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音一听冀行箴居然当众这样叫她,顿时不干了。反正二公主什么都已经听见,她就对着冀若芙高声道:“芙姐姐,太子殿下欺负人!” 话音还没落下,她的头发又遭了秧。 旁边冀行箴对着她的头一阵乱揉。 阿音心疼自己可爱的发式,皱着眉头怒瞪他。 冀行箴佯作不知她为何这般,平静地问她:“怎么了?可是有甚么事么?” 冀若芙道:“行箴你莫要欺负五妹妹。她年纪小,你让着她些。” 冀行箴淡笑着应了一声。 阿音觉得还是二公主身边更安全点,趁着他点头的功夫撒开腿就要奔向冀若芙。谁料刚刚迈开小短腿,就被人从后头一把抱住。 “跑什么跑。”冀行箴道:“我能吃了你不成。” 阿音扭头怒瞪他,意思很明显。 ——她相信,他简直什么事儿都能做得出来! 冀行箴被她这模样逗笑了,与冀若芙道:“二皇姐先回去罢。这里有包子陪我就好了。” 听他一口一个“包子”,冀若芙哭笑不得,“你怎么能这么叫五妹妹呢。” 冀行箴伸出食指,戳了戳阿音小脸蛋。 阿音不乐意了,小眉头拧得紧紧的,小脸也皱了起来。 冀行箴笑问:“像不像?” 常云涵忍不住笑出了声。 冀若芙亦是微笑,“像不像另说。你终归得让着她些。” “知道了。”冀行箴随口应了句。又道:“我哪里会欺负她。”说着就不住地打量窗外。 冀若芙了解自己弟弟。看他这般状况,便知他没了耐性应付她们。而且他身子本就没有完全康复,这个时候再多叨扰也是无益。 她打算离去,和冀行箴提了句。冀行箴唤来了云峰:“你送二公主出去罢。” 云峰对冀若芙做了个“请”的手势。冀若芙又叮嘱了冀行箴几句,便和常云涵一同离开。 阿音贴着墙边悄悄地往外走,打算跟着一起溜出去。谁知还没出屋门就又被捉了回来。而且,直接被冀行箴给拎去了卧房待着。 “你陪我会儿。” 没了旁人在,冀行箴面露疲色,斜斜地倚靠在床边,隽挺的眉微微蹙起,薄唇紧抿,似是十分痛苦。 阿音可是实打实看到了中午他是怎么昏睡着躺在床上的。如今看他这般样子,她收起了玩笑的心思,小声地问:“还不舒服?” “嗯。” 极其简短的一个回答,却让阿音真的开始担心起来。她爬到冀行箴的床上,挪到他的身边,探出小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还好,不算烫。没有再烧起来。 阿音放心了点,挪着身子打算爬下去。 “坐着罢。”冀行箴拍了拍自己身边的空位置,“就在这儿待着便好。” 阿音看他难得地露出脆弱的一面,思量许久,终是没有驳斥他,而是挨在他身边老实坐着。 坐了一会儿,她觉得这样的姿势不舒服,就下了床搬了个小凳子放到他的床边,她端正坐在小凳子上。 “太子殿下睡一会儿吧。”阿音看他这个情形,生怕病情再反复,好生劝他,“多休息总是好的。” 冀行箴掀开眼帘朝她望过去,“你不跑?” 阿音心说这人真是……都什么时候了,竟然还在纠结这个。 于是扭头不搭理他。 冀行箴低低笑了,翻身躺到床上。 阿音爬上爬下地费了半天的力拉了被子给他盖好。 “你先在这里坐会儿。”冀行箴面朝墙背对着她侧躺着,因为离得稍远,声音听着有些缥缈,“就算要走,也等我睡了罢。” 阿音看他这状况,估摸了下他过不了多少时候也就睡过去了。就也应了下来。 果然,不多时,身边人呼吸绵长起来。 阿音凑过去看了看,见他双眼紧闭,这才悄悄地溜出了屋子。 翌日一早,阿音遣了珍眉去景华宫问冀行箴的状况。知道他昨夜没有病情反复,这才彻底安心下来。用膳过后就往崇明宫的瑞和殿去。 如今已经春意盎然,一路行去,鸟语花香,当真是惬意无比。