在咱们村,也不能算特别蠢。” “她要是跟那人跑隔壁村,还不知道要被怎么整,现在起码家里人都在,有人能帮她出头,要我说她当初就该听你的,偏不信邪呗。” 楚千黎无奈地垂眸“话也不是这么说,知道是一回事,接受是另一回事,别人谈恋爱却被说要散,换谁都会心里感觉不爽。” “实话就是会很难听,不然怎么需要话术?”楚千黎叹气,“所以有时候算完也没用,我只能提建议,但人都有感情,不是说散就能散。” 王萍摇头“我反正不懂这种事,知道跟这人没结果赶紧跑啊,浪费什么时间呢!” 谈暮星旁听着村中八卦,心里忽然颇不是滋味。 三人在王萍家用过晚餐,王萍专门炖上鸡汤,又清炒山间野菜,味道确实不错。 饭后,两人抱着崭新被褥前往隔壁,打算整理东西、准备休息。 王萍提前将家里打扫一番,如今房间都相当干净。楚千黎询问道“你想住爷爷的房间,还是我原来的房间?不过两间屋的床都空着,需要自己进去铺床。” “我都可以。” 谈暮星跟着楚千黎看一圈,最后选择同桌原来的房间。楚千黎爷爷似乎是风水先生,屋里有着奇怪的布置,让抗拒玄学的谈暮星不太适应。 两人将房间收拾好,各自跟家人报备平安,又检查一番屋内情况,便在院子里打转。 门口土地还种上小青菜及葱蒜,应该也是出自王萍之手,显然被精心打理。 谈暮星仰望天空,他果然看到浩瀚繁星,楚千黎并没有撒谎,村里的星空比城里无垠。 楚千黎正在角落里捣鼓鸡窝,她好奇地歪头看着,左摸摸右碰碰。 谈暮星思及白天的闲聊,询问道“陈丽丽是你以前在村里的客户?” “是呀,村里人结婚都要挑日子,她当初找我来算过。”楚千黎解释道,“其实是我爷爷留下的客户群,原来都是爷爷给村里人算,后来才是我。” 谈暮星“你原来不是说命运不能简单用好或不好来点评,很多人没资格为他人断命,为什么又可以看姻缘呢?” “你还记得这话啊?”楚千黎回头望他,耐心道,“占星师确实不能下定论,任何事都是趋向而非结果,但趋向也有不同的概率。” “概率?” “是的,好事的可能性是90,坏事的可能性是10,我不能下定论说好事100,但发生好事的概率就是高。” 楚千黎补充道“我不是算到陈丽丽一定会离婚,而是算到她跟配偶会有坎儿,他们的冲突大概率导致离婚,小概率不离婚却感情受影响,展现形式有差异,但趋向没有变化。” 谈暮星垂眸,他声音微哑“……这么看命运岂不是没法改变?” “可以改变哦,但会特别难,这本质是一种推演,人想要打破既定的航线,必须把自己推翻重造。这过程太难受了,所以有人变不了。” 楚千黎用小棍戳着鸡窝,平和道“所以我有时会劝人不要算,大家都会好奇自己的未来,但其实知道或不知道很难有变化,有时候不知道反而更好。” 夜色中,谈暮星见她独自坐在角落,他近期总会时不时情绪低落,偶尔脑海中浮现她和须乾道长的话,产生一种难以自制的割裂痛楚。 然而,他站在星空之下,跟她自如地交流,突然感觉这份痛感在远去,或者说剧烈的疼痛使他麻木,反而转换为许久不见的镇定及平静。 谈暮星温和道“你这还是会魔法的人说的话。” 楚千黎茫然。 谈暮星苦笑“因为你知道未来,所以觉得不知道更好。但对我们普通人来说,倘若不找人去算的话,连选择机会都没有呢。” “这算是围城吗?我不是说什么事都要算,但有些事要是不知道的话,我可能会后悔一辈子的。”谈暮星轻声道,“陈丽丽知道后做选择,跟陈丽丽不知道做选择,根本就是不同的结果,你做的事不是没意义的。” “有不同吗?” “有,她可能会有痛苦的结果,但她也拥有选择的机会。” 楚千黎注视着谈暮星许久,她终究不满地鼓起腮帮子,低头道“受教了,普通人,今天也被不会魔法的人教育了呢。” 谈暮星慌张地摆手“我没有教育你的意思!” 楚千黎难得刻薄“哼,有院子的大少爷说什么都对。” 谈暮星顿时头大,他思索如何劝哄同桌,突然听见鸡笼里发出长鸣! 下一秒,鸡窝里的母鸡突然从笼子里蹿出,它身强体壮、扑扇翅膀,猛地扑向挑事的楚千黎,发出一连串的咯咯声。 