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亮拆开那袋鸭脖子,抓了一个就啃:“刚才。” 晚点时候,徐晨接到个电话,是院长打来的,照惯例问他今年过年的安排,说嘟嘟一直等着他回来。按以往的情况,徐晨会毫不犹豫地答应说要回福利院过,但李亮的态度让他犹豫了。夹在一大一小两人中间让他一时难以抉择,半夜在床上辗转反侧,结果到凌晨两眼都瞪得和铜铃似的毫无睡意。 他放在枕头边上的手机“滋滋”震了两下,一看是上面那人发消息来。 “晨哥睡了吗?” 徐晨秒回:没。 也不知道李亮大半夜的在想什么,很快丢过来一个医疗众筹的链接,问徐晨要不要试试,关于嘟嘟的耳蜗。 李亮说:我看嘟嘟那样心里难受。别人坐个旋转木马还能听音乐,嘟嘟什么都不行,也没法和人正常交流。晨哥我一直想问你,他这个是先天的? 徐晨说:他是先天缺失,几乎听不到外面任何声音,超过100分贝才稍微有点反应。 李亮:那福利院就没人帮他想办法么? 徐晨:福利院这样的小孩多的是,都是家里不要的,能给口饭吃活下来就不错了。 嘟嘟当时送到福利院的时候,才1岁多,还不会走路,也听不见,没人愿意和他玩。他爸有精神分裂,在疗养院里,生活不能自理,他妈就不堪生活的重负离家出走了,消失前把小孩往福利院门口一丢。后来院里和派出所都去调查过,小孩的祖辈和直系亲属基本都去世了,旁系的也没有人愿意照料他。 李亮:你俩怎么玩上的? 徐晨:我有次看他一直用手指去抠那个电视机,也听不到声音,满脸都是羡慕。我就开始一直带他玩,多多少少,我也想变成他的依靠。 徐晨从来没像今晚,一口气能说这么多。李亮想到他带小孩玩的时候特别靠谱敦实的样子,微笑起来,又发过去问:人工耳蜗多少钱? 徐晨:20万手术,国产的。 李亮很久没再有什么动静,这就是生活,对有些人来说,诗和远方都是虚无的,没钱又居无定所,渺茫不知在何方的明天,永远是最迫在眉睫难以启齿的事情。 徐晨又发了条消息过去:别着急再看看吧。 李亮说:嗯,先过年。 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李亮说的“约好了”,“过年”这个词此时此刻从李亮嘴里说出来,突然就让徐晨心里软塌了一角。 两人各怀心事又躺了一会儿,徐晨对面的床动了,王胖子嘻嘻索索从上铺爬下来,在椅子上撞了下,又在桌子旁边撞了下,没睡醒的样子一路跌跌撞撞拐进厕所。 徐晨和李亮都悄悄把手机藏进被子里,像做贼似的也不知道为啥,感觉倒是有点刺激。 第二天王胖子吃午饭时候突然问他俩:“你俩大半夜刷手机是不是以为我没看见啊?诶我和你们说,别看我大半夜起来上厕所迷迷糊糊的,眼睛亮着呢!偷摸谈恋爱?男神就是好啊,大半夜都有女朋友慰问,不像我孤家寡人追人大半年都没个水花。” 李亮一着急怕他说漏嘴,心虚地夹起一筷肉丸就往他嘴里拼购了命地塞:“我我我,我没恋爱,你别乱说,不是,我没女朋友,你别乱说!” “唔……唔唔唔……”胖子伸了三次脖子好不容易把那丸子吞下去,气哼哼地拍桌子:“晨哥你不管管他?” 徐晨面无表情说:“他说得对。” 其实打那天之后徐晨和李亮谁都没再去捅破那层窗户纸,两人照样一起上学一起吃饭一起回宿舍。但李亮最近有点魂不守舍,徐晨发现自己和他说三句以前他起码能回十句,现在经常心不在焉地没听见。 上课时候他手机放桌上有电话一直响,他就不接,徐晨瞥了一眼似乎和之前吃饭时候打来的是同一个人。那人反复打,一分钟一个,李亮脸色就越来越难看。 徐晨当没看见,他不说自己就不问,有些事,撑到撑不下去了,扛不住了他自然会说。 晚上李亮说他有事儿不去晚自习了,徐晨一个人去社团活动,听说今年整个高校联盟要搞一个戏剧节,所有社团都要来参加,他们学校也报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