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家们的手指

小提琴手与钢琴手在一起的第六年。我们始终相信,音乐有真理,灵魂有归处。原名《陆首席的手指》。【高亮】本文前文为短篇《缺憾》,先看前文或许对理解剧情有所帮助。谢谢。相关歌单见微博@CP公子优暂无简介网易云音乐搜:《音乐家们的手指》。

作家 公子优 分類 耽美 | 37萬字 | 95章
第(45)章
    揭发了你们两兄弟……

    贺玉楼看着老头,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

    老头压低声音怒骂道:“你看我干什么?我说你真的是一点道理都不懂,现在这个关头了,你还要跟我争谁他娘的最有骨气?你爹妈就躺你跟前,你要他们看着你们家绝后?”

    贺玉楼看着三轮车上躺着的两具躯体,膝盖一曲,重重跪了下来。

    老头气结,扬起手就要给贺玉楼一巴掌:“你这是要告爹娘然后去死?”

    贺玉楼俯下身,给老头磕了个头。

    那一下磕得重,发出“咚”的一声,老头要打人的手猛然顿在空中,骇道:“你拜我干什么?”

    贺玉楼直直跪着,道:“祖上有座老屋,房三十六间。前有一口塘,后有一座山。求您代我,将我父母葬在那座山上。”

    老头问:“那你到哪去?”

    贺玉楼又磕了一个头:“求您代我,将我父母葬在那座山上。”

    老头气得跺脚:“蠢,蠢!我见过的人里,就数你最蠢!”

    贺玉楼磕了第三个头:“多谢。”

    磕罢,他站起来,对老头道:“帮我看一下外面。”

    贺玉楼打开屋门,温月安还在客厅里,他没法跪,只能斜倚在地上,一直同贺玉楼一起守在顾嘉珮和贺慎平身旁。

    贺玉楼一句话也不说,把温月安抱起来,往温月安卧室里跑。

    温月安没有听到贺玉楼在屋外说的话,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贺玉楼把温月安放地板上,挨着床。

    “月安……你听着。”贺玉楼一只手不便,只能用手肘撑在温月安身体两侧,贴得极近地俯视着他,“现在有人来了,他们是来赶人的。你还记得吗,我小时候惹了祸,总躲在你床下……”

    温月安轻轻点一下头。

    “你待在这里,等他们走了再出来。”贺玉楼主动把自己的一只手腕放到温月安的指尖上,好让他安心,“别怕。我妈……那么细心的人都找不到,他们更找不到。”

    温月安忍不住道:“那你……”

    贺玉楼看着温月安的眼睛,声音低沉而缓慢,他喉结与胸腔的振动似乎与两人的心拍数一样,一下一下,合在了一块:“我去的地方,没有琴。以后我不弹琴了,也不想再见你。但是你,还要弹下去。”

    贺玉楼轻轻拭去温月安脸上的泪,一字一句道:“温月安,从今以后,你这双手,要扛着贺家的琴,一直弹下去。无论这人世间成了何种模样,哪怕再无日月,白骨累累,你都不能逃,不准死,你要一直活着,把琴传下去,像我父母教你那样,像我教你那样,教你的学生……这是你欠我们贺家的,你要用一辈子来还。”

    温月安抓住贺玉楼的手:“……贺玉楼……这辈子,你都不见我?”

    “啪啪----”

    卧室外响起锤门声。

    老头在门外压低声音喊:“小崽子,快点,他们等不及了。”

    贺玉楼翻过身,把温月安推进床底下,然后便马上跟着老头出去了。

    “你要他一直活着,去扛那琴,那你自己呢,就这么撒手不管了,什么也不扛?”老头推着三轮车往外走了两步,突然问道。

    贺玉楼低头看着三轮车上两张床单裹着的躯体,说:“贺家除了琴,还有一个字----直。”

    老头把三轮车推到门口,众人立即退开三尺,老头嚼着草,骑上车走了。

    领头的红袖章绕着贺玉楼走了两圈:“干那脏事的人原来长这样啊,真是人不可貌相。还有一个人呢?”

    贺玉楼说:“不知道你说的是谁。”

    “不知道?就是跟你干脏事的,你那兄弟。”

    贺玉楼看了一眼常良言,说:“我家只剩我一个了。”

    领头的质问:“另一个呢?”

    贺玉楼仍然看着常良言:“你也看到了,刚才车上有两个人,我妈,我弟,都死了。”

    “我……”常良言被贺玉楼的目光笼罩着,突然改口道,“许是我……许是我记错了。”

    领头的红袖章厉喝:“记错了?!这种事也是能记错的?!我看你是想包庇反革命!”他对兄弟俩已经死了一个的事本就非常不满,常良言竟然还敢改口,于是便命令道,“把这两个反革命都给我押到牛棚去!”

