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母撩人

:花绸那年与母亲上京投奔远亲,到了奚家,她忽然长了辈分,多了个小侄子。小侄子会把攒下来的月钱都给她,追在她裙子后头黏糊糊的喊姑母。花绸心怀感激,手把手教他写字,引得满府咋舌称奇,平日坐不住的小少爷竟然在书案前坐了两个时辰!但出嫁那日,最孝顺她的侄子...

第47章
    一席话说得范贞德前倾了腰,“有这回事儿?”

    “圣上提了那么一句后,没几日,内阁提议,官员任点,当德行为先,政绩次之。虽未成文,但近来朝廷里也屡有人提出以仁孝治天下。大人虽不参与朝会,应当也听见过这股风啊。”

    “嘶……是好像听见过。”范贞德脑子一转,面色讪讪,“我往常在衙门里忙得不可开jiāo,家里的事儿都是你舅妈在操持,我平日问她,她只说处处都好。竟不知,还有这等事儿。难得世侄惦记表姐,只管放心,为人父者,还能叫自己的女儿受委屈不成?”

    话音甫落,凑巧听丫头进来回话,“回老爷,是有这么回事儿,太太说大姑娘在外头不敬长辈,因此打了她。已请大夫看过,说是皮外伤,上了药,歇几天就能好。”

    范贞德登时板下脸,“去后头告诉太太,今儿不许出门,回头我有话跟她说。”言罢把眼转向奚桓,放得十二分的和软,“回头我说道说道你舅妈,教育孩子,哪能下这么重的手。”

    听见“舅妈”这个词,奚桓额间叠出个千烦万嫌,拔腿起来,不大端正地拜了个礼,“大人既说了,小侄没什么不放心的。”扭头吩咐门口丫头,“烦请我姑妈出来,我在外头等候。”

    那范贞德脸色一变,忙搁下盅扇起来款留,比他自个儿女儿的生死还叫他焦心,“这就要走?世侄难得到家一趟,叫你舅妈治下席面,咱们爷俩好好吃杯酒再去。天长,一更也黑不了天,忙什么?”

    奚桓瞥眼见其献媚的笑,十二分的不耐烦,拔靴跨出门槛,“不叨扰了,大人不必送。”

    说话已走出半丈,范贞德刚追送出两步,就被炙热的太阳烤出满头汗,一颗浑浊的汗珠子滑稽地悬在他八字胡的尾端,被他狠狠一甩,甩到后宅。

    按说奚桓往范家来,花绸不放心,也跟着一道坐了马车来瞧韫倩。

    屋内兰麝蕴着淡淡血腥气,韫倩靠chuáng头坐着,两个手搭在单被上头,各用苎麻带子缠了三个指头,若不是边缘抽的麻丝是白的,死活瞧不出那是白苎麻布,湿哒哒黏糊糊,被血浸得殷红。

    俄延半晌,那血就化成了花绸的泪,润了腮颊,她落在chuáng沿上,不敢碰她的手,只敢望着,一发声,嗓子眼里有一场巨大的风bào,飞沙滚石,“还疼不疼啊?”

    纱帐淡淡的藕粉透she在韫倩苍白的脸上,使她似朵初生的的荷花,娇艳脆弱。

    她垂眼瞥一下双手,无所谓地翘翘几个指头,“疼也疼过了,不妨事儿,只是得要好些时才能长出指甲,没法子同你一道染凤仙花了。”

    花绸只觉常年压在心上的那块石板又加了千斤重,声音就像京城的夏天,长年累月地憋着一场bào雨,“我要劝你多少话儿,凡事服个软。你在这家里,有爹只当没爹,叔叔婶婶更指望不上,何必自讨苦吃?”

    韫倩回以苍白的一抹笑,似一片青苔古木萧条。

    花绸盯着她的手瞧一阵,眼睛里返照出一抹血光,“表哥与桓儿这些日子寻了多少好东西给我,我回去使人常给你送来,你使莲心亲自去接应,别落在你们太太手里。好好养伤,别忘了,涧儿生辰那天,你还有大事要办呢。”

    提起那桩大事,韫倩来了jīng神,半身前倾着盯她,“你肯帮我?”

    花绸正缄默,倏闻丫头进来奚桓在外头等候,她只得掖掖她的被角,“先养好伤,别的,再说。”

    随着她沉寂下去的音调,太阳西昃,残阳渐灺。

    第22章 .  君不悟(十二)   “放心大胆去厮杀,我……

    太阳落了山, 余温里添了几缕凉风,花绸的眼是一池平静chūn水,在马车的颠簸中, 被晃得起伏不平。

    奚桓瞥见, 靠在车壁上笑意幽深,“姑妈是担心,咱们走了大表姐又挨打?”

    花绸转过脸来, 半晌又转回去,愈发消沉, “我是在想,或许不应该叫你来出这个头。倘或因为你与范大老爷说了什么,他训斥了庄大嫂子,庄大嫂子必定又是一肚子的气,一转头,还是拿韫倩撒气。”

    “您放心, 且得消停几日。”

    “你跟他说什么了?”花绸提起眉峰。

    “我许了他一点好处。”奚桓端起腰来笑笑, “我授意他, 若是他约束好家宅, 我可以在父亲面前替他说两句话,将他调离僧录司。”

    “这样的事儿, 怎么好胡乱许他?你父亲一向清正严明, 范姨娘不知说了多少好话, 他也从未应过。况且这范贞德连自己的骨肉都不管, 哪里又会管百姓死活?若将他调到什么要紧职位上头,岂不是祸国殃民?”

    “所以我只是‘授意’,”奚桓挨近了,摸了把折扇替她扇风, “话我没说明白,他自个儿揣摩的不作数,父亲也不可能真举荐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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