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太医能成为夜瑾言的专属御医,又怎么可能不是个聪明人,他当然能听出君子墨的意思,只是他能活到现在走到这个位置,更加重要的一点就是他对夜瑾言的忠心,所以他只当没听懂,反而直接转移了话题道:“公主当时的伤势君大人应该最了解才是,眼下如果君大人想知道,其实还是当面去看望公主的好,毕竟大人是额驸,公主说不定就是在等着大人呢。” 周太医也不是省油的灯,这话明白这就是在暗暗讽刺君子墨,当初无暇因为君子墨受了伤,那伤势君子墨能不知道吗?现在来问是不是旧伤复发,实在太虚情假意了。 周太医说完,只当没看见君子墨那微变的神色,直接背了药箱道:“我还要去宫里回禀皇上,先走一步,君大人见谅,告辞。” 君子墨凝视着周太医越走越远的马车,眼中深邃无光,然后举步走到公主府门口,抬手叩门。 公主府原本是前朝宰相的府邸,建造的很是奢华而雄伟,厚重的木门乃是上等的紫檀木所制,即使历经朝代变更战火纷飞,也没有磨去它的色泽,反而越发沉淀出一种古韵来。 这处府邸自大越开国以来就从来没有被赏赐给任何一个人,而君子墨将其赏给了无暇,足以说明无暇在他心中的地位之高。 因为经常被触碰而很是明亮的门环,轻轻地敲击在下方狰狞的狮子铜塑上,很快,门里传来了打开门插的声音,紧接着门被打开,一个护卫的身影显露了出来。 “下官见过君大人。”那护卫抱拳行了一礼,然而他的自称却让君子墨的目光一凝,竟然连一个看门的都是有官职的侍卫,看来他还是低估了无暇在夜瑾言心中的地位了。 只是他这回却猜错了,这个侍卫不是夜瑾言派过来的人,而是席满琯带过来的,之前公主府里本来就没有几个人,大多是在府中打理一些零碎的杂事,毕竟府里并没有人住,这次无暇过来也是比较突然,所以负责各项事务的下人还没有齐全,加上席满琯也有意为之,才会发生这样的误会。 君子墨沉默地站在门口,瞳孔微缩之后,心里却也不期然地冒出了另外一个让他心神难定的念头:都将身有官职的侍卫调过来了,是不是也说明,无暇的身体情况已经遭到了一定程度了? “君大人,”那护卫开口唤他,让他回神,“不知道君大人来此有何贵干?” 那一本正经的样子,似乎真的不知道君子墨来这里是做什么的一样,君子墨扯了扯唇角,“下臣,求见公主,还请通报。” 那护卫动都没动,神色正常的似乎他早就知道君子墨要说什么一样,面不改色地说道:“公主刚刚入睡,将军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扰,额驸还是请回吧,若是公主召见,必然会派人去请额驸,额驸不必担忧。” 既然他自称下臣,那护卫也立刻机灵地换了个称呼。 君子墨拳头微微攥紧,也没有生气,又道:“那,不知可否告知,公主的身体是否有什么大碍?” 护卫摇头道:“实在抱歉,下官分属前院,所以并不知道公主的情况。” 君子墨闭了闭眼又道:“既然如此,还请通报一声,请席将军出来想见。” 护卫仍然拒绝了,“将军奉旨保护公主安危,无圣旨不得轻易离开公主周围,否则一旦公主出事,皇上唯将军是问。” 这下还能说什么呢,君子墨紧紧地咬住压根,压抑着将要喷薄而出的愤怒,她身子不好,有资格守在她身边的,不是他这个名正言顺的夫君,反而是一个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的男人,奉旨?呵,好一个奉旨,当初他迫不得已娶她的时候,是奉旨,现在将她从他身边 隔离开来的,也是奉旨。 这就是不可违抗的旨意,这就是睥睨一切权利! 君子墨没有再说话,淡淡地转过身,眼中却燃烧着熊熊的火光来,真是让人向往啊,总有一日,总有一日…… 翻身上马,没有方向地纵马奔走,心不在焉地一直跑到城外才扯住缰绳,心里却还在千头万绪地想着心思,直到那纷乱的感情又被坚定的理智给压制了下去,君子墨这才深深地呼吸了一下,然后调转马头准备回去。 谁知一转身,却看到了旁边树下那一抹白色的丽影。 君子墨一愣,然后喜悦染上了他的脸庞,迅速下马走了过去,“无垢,怎么是你?” 姬无垢看着他高兴的样子,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只是却夹杂着悲哀和思念,“子墨哥哥。” “无垢,无垢,你来找我,我很高兴。”君子墨不由分说的抱住了她,深深地呼吸着她身上的香气,只是,这香气怎么好像突然有些陌生而呛人了? “子墨哥哥,我好想你……” 轻轻的一句话,将君子墨刚 才的疑惑和不满都给冲淡,君子墨真真切切地笑了起来,“我也想你无垢。” 