又因冀行箴的病情稳定下来开始好转,故而阿音的心情还是相当不错的。 结果,还没进到崇明宫的宫门,她就看到了不愿见到的人。原本的好心情顿时一落千丈。 阿音面不改色地径直往里走。 这时候有人脆生生地遥遥叫她:“果然是眼高于顶。怎么不理人?莫不是上一回之后,你心里存着愧疚,所以不敢面对我么。” 阿音默了默。她实在想不通一个小姑娘为什么会说话喜欢带刺儿。只是对方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她,她也没有必要忍气吞声就是了。 阿音扬起个笑来转向来人,“原来是郑家姐姐。原是我怕会迟到,一直紧赶慢赶地往学堂里去,竟是没有留意到周围的情形。还望姐姐莫要和我计较才是。” 郑惠冉冷笑道:“叫什么姐姐?你不用再一次次提醒我了。我知道自己年纪比你大!” “郑姐姐何必这般想我。”阿音的声音里透着几许委屈,“我叫一声‘姐姐’,是因着礼数。你若怕我这样叫你会把你叫得年纪太大的话,那我往后不这样叫就是了。” 郑惠冉气急,恼道:“怎么着?还委屈了你不成?告诉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俞家人的坏心思!打伤了我哥哥,还假惺惺地去家里道歉。末了还让你来出言堵我。你们俞家欺人太甚!如今你口口声声叫我姐姐,指不定安了什么坏心思!” 她怒极之下不停歇地对着阿音叫嚷了许久。直到身后传来了个陌生的疑惑女声。 “你们是谁?” 阿音和郑惠冉都意外地回头看过去,便见有名年轻妇人正诧异地打量着她们。 这妇人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身穿湖蓝色银线绞珠软绸长衣,头发简单挽起不曾点缀珠宝,只用一根木簪插入其中。 对方看了她们两人一会儿后,忽地笑了,拊掌道:“是俞家和郑家姑娘是么?原听公主们有了新伴读,却是第一回见。” 阿音和郑惠冉面面相觑后,忽地意识到眼前之人是谁,赶忙躬身见礼,“见过宋先生。” 阿音有些紧张地问道:“我们是来迟了么?” 晟广帝尊师重道,早有规定但凡上课时候皇子公主和伴读们都不许迟到,需得提早到了课堂去,免得先生们等着。 原本阿音觉得自己来得时间不算晚,但是看到宋先生后却有些不确定了。 “不晚,”宋静荷道,“原是我今日来得早。你们无需多礼,不到上课时辰可随意做什么都好。只管按时上课就可。” 阿音认真地应了声。 宋静荷笑着点点头,瞥了郑惠冉一眼后,又多看了阿音几眼,这才当先往殿内行去。 宋先生的身影一消失,郑惠冉立刻收起了先前那副乖巧模样。她狠狠地瞪了阿音一眼,跺脚气道:“都怪你!害得我被先生看到了那般模样!” 她说的便是宋静荷过来的时候,她和阿音争执的那些话语。她心里也清楚自己那些话说得不太中听。 思量了下,郑惠冉又狐疑道:“先生怎么来那么早?莫不是你从中捣鬼了罢!” 阿音也没料到事情居然那么巧,刚好她就遇到了郑惠冉而后争执起来,刚好宋先生今日到得早就看到了。 但是郑惠冉这般的态度让她恼火。 对着这样的人,她也懒得为自己辩驳什么,反而神秘莫测地笑了下,留下一句“你猜”,这便悠悠然地往殿内行去。 宋先生教课时讲述理论知识的时间少,留给大家实战的时候比较多。她更倾向于让学生在对弈中慢慢琢磨。 因着女孩儿们的年龄不同,所学程度不同,因此宋先生都是让公主们和自己的陪读对弈。一来两人年龄相差不大一同读书,彼此的程度差不多。二来,公主们都是和自己的陪读最为亲近,相互之间也可以讨论下为什么会胜出,为什么会落败。 