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这份来之不易的大学生活格外珍惜,因为明白穷人家的孩子想要在社会上混出路有多不容易,学习的时候也就越发认真刻苦。 从方家搬出来后,他渐渐推辞了方父方母的援助金,没有课的时候就出去打工,攒下的钱除了供自己生活外,便是存下来,好一笔笔还给方家。 对方并没有义务包揽他的生活花销,就算是为了曾经的qiángjian弥补也好,也早在垫付爷爷住院费的时候偿还gān净了。 他没那么理直气壮,认为可以一直凭借过往的恩怨源源不断的索取。当然这里面也包含了那么一丝假清高的自尊心,会觉得感到羞愧。 方家不欠他什么,欠他的只是方遇安。 伤害无法用金钱衡量,他也无能为力,去尝试用法律的手段让对方付出代价。 胆小、害怕、舍不得……说不出为什么,总之,他始终没有选择报警。 宿舍的关系还算和睦,彼此算不上深jiāo,但也都是平常人,各有小缺点,却终归都是平凡的好人。平日相处时看出他缺钱,大家嘴上不说,明里暗里却会帮衬一二。 回到宿舍后,周渐青便坐在书桌前预习没上的课程。寝室还有一个人没回来,剩下两个见他看书,各自也都默契地带上耳机,压低了说话声音。 方遇安找来时,周渐青还没预习完。 听到敲门声,离寝室门较近的那个男生抬头看了眼,游戏打得正尽兴,不愿动身,便敷衍地抬高声音喊道:“别敲了别敲了,直接进来,门没锁。” 方遇安听到,犹豫片刻,还是推开了门。 “……不好意思,我找周渐青。” 骤然听见熟悉的声音响起,书桌前的周渐青一怔,手上握着的笔未放下,便扭头望了过去。 见到是方遇安,眉头微蹙,不露声色地垂下眼睑,遮住其中不安的情绪,他有些控制不住的担心,毕竟这几天来就算对方老是跑来找他,也还没有到宿舍过。 转身从椅子上站起来,歉意地冲室友笑了下,对方毫不在意,笑嘻嘻地朝他摆摆手,便继续低头打着游戏。 见室内恢复了安静,周渐青抬头看眼方遇安,后者立刻示意,跟着他从寝室里面走了出来。 关好门。 外面很空,没什么人,这层寝室的门几乎都是关着的。两人各自站在走廊两边,靠着墙,相对无言。 “……你跟宁承阳叙完旧了?”清了清嗓子,周渐青握着手,有些尴尬地开口。 方遇安闻言,低垂的脑袋微微抬起看向了他,黑漆漆的眼珠睁的很大,看向一个人时,便能很好地将对方的身影倒映进去,形成一种很是专情的错觉。 又或许不是错觉。 手指蹂躏着衣服的下摆,方遇安有些犹豫,嗫喏再三,唇瓣还是勾起了一个小小羞涩的笑容,“嗯……我今天出门在街上看到一个很可爱的小狗毛毡,长得好像煤老板哦,我一眼就看中,就很想、拿给你也看看……” 结结巴巴地说着,方遇安从口袋里把东西掏了出来。 下意识亮着眼睛,眼巴巴地看着周渐青,把毛毡捧在手上献宝似的捧给对方看。 周渐青一怔,听他提起煤老板,才恍然想起高中那时候,他们俩一起救的那只小流làng狗。 狗子一直养在方家老宅,因方遇安怀孕后再没踏入过那里,也就再没见到狗子了。 想到这儿,神色不禁都柔软了几分,周渐青放缓了声音问道:“狗狗现在还好吗?” 见周渐青不再戒备,方遇安也变得雀跃了不少。 下意识上前两步,想要离自己喜欢的人更近一点,讨好十足地回道:“煤老板还好好的,现在吃的可胖了,跟蛋卷有的一比。对了,蛋卷和煤老板感情也很好,小家伙特别喜欢和他玩!” 周渐青听到蛋卷,原本放缓的神情突然一僵,想到那个自己至今仍不知如何面对的孩子,对比他对煤老板的感情都要深厚不少的无形讽刺,周渐青唇瓣的浅笑慢慢没了踪迹。 方遇安话一出口就恨不得咽下去,见他黯淡下来的眸子,抿着唇,无措地慌乱抬手,想要安慰,伸到一半的胳膊却僵在了半空,最终还是不敢落下。 耷拉着眼梢,人形大狗通身泛着显而易见的低落情绪,明白自己在这儿终究是会徒增周渐青的烦恼,很勉qiáng地挤出一个笑来,悄悄把毛毡握在了掌心,道了别,讪讪地转身走了。 周渐青沉默地看着对方小心翼翼掩饰,仍然还是露出破绽的踉跄步伐。脑海里,曾经张扬十足的方遇安和现在的蛋卷的脸庞jiāo替出现,挣扎中,他突然下意识迈出了一步,高声喊道:“那个狗狗不给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