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却笑道:“外头这点儿小事,你就不用操心了,我自会料理清楚。你就只等着在家数银子吧!” 凤姐啐道:“不说我还不稀罕打听呢!不和你闹了,这个点儿,老太太要用饭了。我已吩咐厨房给你做了你最喜欢吃的胭脂鹅脯,让平儿她们和你一起吃吧!还有,吃饭就吃饭,不许你对她们动手动脚的。” 贾琏一一都应了。 于是凤姐从院子出来,绕过粉油大影壁,衣带当风,匆匆赶到了老太太正房内。 老太太搂着如粉团儿一般的宝玉,疼爱道:“宝玉这孩子自小儿身子骨弱,吹不得风。因此我才特地安排在碧纱橱里头,时刻让人看护着,好容易长的这么大,也亏了神佛保佑,没灾没病的。你们还不知足,今儿逼着他念书,明儿逼着他写字,生生要把他逼坏了你们才甘心!” 王夫人在地下椅子上坐着,忙解释道:“也不是逼他。只是宝玉这么大了还未开蒙,也该找个先生教他读书。” 宝玉听的读书两个字就不乐意,央求老太太道:“老祖宗,孙儿有大嫂子教,已经尽识了字。况且先生们教的摇头晃脑,学生偶有疑问驳了两句,就只会瞪眼睛让自己看书,想必没有真才实学。不如孙儿自己看书实在。” 王夫人不悦道:“休要乱说,前儿给你找的王先生正经举人出身,岂是没有才学的?” 宝玉眼睛沁出泪:“那王先生动不动用戒尺打人,我再也不去的。” 老太太听的这先生会打人,立刻变了脸色,斥责道:“这种人也配教我的宝玉!去,给几两银子打发了,不让他再上咱家的门!” 王夫人忙站起来回道:“老太太息怒,媳妇已经让他回去了。” 老太太余怒未消,恰好凤姐踩着点儿进来,见王夫人站在当中,转眼笑道:“老太太,我给您出个主意,包管您和太太同意,宝玉也愿意!” 老太太方才转怒为喜,问道:“你有什么法子?” 凤姐道:“我听说西门外牟尼院有个姑子,极有才学,不如请了来给迎春她们教书,宝玉既然不愿意外头的先生教,大可以让他随姑娘们听着。这样一举两得。” 宝玉听的可以和姐妹们一起,还有什么不满意的?纵然仍叫王先生回来,也甘之如饴。 王夫人不由问道:“这个姑子什么年纪?” 凤姐道:“不过四十多岁,连宫里面的娘娘们也常请她去谈诗作赋,可见和寻常姑子不同。” 老太太微微颔首,“那便每隔三五日用小轿抬了来,不可怠慢了。但有一点,你需和她说明白了,只将三百千千古文家训教了,再添些四书就够了,唯不可教佛经禅理,移了性情。” 凤姐笑道:“老太太和太太放心,明儿我就去请。先让宝玉和几位妹妹见见,愿意了才能教的。” 王夫人也认为妥当,自然应允。 殊不知,禅师教禅理,不在言谈,在于身教,即便一言不发,有慧根的自然会顿悟。这是后话了。 老太太抚着宝玉的头,“等过两年宝玉身子好了,我再放他出去,到时候你们让谁教他,我便不管了。” 宝玉眉开眼笑,对着凤姐作了揖,“谢谢凤姐姐!” 凤姐忙虚扶一把,“哪能得了你的谢?我只不过说一说,你该谢老太太和太太才是!” 老太太笑道:“知道你也心疼宝玉,不愿意他受罪。这才是个嫂子的样儿。” 王夫人也笑道:“有时连我没注意的,她也提醒着我。但老太太也不要太惯着她,若还要夸她,可就要飞上天了。” 老太太一边宠溺的搂着宝玉,一边道:“凤丫头来的时间不长,但家里头色色料理的清楚,又压得住那些个老婆子媳妇,比她婆婆要强十倍!凤丫头,我向来公道,你做的好,我自然要奖你。该飞上天的就放肆的飞。” 王夫人脸上始终笑容不减,眼神不离宝玉左右。 凤姐笑道:“老太太,太太,你们放心,凭我飞多高,那线儿还攥在您手里呢!您要是撒手不管,我可就要没影儿了。”她上前在榻边儿蹲下,轻轻扯着老太太的衣襟,“老太太,您可千万攥紧了,上面风大着呢!” 老太太用指头点了凤姐额头,“要攥你让琏哥儿攥去,看是他缠着你,还是你缠着他?” 凤姐道:“回老太太,我和他是前世的冤家,都缠成一团,分不清了!” 老太太开怀大笑,王夫人浅浅的露出笑容。 第三十五章冷凤姐大展雄威 凤姐每日的时间安排都很紧凑,一大早侍候好贾琏的起居,立刻要在西边儿厢房吩咐管事媳妇们,发派对牌,指使账上兑银子,然后要紧的是到老太太院儿奉承,再去太太那儿说话。