    ……

    温月安仍旧躺在床底下。

    他终于知道了贺玉楼躺在这里的感觉。

    他睁着眼睛,看着头顶上的床板,也终于知道了贺玉楼为什么会喜欢躺在他床下。他靠手臂移动自己的身躯,极为仔细地看床板上大片大片密密麻麻的墨迹。他从前根本不知道,贺家竟然有这样一片天地,竟然就在他每天睡觉的地方。而不躺在床的正下方,根本看不到这些----

    贺玉楼亲手抄的曲谱、棋谱、诗篇、碑文。

    贺玉楼自己作的曲、画的画、写的文章。

    温月安一行一行地往下看,看到一块区域时,怔住了。

    那一小片地方写着:把月安弄哭的次数。

    下面跟了好几个正字。

    而最后一个正字的后方原本像是留空了一大块,贺玉楼留这块空白,大约存了坏心,若能相伴到老,他还打算把温月安弄哭不少次。

    可此时那块空白上却有两个红褐色的大字:

    月安

    那是用血写的,血迹还很新,大约是前一晚才写的。

    温月安想,定是他做错了事,前一晚又对躺在床下的贺玉楼讲了那样狠心的话,才有了这两个血红的字。贺家墨也泼了,笔也折了,若不是恨极,贺玉楼如何会这样也要写下月安二字?

    盯着那两个血字许久,温月安用指尖沾上自己脸上的泪,在最后一个未写完的正字上加了一横。

    他泪眼模糊地继续向下看,便看到了《秋风颂》的曲谱。琴谱依旧是双钢琴的,与贺玉楼去年中秋给他的并无区别,只在题目“秋风颂”三字下方多了两行字:

    献给月安

    愿吾月安 岁月平安

    温月安颤抖着手,不断抚摸那两行字。

    所有人都走了,方圆好几里都没有人烟,没有人听到,在这座残破的小楼里,一张旧床板下,响起了啜泣声,还伴随着断断续续的轻声哼唱。

    是《秋风颂》。

    ======

    大家好。

    是这样的,因为之前回忆杀没写完,所以看到关于回忆杀的讨论,有点担心写文受到影响,所以就没有登录论坛来更新。

    现在写完了回忆杀,就一起贴上来了~

    总之,谢谢各位的批评建议~

    写得不好,以后会加油~

    第42章 【《lead, kindly light》- steven sharp nelson】

    钟关白弹下了最后一个音,他续的这后半段《秋风颂》也停了。

    万籁俱寂。

    不知道过了多久,仍没有人说话,没有人离场,连掌声也没有。所有人都沉浸在那段带着岁月痕迹的琴声里,出不来。

    钟关白抬头看着站在二楼包厢里的陆早秋,竟然有种可怕的错觉,仿佛他们两人也过了一次贺玉楼与温月安的人生,仿佛他们也分开了好多年,这一眼看过去,便瞬间被思念与恐惧填满了全身,再不敢移开眼。

    钟关白站起来,朝所有人说了一声“谢谢”便返回后台,朝二楼包厢而去。

    贺音徐马上跟着站起来,朝着钟关白的背影站了很久,像在行注目礼,等到钟关白都走入后台了,他才追上去。

    现场直播的主播这才反应过来,她迅速擦掉眼角的泪水,对着镜头说:“我们可以看到,两位钢琴家一同离场了。比赛到这里,应该就结束了。这是一场没有评委的比赛,这也意味着,所有人都是评委。相信此刻,所有人心中都有了结论。”

    “关----钟老师。”贺音徐跟了钟关白半天,一直跟到楼梯边才喊了一声。

    钟关白脚步未停地往楼上走,嘴上应道:“嗯。”

    “钟老师赢了。”贺音徐说。

    赢了么……

    原本钟关白是看了一遍回忆录的,可是等他弹完以后才懂这场比赛意味着什么。

    贺玉楼赢了那么多年,让温月安叫了那么多年师哥,最后只输了一回,这场比赛,贺玉楼大概想赢,而温月安,应是想输的。

    “赢了,也不能算是我赢的。”钟关白说。

    是那些岁月伤痕,最终成就了这首曲子。

    贺音徐听懂了,“这首《秋风颂》背后是有故事的,是不是?”他一边跟钟关白保持着两个台阶的距离,一边问。

    钟关白反问:“你父亲没告诉你这首曲子是谁作的吗?”

    贺音徐看着钟关白的背影:“我知道,是我父亲作的。”

    钟关白:“那你怎么不去问他?”

    贺音徐:“他从来不跟我说这些。”

    经过楼梯的转角,钟关白瞥到贺音徐的神色有点落寞。

    “是有个故事。”钟关白觉得小孩也挺可怜,“但是不该由我告诉你。”他想,贺玉楼没有告诉贺音徐这个故事,总有原因。

    “那,还有谁知道这个故事吗?”贺音徐问。

    钟关白随口道:“问你妈。”

    贺音徐说:“我没有。”

    钟关白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小孩好像也不难过,便放下心来:“哦,没有就没有吧,我也没有。”

    “我遇到的其他人,这个时候都会向我道歉。”贺音徐说,就像是一种法律规定。其实我不懂为什么。”

    “以前我也不懂。”钟关白想到唐小离的话,“后来有个朋友跟我说,人类就是这样,如果自己有什么而别人没有,就会同情心泛滥,也不管别人到底需不需要。哦,但是你不要听他的,他讲这些完全是因为他是个没有礼貌的人,你不要向他学习。”
更多章節請下載APP
海鷗小說APP 海量小說 隨時隨地免費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