阿音自然是和冀薇对弈。 棋局还没开始,冀薇就有些沮丧地小声与她说道:“妹妹,你棋艺如何?” 阿音顿了顿,模棱两可地答道:“尚可。” 冀薇听闻后显然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只要不是很厉害的话,就很好。” 阿音从她话里听出来了点门道,笑问道:“三公主何出此言?” “你不知道,他们几个啊……”冀薇指了指屋子里的几位公主,又遥遥地指了下皇子们读书的崇宁宫方向,“他们都比我棋艺要好。平日里和他们相比,我可是输惨了。” 阿音的小脸紧绷起来,犹豫不决。 冀薇以为她是在因了会输而胆怯,亲热的搂住她的手臂,“音妹妹无需担心。你即便输了,我也不会多说甚么。我们不过是切磋而已。” 说实话,阿音现在的棋艺在同龄人里还算是相当不错的。 因为冀行箴棋艺出众,且他时不时心血来潮就会拉着她比试一番,故而阿音在江南的这几年里很是刻苦地学了棋。 虽然她的技艺肯定比不过冀行箴,但是对付这些姑娘们完全没有问题。 她思量着自己是陪读,终归是要陪着三公主读书的。她本就年龄偏小,若是再胜过了冀薇,原本就不擅长这方面的冀薇未免心里头更加不爽利。这样下来,难免会冀薇对棋之一道生出怯意。 倒不如想了法子输给对方,这样的话冀薇信心加大,许是对棋艺还能生出些好感来。 阿音便没有反驳冀薇的推断。 冀薇开心起来,拉着她走到了棋桌旁,在两端面对面地坐下,开始对弈。 片刻后屋里响起了阿音的挫败认输声。 冀薇欢喜不已,又不住的轻声安慰阿音。 两人收好了棋子正打算对战第二回的时候,旁边却是走来一人,打断了正低声说着话的的她们。 “你,棋下得不错?”郑惠冉站在桌旁,冷冷地看着阿音这半边。 阿音茫然地望向她,“郑姑娘莫不是说错了罢?” 她明明都输给冀薇了,整间屋子的人恐怕都已经听见。偏这郑姑娘却还非要这样说…… 事情怕是有些蹊跷。 郑惠冉看一脸茫然的样子,心中更是欢喜。她曾经入宫时候和冀薇对弈过,冀薇从未赢过她。既然如此,冀薇又能赢俞五,那么俞家五姑娘怎么也赢不了她。 郑惠冉冷冰冰地与阿音说道:“我和你对战一局,我们打个赌,如何?” 冀茹凑了过来,不住拍手叫好。 冀薇气不过,“音妹妹年纪小,自然不若郑姑娘技艺娴熟。既然如此,郑妹妹又何必咄咄相逼、以大欺小!” 郑惠冉最看不得旁人拿她和阿音比大小了。听了冀薇这话后,她更为气恼,当即扬声说道:“我原先只听此技讲究天赋、讲究勤奋。却头一次听说,还能和年龄相提并论了!” 冀薇正欲和她辩驳,这时候袖子动了动,原来是阿音轻轻扯了几下。 冀薇未曾答话。 阿音问郑惠冉:“既是比试,那用什么来做彩头?” “彩头好办。”郑惠冉道:“我若输了,我身上这些首饰随你挑个!你若输了,我也不要求多,你只给我磕个头认个错便好。” 她这话一出来,所有人尽皆变色。 冀若芙道:“休得无礼!磕头这般事情,怎能轻易许诺!” “既然是彩头,总得大一些才好。”郑惠冉微笑道:“不然的话,有人怕是过后就会不认账。” 阿音看着她势在必得的样子,默了默,忽然浅浅一笑,“既然年龄可以忽略不计的话,那么彩头也应该对等。倘若郑姐姐输了,也给我磕头认个错,如何?” 郑惠冉冷哼一声,不以为意地道:“那也可以。” “我学棋年份少,你总得让我一让罢。” “好。你执子先行。” “倘若最后和局……” 郑惠冉不耐烦了,拍了下桌子喊道:“你到底还比不比了!” “比,比。”阿音甜甜笑着,“只要郑姑娘保证不反悔,我就必然应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