两人依偎了一会儿,靠在他胸口的姬无垢突然开了口,语气却有些犹豫,“子墨哥哥,听说,听说妹妹住进了公主府,是真的吗?” 君子墨的身体一僵,低头看着姬无垢那有些担忧的神情,心里的不舒服越发地强烈了起来,冷哼一声道:“当然是真的,她住过去了才好,我才不想看见她,要不是因为皇上宠着她,我需要作出一个样子,我才不会去迎接她。” 姬无垢去蹙起了眉头,喃喃自语道:“难道她说的是真的吗?” 君子墨一时没有听清楚,“无垢你说什么?” 姬无垢勉强笑了笑,忧虑的神情和蹙起的眉头却出卖了她。 君子墨皱了皱眉道:“无垢,我们之间还需要隐瞒吗?是不是因为我许久没有去看你,所以你生气了,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吗?一个月前我是要出京一趟,才回来没多少天,堆积下了很多公事要处理,所以没有及时去看你……” 姬无垢目光一晃,然后迅速抬头用手指点住了他的嘴唇,轻轻一笑,带着幸福和满足,“不要说了子墨哥哥,我都知道,我没有生你的气,能偶尔见到你,我已经很满足了。” 君子墨伸手握住了她点住自己嘴唇的手,又在她手指上亲了一下,这才道:“没生气就好,那你刚才在想什么可以告诉我了吧?” 姬无垢似乎愣了一下,然后支支吾吾道:“这个……不是我不说,只是我也不确定罢了……” “不确定?有什么不确定的,说出来我给你拿主意好了。” 姬无垢见君子墨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犹豫了一会儿,终于开了口道:“我不知道有没有听错,就是去年无暇回府的那次你还记得吗?” 又提到姬无暇,君子墨脸色微沉,却还是点点头,“嗯”了一声,他怎么会不记得,那次姬无暇还推了无垢呢,他可不会忘记,“然后呢?” “就是那次,她和我说,她要离开你,本来我以为是她想要和你和离,后来见你们和好了,我也就没放在心上,可是这次,不仅你亲自迎接她,她没有和你回府,还直接去了公主府,我就想起来,她那次说的是不是真的……” 君子墨心里“咯噔”了一声,想起无暇之前那强硬却淡漠的态度,还有在公主府被拒绝进府的那一幕,他原本以为肯定是席满琯在背后的命令,可是现在看来,说不好其实就是姬无暇的命令吧。 如果真的是她的态度,那是不是说明,她真的不会回君府了? 姬无垢见君子墨怔愣住了,眼底闪过了恶毒的光彩,然后迅速消失,神情又变成了担忧的样子,“子墨哥哥,你怎么了,听到我说话了吗?” “嗯?”君子墨回过神来,“没事,我只是在想,她离开就离开好了,反正我也不想她待在君府里碍眼,等时机成熟了,我直接给她一封休书就是,她可算是有点自知之明了。” “子墨哥哥你别这么说,无暇她很爱你的。” 爱他?君子墨勾起了唇角,嘲讽地笑了笑,他怎么就忘了呢,她巴不得离开君府离开他呢,以前对他还有几分敷衍的表面功夫,这次随驾南巡之后,回来连表面的功夫都不愿意做了,恐怕是这次南巡,和夜瑾言的关系有了很大的发展了吧? 原本他已经打算不去理她了,可是让无垢这么一提醒,他突然想起来,他一定不能放任她离开君府呢,她越是想离开,他就越不让她离开,不然她以为,他是那么好利用的吗? 还想装病躲开他,呵,难怪今天愣是没见着她人,想来根本就是在演戏吧? 想起自己刚才还真的有点担心她,君子墨就打心眼里对自己厌恶,对姬无暇的痛恨,竟然敢骗他,他一定不会让她好过! 还有她和夜瑾言的关系,君子墨攥紧了拳头,呼吸有些不稳,想到她可爱的神态,聪颖的模样,这些全都被另外一个男人拥有,他就恨不能现在就过去掐死她,他得不到,别人就更别想得到! 看见君子墨眼中闪过愤恨,揽住她的手臂也僵硬紧绷了起来,姬无垢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扯了扯他的衣袖有些恳求地说道:“子墨哥哥,你别和妹妹闹别扭了,一定是你对她的态度不好,才让她不愿意理你的,你就过去和她道个歉,哄哄她,将她接回去吧。” 君子墨慢慢地放松身体,扯了扯唇角故意调笑道:“我和她和好了,无垢就不吃醋吗?” 姬无垢愣了一下,然后慢慢地低下头,声音带着无奈和难过,“我不吃醋,我怎么能吃醋,她才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啊,而我,我只要偶尔能见到子墨哥哥,就已经很满足了……” 君子墨的心一阵酸软,伸手紧紧地抱住她,“是我不好, 都是我不好,无垢你等等我,再等等我就好了……” 忙着恳求的男子不会看到,靠在她怀里的那个女子眼中,闪过的得逞和恶毒的笑意。 