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省哥,别……” 刘紫然拦我。 “你有病吧?” 我目瞪口呆:“这时候你‘别’?别什么?你想用自己喂她,她吃了仇人都解脱不了,这鬼已经没救了,只能杀。” “帮我抱住她……三省哥,你信我,别杀她。她还可以压住,你帮我的话,一定可以。” “我看你是疯了。” 我根本没想搭理刘紫然,然而,就在我尺子即将落下的一刻,刘紫然却突然对我说:“我信你,把她交给你。你没搞成,那现在,你也该信我一次吧!如果我压不住,我自己会杀她!” “我没信别人的习惯。” 尺子抬高。 “三省哥!” 刘紫然喊。 我…… 看到她的血,她苍白的脸,我纳闷她到底在坚持什么。 短暂的半秒,刘紫然被饿鬼咬住的肩膀,发出骨裂的声响! 这声音,竟让我鬼使神差的,放下了尺子。 “找死吧?这特么兼职有病!” 我咒骂着,一把抱住小鬼和刘紫然。 这时,小鬼的力量爆发到极致,抬起头,在此张口! 这一口下去,刘紫然的肩膀铁定就被扯下来,于是我抬起手臂,勾住那小鬼的脖子,让她一口咬在我的胳膊上! 它咬中了。 而且,咬得结结实实。 我确定,自己的骨头,已经裂开。 当时我就把刘紫然祖宗十八代问候一遍。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遭这份罪? 下一刻。 鬼怪的阴气,将四周沙石吹散! 刘紫然的挎包也被掀翻,一张纸片,飘落到对面的石头上。 也许这是一个巧合。 可它就是发生在刚刚好的地方。 小鬼的暴乱的气息,突然不再尖锐。 四散的阴气,也渐渐失去混乱,变柔和。 小鬼那血色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面前的石头,盯着,那石头上的纸。 那……是一张照片。 是之前那档案袋里的最后一张,我说过的,一家三口的合照。 母亲,孩子,父亲,他们互相拥抱着,无比幸福的样子。 很巧。 刚好对应了,此刻的刘紫然、小鬼,还有我。 混乱的记忆,冲刷着我们的脑海。 恍惚间,我看到了曾经发生的一幕。 黑暗的小屋,无数酒瓶,男人趴在桌上,痛苦的一口接着一口的喝酒,嘴里不断问着,为什么? 孩子怯生生的看着父亲,揉着肚子。 她很饿,却不敢说话。 她知道,爸爸今天心情不好。 但最终,饥饿实在太痛苦了,她悄悄走到爸爸身边,小手拉住爸爸衣角。 男人抬头,是降头师的脸。 但那时,他没有那么瘦,还是个人的样子。 他轻轻抚摸女孩儿的头,爱与恨,在眼中交错,就像两个有着血海深仇,拿着刀剑,拼杀个你死我活的人。 最终,爱意,赢了一次。 但他知道,爱不会永远赢过恨。 他抚摸着孩子的后脑,说,带她弄吃的。 他买了孩子最爱吃的小丸子,为孩子系好衣服。站在街口,对孩子说爸爸要去买一些东西,是一个不准小孩子去的地方,你就在这里等着爸爸,要乖乖的。 说完,他离开。 孩子很听话,一直在等。 最后,没等到爸爸,等到了刘紫然。 …… 画面散尽。 娃娃恢复了巴掌大小的模样,小女鬼缩在娃娃之中,身上,已再无怨恨之气。 原来她的执念,并非恨意。 而是已经失去的父母之爱,家的温暖。 “呼……” 刘紫然的头,靠在我肩上,她长长的输了口气,手慢慢抚摸着我受伤手臂:“没事吧?” “你猜呢?” 我没好气儿,但脑子里一幕幕闪过的画面还在。 “你看到了吗?那些画面。” 我问刘紫然。 “嗯。” 她点头。 “原来,那天来接孩子的时候,他是真的在哭。不是演戏。” 接着,刘紫然抬头看向我:“可惜,善恶一念,一步错,就是地狱深渊,再也回不来。” 我看着自己的胳膊,牙印儿下面,烂肉之中,是血淋淋的骨头:“那做好人,也太累,每一步都要对。” “也不是每一步都要对。但至少不该错的太离谱。” “走吧,去医院。” “哦……” …… 几个小时后,典当行库房。 我和刘紫然各自缠了几层绷带。 她将娃娃,摆放在库房中段的货架上。 “老板,这次冥物,算是我收的吧?” 我问。 刘紫然嘿嘿一笑:“算啊,但是三省哥,这事儿呢,我也出手了。再加上咱们俩的医药费。所以这娃娃以后要是出货了,提成那方面,你最多拿百分之五。” “不是说这个。” “那什么?” 刘紫然好奇的瞧着我。 我伸出三根指头:“业绩,三件儿冥物。” 刘紫然好像才想起来这事儿,赶紧回应道:“算!当然算!三省哥你对铺子的生意,还挺上心呢。看在你这么积极的份儿上,以后娃娃出货的百分之五提成,变百分之十啦!” “三件冥物,现在已经来了一件。延期一个月,这一个月内,三省哥,你还要再收到一件冥物哦。” “知道。” 