等到闲了,难免要宽慰贾琏一二。实在没事儿了,才抽空儿去东路院儿看看邢夫人。 这不,凤姐安排妥了老太太的膳食,便坐着小轿,由南北宽夹道,出东小院。 才走到东角门旁游廊上,门外有人悄声的议论。 凤姐放轻脚步,悄悄靠近去。 一个婆子道:“我告诉你们啊,这奶奶可真是个厉害的,连正经婆婆都不放在眼里,专门巴结那边儿太太,混不知道自己是那边儿的了。” 另一个婆子笑道:“谁不知道她本就是那边太太的内侄女,亲近一些也是常情。” “呸!”先前那婆子道:“那也不能踩在婆婆头上讨好别人啊!这些天,大老爷只怕起不来了,她立刻攀了高枝,越发定省都免了。这也算了,人家有老太太宠着,不能计较。但咱们太太的月例银子不但比丫头们的要迟两天,还短了二两!这叫什么?这个儿狗眼看人低!” 另几个婆子纷纷道:“不会吧?她无论如何,也不像那样的人啊?不会是搞错了?” 又一个婆子插嘴道:“怎么不会?你们看她那面相,眉毛上举,可不是良善人。依我看啊,一定是她克扣了咱们的月例银子去外头放债得利,这种事以前……如何不可能?” 她差一点将当年自己做的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吐露了出来。 几个婆子也想到,“难怪这两月的月例不按往常的时候发放了。我原先以为是账房没来得及,反正只有前后几天,就没注意。” 那个婆子道:“你是有钱的,一两天能对付过去。像咱们这起没了靠山,更没人孝敬巴结,全靠每月这几两银子度日,迟了一天,我们家多少人就得饿肚子,她也忍心!” “对,别看她长得娇滴滴妖精一样,心狠着呢!” “你们是那边的,看在太太面上,暂时不会那你们怎么样。但也要小心。等她收拾完我们这些没了用的,下一次就轮到你们了!” 凤姐在门后听的大怒,想也不想的走了出来。 她冷面寒霜,咬着牙,嘴角带笑,让人看了不觉煞气凛然。 几个婆子还在眉飞色舞的说呢,猛然瞧见凤姐到了跟前,立刻闭嘴,腿肚子直打颤,连跑的勇气也没有。 凤姐斜眼瞧过去,起头说些不三不四的话的,正是邢夫人的陪房费婆子,后头起哄的是秦显家的,还有那边何婆子等几个惯会造谣生事的。 “你们好啊!平素我看在你们是家里的老人,又是大太太身边的人,纵然喝酒误事,口出怨言,我就只当没听见。谁料你们越加放肆,打量我真个儿是吃素的佛爷,只会念经不会打人是吧?” 那费婆子仗着身份不同,料想凤姐不会拿她怎么样,因此凑上前笑道:“二奶奶恕罪,我们几个都是刚喝了酒,一时没管住嘴,您就宽心饶过我们这一次,以后再也不敢了!” 凤姐嘲讽道:“你才说心狠,我倒要做一做心狠的事来,方才名副其实。” 费婆子面上僵硬,又道:“好歹看在大太太面上,放过我们,大伙都念奶奶您的恩德!” 凤姐冷笑:“我原也没有恩德给你们,今儿若不拿了你们开刀,让其他人还以为我王熙凤是大奶奶的仁善性子,好惹的!” 费婆子请知没法儿善了,索性笑道:“奶奶说笑了,按理,咱们爷没说错什么,这月的月例银子,咱们太太是短了二两。这是怎么也赖不过去的。” “放你娘的屁!” 凤姐骂道:“我王熙凤的嫁妆比你们贾家的库都多,还用的着克扣了那点芝麻大小的银子?这是大太太在大老爷面前亲自认了的,每月从她的月例里头匀出二两来,给琏二爷补助,这才过了没两天,怎么又忘记了?若是大太太不愿意,只管和我说的,这二两银子也做不得什么。下个月便不扣了就是!用得着指桑骂槐,扣了谁的银子。还有模有样的说我拿了你们那点儿散碎银子放利,我呸!且不说二爷手的明白,就是他没说,你们加起来还没几两月钱放出去一个月也只几分几钱,还不在我王熙凤的眼皮子里。” 秦显家的暗自后悔随着费婆子闹,忙像凤姐求饶道:“奶奶,刚才那些混账话,都是费婆子一个人讲的,咱们还说她呢,是不是?” 搜索【看书助手】官方地址:百万热门书籍终身无广告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