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她大学新生报道的前一天,妈妈突然回了家,说开车送她去学校。 或许对其他孩子而言,有爸爸妈妈送他上学再平常不过。可对于虞清梧,却是她有生之年的第一次,就连幼儿园开学都是她自己磕磕绊绊走去的。 也是那一天,妈妈摸着她的脸颊,愧疚说道。 “清梧,这么些年,我一直待你不太亲近,你不要怪母亲。” 相似的场景,相同的话语,虞清梧难免动容,摇摇头说:“不怪,我明白母亲是有苦衷的。” 贵妃眼眶霎时被薄薄泪花蒙了一层雾,抬起手相碰她的侧脸,但最终只是落在肩膀,轻轻拍了拍。继而解下自己脖颈上挂的璎珞,塞进虞清梧手中。 再抬眼,又是与寻常同样的神情淡漠。 “去吧,天快亮了,莫要耽误了时辰。”贵妃语声恢复了沉韵和冷静,柔如云絮的温和转变成无比坚定,“清梧,记得母亲一句话。” “离开临安之后,去哪儿都好,但切记远离北魏。” “活着,是最重要的。” “你是母亲最后的希望……” 虞清梧一步步往密道深处走,身后贵妃似乎絮絮说着什么,但她已经听不大清了。 天幕逐渐变亮,阳光穿透树叶间隙,虞清梧仰头呼吸着不同于沉闷宫墙内的新鲜空气,伸了个懒腰。 她回头望,一簇浓浓灰烟自越宫上空腾升。 ——瑶华宫的火,灭了。 眼前仿佛浮现出断壁残垣,碎瓦枯木,奢华宫殿挂上丧幡。 ——渔阳长公主薨逝了。 但这些,都与她无关,虞清梧闭了闭眼。 再掀眸眺望远方,没有冰冷高耸的斑驳城墙,只见晴光潋滟,远山如黛。 唯一可惜的,是身边缺了少年身影,惹她时而欢笑。 第33章 死讯 此去经年,只是他一人的回忆。…… 两年半之后…… 南边某个小镇上。 “老板娘,来一壶碧螺chūn!” “好咧——” “老板娘,这桌再上一盘花生米!” “来咧——” 虞清梧穿着此地本土民族服饰,在大堂与后厨之间跑来跑去地忙碌,额间银饰和脖上银项圈发出簌簌脆响。 自两年前穿梭密道逃出越宫,她便和琴月来到这个小镇,开起一间小茶肆,日子过得悠闲惬意,怡然自得。 而此处镇子虽小,但再往南走就是番邦地界,因此成了行商之人的必经之路。每天都有不少歇脚休息或买粮换马的商人,坐进街边茶肆喝上两杯茶、吃上两块点心。 再聊聊天南地北的八卦和新鲜事儿。 这不,虞清梧送着碧螺chūn上桌,就听见这桌客人和隔壁那桌聊起了南越与北魏持续两年有余的战火。 “咱哥儿几个是从临安来的,这回出门,可是把家中老小全部都带了出来。你们是不知道,就一个半月之前,北魏的兵马直接攻到了临安城下,那咚咚咚砸城门的声音呐,比打雷都响,听得人心里发慌。” “谁说不是呢,我家那位胆小,听着震天响的喊杀声,总觉得下一秒魏军就要杀进来,天天晚上跟我哭。但其实,我自己也怕啊,隔壁老王家俩兄弟前不久被朝廷征去当了守城兵。结果,当天人就没了。” “要说实力,那北魏的兵确实厉害,打进临安城冲进皇宫都是迟早的事。不过咱作为小老百姓,其实对谁做皇帝压根没兴趣,只要一家子人平平安安的,远离兵荒马乱,有小钱花,有饱饭吃,就足够了。” “是这个理没错。而且我听说呐,这北魏领兵挂帅的,也就是那个因为不详被废后来又复立的魏太子,打下每一座城池之后都会安抚当地百姓,还让手下人帮忙修建被毁的房屋农舍,一路打仗打下来,没留不好名声。” “什么魏太子,哥儿们,你这消息不够灵通啊!大概小半个月前吧,北魏那个老皇帝嗑丹药把自己嗑死了,这魏太子马上就要登基继承他老子的位置咯。再加上他把临安打下来,以后呐,就是天家圣人。” “要说我,这样也蛮好。虽然咱都是南越人,但说句实在话,南越上头那位,可真不是个gān人事的。重赋税又重徭役,把老百姓生活弄得苦不堪言,结果自己成天享乐。反倒是那个魏太子,听你们说下来就蛮有明君风范。” 虞清梧手拿抹布擦着桌椅板凳,他们的对话一字不落钻进耳中。 一时间,竟有些隐隐的骄傲得意。 闻澄枫在她身边待了小半年,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少年脾性。 无比相信闻澄枫日后,定会是受黎民爱戴、被朝臣拥戴,开创繁华盛世的千古明君。 * 夜幕沉沉降临,灰暗天色笼罩着远在千里之外的南越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