我看看门外,天已经亮了。 我和刘紫然都是一晚上没睡,闲聊两句,就各自回房。 说是回房休息,其实,我们俩都没睡。 刘紫然搓着受伤的肩膀,打着哈欠,一脸困劲儿上头的模样,站在门口对我告别。可关门的一瞬间,眼睛里的睡意,一下子全散了。 她背靠着门,眼睛斜向下,耳朵好像在听着门外的动静。 听到我关门,她嘴角浮起淡淡的微笑。 接着,看向房间中的八仙桌。 镜子还在桌上。 十五月圆夜已过,那镜子十分安静,又被刘紫然挂到了脖子上,塞进贴身的衣服中。 不过一切似乎还没结束。 镜子收起来了,但桌上还有一样东西。 是那只碗,以及,碗中满满的血液。 刘紫然侧身,坐到了桌上。一只手勾到碗边儿,将那只盛满血液的碗拖起。 拖到面前。 “呼……” 她轻轻吹了口气,血液在碗中颤抖。 接着伸出两根手指,一点点探入那碗血中,一颗圆滚滚的染血的眼球,被刘紫然从碗中夹了出来,放入口中。 而那碗血,接下来,也被她一饮而尽。 一丝血液,顺着刘紫然的嘴角流下。 她抬起纤柔的手指,将血液轻轻抿在唇上。双唇,被鲜血染成了诡异的红色。 而在此刻,房梁之上,正粘着一团肉。 肉中,也生着一颗眼睛。 那颗眼,将刚刚一幕,尽收眼底。 刘紫然突然有所察觉,猛然抬头。可就在抬头的一瞬间,房梁上的肉、眼球,迅速化为灰烬,从梁上落下。 灰尘落到刘紫然的脸上,她微微皱眉。 轻轻咳嗽。 “咳……这破房子,还真是太久没清理了,都落灰了呢。” 与此同时,我的房间,躺在床上的我,猛然睁开双眼。 我抬起手掌,手心正裂开嘴。 但这一次嘴里没有虫,也没有邪鬼,有的是一颗肉乎乎的眼球。 嘴巴闭合,眼球被咬碎。 “呵,这女的,还挺有意思。你那张‘羊皮’下面,到底是人是鬼?不过,不管是什么,我发现,我倒是真有点喜欢你了啊,嘿嘿嘿。” …… 时间过得很快,两个星期,眨眼睛就过去。 这半个月,一单生意都没有。 别说收获,出货都出不去。 刘紫然天天喝西北风,从我身上蹭外卖。 “啊……三省哥……我饿死了,外卖……快,快给我定一波续命套餐,快……” 此刻,刘紫然脑袋扣在柜台上,两只手抓着柜台边儿,一副生不如死的模样。 我没搭理她,整理好衣服,拿上门口的外套,准备出门。 “哎?” 听我这边没动静,刘紫然赶紧抬头:“你干嘛去?” “老板,今天的饭你自己掂量吧。我有事儿,最近两天请假。” “什么事儿啊!” 刘紫然一脸好奇。 “我妹,葬礼。” “哈??” 这一下,本来一脸虚弱相的刘紫然,瞬间来了精神:“不……不是,怎么回事儿?上次大巴车上见过一次,那时候还好好的,怎……怎……怎么人就……” 我揉额头:“啊,怪我了,话说简单了。” “嗯?”刘紫然一脸懵逼。 我重新解释了一下:“不是我妹的葬礼。是我妹的一个塑料姐妹花。” “那丫头,上个星期死的。她跟我妹从小到大一直是朋友,还是同学。所以这葬礼上,估计有不少我妹的老友。你知道的,我妹那体质绝对有问题,说不定,又能给我介绍一个两个中邪的朋友,也许我那业绩,就来了。” “呃……” “三省哥你这也,太玄学了。不靠谱的。” “呵呵……” 我干笑:“是,不靠谱。但怎么着,也比跟你在这喝西北风,顺便被蹭外卖强。” “哎!哎你这话怎么说的呢!不就两顿饭吗,三省哥你过去不是这么抠的人……再说了,这几个月,我一直供你住呀。” “我一天供你三顿饭的钱,足够给自己找个差不多的宾馆了。” “哎……哎你……” 就在我跟刘紫然斗嘴扯皮这会儿,门口突然走进来一个人。 这人脸色苍白,表情慌张,大白天的就跟深夜遇见了鬼似的。 “那个……打扰一下,这里,这里是黑白典当,对吧?” 是个男的,二十七八岁,胡子拉碴,满眼血丝。 问话的时候,眼睛四处张望,看看我,又看看刘紫然。 一见来人,刘紫然赶紧从柜台里面跑出来,先给我拉住:“三省哥你等等再走,好像有生意!” 接着,拉了一把椅子,给那男人坐下:“小哥儿,这就是黑白典当,门口儿那么大的字呢,错不了。您是典当,还是赎物?还是……” 没等刘紫然话问完,男人主动开口:“我不典当,也不赎物!我,我是听说你们这里卖些特别的东西,可以给人……解决麻烦?” 一听这话,刘紫然悄悄背过手,比划了一个“OK”。 大概意思是,最近这段日子的饭,有着落了。 “小哥儿您这么问,那看来对我们铺子,也有些了解。那您就直说吧,遇见了什么事儿,需要解决个什么麻烦?是情?是财?还是祸?” “我来这是要保命。” 男人脱口而出,面色慌张:“有人……要杀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