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南边毕竟是血脉相连的汉室之邦,而且咱们阖家南迁,不考虑重入中枢,平平安安过自己的小日子,多好。” “世间哪有桃源!”父亲摇摇头,“我倒是赞许你伯父的意见,西凉李氏原也是汉族,虽然与鲜卑匈奴相处久了,风气不再,但地方广阔,活路也大,也避开了南楚的纷争,我们有时候与那里有些贸易的往来,官宦间有通问的情谊在,还是西去比较好。” “但是,西凉孱弱,不堪一击啊。” “谁要击它呢?”父亲反问。 翟思静有口难言:杜文会为找她,不惜与西凉开战么? 想了想觉得,他这么自私自负而算计清楚的人,为一个落跑的女郎,不惜与别国开战,只怕是天方夜谭了吧? 然而杜文在肃清朝中乌翰及贺兰氏的余孽之后,真的开始计划“天方夜谭”了。 改朝换代,有血流成河,也有暗波涌动,上位者必须目光敏锐,手段狠辣,犁清敌手,还必须有人扶持,有人襄助。等朝中基本“gān净”了,已经是半年之后,时值深秋了。 乌翰逃到了右夫人所在的柔然王庭,被当作“奇货”招待在草原上的石头小城里,他随即立右夫人为可敦,赢得了柔然汗的信任。 杜文投书给柔然汗,先叙利害,后论亲善,接着又隐晦地威胁,最后答应,以乌翰的两名妻儿来换他的母亲闾太妃。 乌翰在新丈人家的篱下苟活,哪敢开口想换。妻子,索性连儿女一并不想要了,但觉察杜文孝母,顿时把闾太妃看作手里的人质,趾高气扬发函骂了杜文一顿。 杜文心里憋着恶气,便想折磨乌翰的家人,先传来乌翰的一位公主,只有十三四岁年纪,赏到死囚牢里给一群脏兮兮的死囚享用了,然后把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小公主送还给原可敦贺兰氏,笑眯眯说:“朕看你也是如láng似虎的年纪,久旷之人,yín.心勃勃的,一定很难受吧?若是开chūn了乌翰还不肯换你,我带你到四处去挑男人好不好?” 大贺兰氏抱着小公主嚎啕大哭,叱骂杜文不得好死。 杜文的目光却巡睃着挤在简陋宫室中其他的乌翰的妃嫔儿女,看到谁,谁就惊恐地低下头,怕和他有任何目光接触,更怕被他看上,拖出来折rǔ。 然而越怕来的就越逃不掉,杜文指了指一个缩在墙角的年轻妇人,说:“今日这个有福,先送到宫城角楼,让辛苦了一天的侍卫们赏鉴赏鉴。” 他的贴身侍卫们哄笑着,把那瘦削而脸色不好的小妇人拖出来,说着:“幸而是年轻,不然这样蜡huáng的脸孔,只能从后面才不膈应。” 另一个笑道:“又不是给你享用!角楼上四十几号人,值宿憋了六天了,看母猪都是双眼皮儿的呢!” 还有一个说:“尽够好了!废帝选的妃子,只是蜡huáng,未必丑陋,说不定好吃好喝将养两三个月,养得白白胖胖就是美人儿了呢!” 杜文哈哈笑着,心里有恶意盈盈的快感。 突然,他听见那小妇人在凄厉的哭喊挣扎中叫道:“冤啊!我不是他的妃子!我只是翟女郎的陪嫁丫鬟!” 她绝望中也不知哪句话该讲不该讲。单见杜文听了这句,突然面目狰狞地转脸过来,然后像要杀人一样掐着她脖子问:“翟思静的丫鬟?” 梅蕊透不过气来,挣扎着点了点头。 原以为触怒了叛乱残bào的新君,大概要小命呜呼哀哉了,不想杜文松开了手,鹰隼一样的眸子盯了梅蕊一会儿,冷笑道:“哦,还有这层渊源?” 扭头对侍卫们说:“押解到我宫里!” 梅蕊身不由己,被一群侍卫拉扯着,送到皇帝所居的紫宸宫。 贺兰温宿正在门口翘首以待,远远地见杜文的人又拖着一个女子来了,不由带着哭腔说:“大汗,你饶了我阿姊吧!你饶了她的孩子吧!废帝的错,与她无关……” 杜文走近,没好气说了一句:“滚开,别挡道!” 几个侍卫把梅蕊一把丢在氍毹毯上。 梅蕊已经是肝胆俱裂,不知将要面对怎样的折磨,也不敢再说什么,唯恐触怒了大汗。 杜文要了自己的鞭子,然后挥退侍卫们,边在手腕上不停地绕着鞭子,边狞厉地问梅蕊:“你们女郎翟思静,在未嫁之时有过哪个心上人?” 梅蕊看着鞭子直咽唾沫——她虽然是丫鬟,但翟家以诗礼传家,一般不苛nüè下人——她可不想尝尝这可怕的东西的滋味! 冷不防杜文狠狠一鞭抽在地上,氍毹毯子上顿时裂开一道口子,细细的羊毛绒飞了起来,在一道道烛光里如同细细的尘雾。 “说!”他厉声喝着,看着比乌翰可怕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