君子墨将姬无垢送到姬府的侧门,和她告别之后骑上马正准备离开,姬无垢突然又走过去拉住了他的衣摆,“子墨哥哥……” “嗯?怎么了无垢?” 姬无垢咬了咬嘴唇,然后下定决心一般问道“上次你带回来的那个女人,她,她……” 君子墨愣了一下才明白她说的是谁,然后仰头大笑了起来,“无垢,你是在吃醋吗,我很高兴,真的,”他一边说着一边俯身在她额头上留下了一吻,“放心吧,我从来没有碰过她,每次碰她的,其实是我从身边的护卫中挑出来的,所以,不用吃醋的。” 他亲呢地捏了捏姬无垢的鼻子,看着她满面通红的羞涩模样,心里纵然很是高兴,可是却好像并没有那么喜悦,他控制不住地想起了另外一张脸,永远那么沉静无波,即使他那么明目张胆地宠爱东微茗,即使他给东微茗做靠山,去她那里闹,她也从来都没有变过脸。 随即他又自嘲地笑了一笑,这是当然的,因为她不爱他,所以无论他有多少女人,她也不会吃醋,不会不高兴,而无垢会吃醋,会羞涩,都是因为她爱着自己不是吗? 多么好笑,所有人都以为爱着自己的那一个,其实只是拿自己当挡箭牌,其实并不爱自己,而所以人都以为并不爱自己的那个,才是真正爱着他的。 如果当初没有传言说无垢会进宫,如果自己当初能够勇敢一点不要顾虑那么多,是不是今日,站在自己身边的就是无垢了? 可是没有如果,走到今日,谁都无法回头,而他能做的,就是去改变未来。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讨厌你?你每从我眼前走过一次,我都想直接将你掐死?”一双充满着杀气的冰冷的眸子看着她,厌恶的好像下一秒就要将她毁灭,冷漠得没有一丝感情的声音在她耳边回荡着,像是细密的针,将她的心扎成了刺猬。 满目淋漓的血色,像是预示着什么,浓烈的颜色和甜腥的气味似乎是一张网,紧紧地缚住了她,一步步地将她拖入了绝望的深渊。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讨厌你……我都想直接将你掐死……将你掐死……” 无暇猛然间从噩梦中醒过来,那狠戾的声音似乎还在耳边回荡着,让她控制不住地轻喘,心里的茫然淹没了她,让她不知道身处何处,不知道来路是否可以回头,而前路,又该如何继续走下去。 竟然梦见了那么久之前的事情呢,新婚的第二天,她为了讨好他,亲自去给他烧沐浴的热水,所有的努力全都被他轻描淡写的否定,是不是其实那一刻,她就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机会,可是她看不清,于是才会到了今天这一步? 说起来是很久,其实也不过才半年多吧,为什么她觉得已经很久很久,久得似乎已经翻山越岭千里迢迢一样的疲惫和无望,她多么想停下来,有个安全而温暖的港湾可以让她休憩,可以让她什么都不想不看不闻不问。 无暇突然轻笑了一声,她还真是懦弱啊,可是她真的好累了呢,明明她都已经想要远离他了,他为什么又靠近她,羞辱他? 为了避开他迎娶东微茗的典礼,她随驾奔波,他却又改了日子,非要等着她回来,亲眼看着另外一个女人,完全占据了他,不仅仅他的人,甚至那个名分。 为什么,为什么,她在心底问着,答案她一清二楚,只是因为他不爱她,只是因为东微茗有一张和姬无垢一摸一样的脸。 他那么恨她,又怎么会放过任何一个让她难堪的机会呢,她是避不开的。 她也知道,他是不会罢休的,无暇缓缓地闭上眼,所有的情绪都沉寂了下去,躺在被子里的纤细身躯,安静得似乎连呼吸都没有了,寂静得慢慢失去生机。 而此刻,京城中某个偏僻而寂静的废旧宅子里,突然响起了一声响亮的耳光,“废物,这么点事情都做不好,你活着还有什么用?” 阴沉而恶毒的声音出自一个女子的口中,随后又有一个女子哽咽的声音颤抖地响起来,“主子饶命,是奴婢的错,求主子再给我一次机会,奴婢一定办到。” 安静了一会儿,前一个女子的声音这才重新响了起来,“我就再给你一次机会,如果这次你还做不到,那你也不用来见我了,直接自行了断吧。” “多谢主子,多谢主子。”激动的声音伴随着“砰砰”的叩头声。 前一个女子又道:“不管你用什么办法,让他跟你同床一次,也不管你到底有没有和他做那种事,只要让他以为做了就行,然后尽快怀上身子,当然,你也可以假装怀上,反正最后总要要落掉的……” (本章完) 下载【看书助手APP】官网:无广告、全部免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