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个夜晚,我都在忏悔。可发生过的事情,是不能拿如果来推的。我们带着枷锁前行的每一步,其后隐藏的不是一次因果,而是千万次。如果没有他,我可能活不过三十岁。只是这样的理由我不能拿去和其他人说。没有人会相信。 “当我意识到我永远不可能给这道问题一个标准答案后,我知道自己已经开始平庸了,并且会一直平庸下去,直到我死的那一天。 “可我不难过。起码我明白了,人生总会有些无法回避的错误。对别人来说,那只是转瞬即逝的谈资,对我来说,却是命里最难割舍的一部分。 “我清醒地想念他。越清醒,越知道他就是我的命。 “就在那个下午,日暮余晖洒满了教室。我站在他的桌前,直到他做完最后一道题,合上了习题册,那点光从他的指缝掠过去,消失不见。 “教室也缓缓陷入昏黑,没亮一盏灯。他不想回家,我抱他坐上课桌。 “他用冰凉的手捂住我的眼睛,右手指尖在我的胸口写字,我一个个猜,猜错了就要汪汪叫。他被逗笑时,就要摸摸我,手指温柔地抚过我的头顶。 “他写的字往往能连成句子,我还记得最后一句,是‘想回家’。 “他挪开手时,正柔柔地笑着,我最难抵抗的那种笑。 “他说,狗狗,亲一个。 “那时,我尚且不知道自己所有自以为洒脱的豁出去,都是对他的残忍挥霍。 “是,我的学生是我的主人,我向他慷慨地奉上了我的一切权力,我给他我彻底的身体和灵魂。我以为自己是个壮士,可我忘了他只是个十七岁的孩子。 “我主动地抱住他,低垂下头,用最狂热的情绪,送他最轻柔的吻。他披了满身的月光。那是我一生都未曾经历过的làng漫。我拢着他,在他回抱我的时候,舔他的舌尖、唇角。他很轻地叫我,宋老师。我情难自已地揪住了他的校服,眼眶也热了。 “我疯得好清醒。我甚至确信,如果他想,我随时可以把心剖给他看。 “他把最甜的吻也留给了我。 “直到,直到那片昏黑被一束不属于我们的光照亮。” 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屁股,满屋子都飘着那股呛人的味道。 周玺刚走进来,就忍不住拧起眉头。宁清辰趴在办公桌上睡着了。他在心里叹气,轻手轻脚地打开窗子透风,还贴心地帮老板倒了烟灰缸。 他刚把倒gān净的烟灰缸放回桌,宁清辰就醒了。像刚苏醒的豹子,宁清辰疲惫地睁开眼时,虚弱感只占了一点,更多的是一种让人惴惴不安的危险气息。 “老板,上班时间怎么还打瞌睡呢……”周玺为了破僵局,连死也不怕了。 宁清辰眼底隐隐有些血丝,他烦闷地坐直了身子,活动关节,“怎么?要你给我发工资了?” 周玺望着眼前的人,神色有些许犹豫,他抿了抿唇说,“我看了宋程仰的稿子。” 宁清辰抬起眼,没问话,沉默着等他说下去。 “我、我想说,这次您不用订机票过去了。”周玺被他望得背后发毛,话都说不利索,可他还是硬着头皮往下说,“宋程仰说,他已经和工作室递了辞呈,他要来找您。他还说……” 周玺脑子都乱了,他把眼别开,“他还说,如果不见您,他不知道这个故事该怎么结尾,所以不管您肯不肯见他,他一定要来、一定会来。” 宁清辰听见了自己qiáng有力的心跳。他把所有的情绪都藏在最深的地方,他锁好了门,它们就在里面敲打、喊叫,吵他、烦他。 他沉默着,咬着口腔里的软肉,咬疼了,咬醒了。他又将倒扣在桌上的手机翻过来。 宋程仰果然给他发了消息。 “汪汪汪。” 定位在机场。 第31章 “光束是手电筒,灭了又亮的是闪光灯。 “那老师以为我还会对他做什么,要带他走。他狠狠把他推开了。我没拦住他,他拉着我跑了。 “这座城市好热闹,几乎没有酣睡的时候。我们一路跑出学校,我的心在乱跳,因狂奔而跳,又有种迷茫下的平静。我抬起头,才发现这样的夜里有星星——是片片漆黑的云挤在一起,藏住了月亮。 “那一晚他没有回去,住在我家。 “他蜷缩着躺在chuáng上,指尖用力时,枕头上会出现浅浅的凹陷。 “我给他煮了饺子,他没有吃,只用被子蒙了半边脸,让我滚。 “不知道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他不吃饭,我也会跟着吃不下。我放下碗,试探着触碰他,他的后背,一下一下地轻拍着,他身上很冷。我不擅长做这种事,我安静地、机械地重复着这个动作,感受着他的颤抖。他的呼吸都乱了。他的疼痛和不安,正顺着我的指尖爬进我的身体,一点点蚕食我的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