楚千黎刚刚还手欠地玩笼子,她惨遭大母鸡突袭,赶忙往谈暮星身后逃窜,连声呜咽道“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谈暮星面对突发情况,他下意识地护住楚千黎,还真镇住疯狂扑人的鸡。 大母鸡迟疑片刻,试图绕开谈暮星,攻击后面的楚千黎,然而被大白熊保镖挡住去路。 楚千黎拿同桌做盾牌,她顿时就胆大起来,朝母鸡挑衅道“你过来啊?” 大母鸡焦躁地左右迈步,它不时还发出叫声,似乎在骂熊孩子有够狡诈,简直是不讲武德。 两人一鸡陷入对峙,开始在原地绕圈子。 谈暮星没见过此架势,他硬着头皮道“我们要把它赶回笼子吗?” 正值此时,隔壁王萍听见动静,她提棍走到屋外,怒道“楚千黎,你是不是又逗鸡了!?我没见过你那么手欠的小孩儿,打不过它还老招它――” 王萍提棍把大母鸡赶回笼子,然后将楚千黎暴骂一通,说她早晚被鸡啄眼才长记性。 楚千黎不满地嘀咕“不能把它炖了吗?” “晚上不是才吃过鸡汤,我看把你炖了差不多!” 谈暮星目睹此幕,突然好想拍照留念,总觉得是贺时琛性转在村里改行养鸡。 鸡飞狗跳过后,他终于有来到村里的真实感,这里是她成长的地方,周围都是陪她长大的人,也让他产生轻松愉快的感觉。 谈暮星先行回屋洗漱,院里只留楚千黎和王萍。 王萍对楚千黎挤眉弄眼,她朝屋里扬扬下巴,问道“那到底谁啊?我真看不懂你们这帮小孩了。” “同桌。”楚千黎补充道,“还是我在城里学校最好的朋友。” 王萍面色古怪“是你把人家当朋友吧?什么朋友会跟你回村?” “所以说是最好的朋友。”楚千黎看破对方的神色,她认真地解释,“不是萍萍你想的那种感情。” 王萍忍不住调侃“你都不知道我想的是什么,怎么就能说不是?” “因为你想的那种感情太简单啦,所以我知道不是啊。” 王萍不解道“那是什么感情?” “是知世的感情。”楚千黎沉吟数秒,郑重道,“是更加纯粹、更加无私、更加不求回报的感情。” “有得必有失,那也是我更加偿还不起的感情。” 楚千黎可以跟贺时琛瞎胡闹,他们都很清楚身份错换的亏欠,所以没什么关系。她对邱晴空、王萍等人会收敛一些,在父母面前同样乖巧不少,把控着付出和收获的平衡点。 然而,谈暮星从未让她算什么,他没有欠过她的。 他自称不会魔法的普通人,但对于不信魔法的他来说,会魔法的她其实没有用。两人完全就是对等的,甚至他已经洞察到什么。 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未来,所以也不知道如何来偿还。 “怎么没法还?关系好就别计较那么多!”王萍大方道,“明天带你朋友到处转转,虽然村里什么也没有,但来都来了,别耷拉着脸。” 楚千黎拍拍脸蛋,她振作起来,试探道“好耶,那我们明天能不能炖这只鸡?” “不能,你再打它的主意,我就把笼子打开,让它来跟你理论。” 次日,楚千黎和谈暮星早上接受王萍投喂,接着决定跟随她上山逛逛。 王萍带两人走在山间小路,提议道“我去找村长借辆车,带你们上山摘点东西,这也不算白来一趟,城里人不常进山吧?” 谈暮星和气道“谢谢您……” 楚千黎“他是城里人中的城里人,家里以前有山的!” 谈暮星怕王萍不快,他尴尬地摆手“没有没有!” 王萍淡定道“这有什么?我家以前也有山,现在银隆山也归村里吧。” 楚千黎继续炫耀“萍萍,我现在还超级有钱,完全可以包养你了,你都数不清我账户里的几个零!” 王萍听熊孩子n瑟,她眉毛一挑,错愕道“现在城里人账户都能放冥币啦?” “什么冥币!当然是阳间的钱!” 王萍冷笑“我知道你又要骗我,真以为我见识少不上网呗,那就是津巴布韦币,我可是读完高中才去厂里的。” 谈暮星“……”这是被骗多少次才会有此心态? 谈暮星原本担忧王萍心里不爽,现在想来跟熊孩子打交道的人,基本也不是寻常人,拿捏楚千黎就跟揉小鸡仔一样。 搜索【看书助手】官方地址:百万热门书籍终身无广告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