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里的张大娘和她打招呼:“二丫,又割猪草啦。” 陶然:“叫我于绵绵。” 张大娘哈哈一笑,从善如流地改口了,叫了一声“绵绵”,看到她身后两手空空的秦墨,猛地一拍大腿,“哎呀,绵绵比你小,又是个女孩子,你是男孩子,应该照顾她啊,怎么能让她背着筐呢?” 一路上秦墨都低着头,踢着路边的小石子,这时他茫然地抬起头,原来他应该照顾她吗?从来没有人教过他这些。 但是他很乐意就对了,他深深地点了点头,“嗯。”然后从陶然背上摘下了竹筐,换成自己来背。 张大娘一张老脸笑出了包子褶子,这城里来的孩子挺懂事的啊,一点也不像节目组一开始和村民打招呼时,说的那么难相处。 其实装了猪草的竹筐并不重,可秦墨体重基数太大了,一丁点运动量都会很累。 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陶然那散着几缕碎发的侧脸,他就觉得浑身都充满了力量,连脚步都轻松了许多。 陶然见他额头出了虚汗,怕他太勉qiáng自己,“我们可以换着背,你背一段路,我背一段路。” 秦墨:“好。” 陶然推开院门的时候,于老太太正在往院子里泼水。 她手里端着一个印着大红花的铁盆,把洗锅的水泼到了地上,正好也免得夏天gān燥、扬尘太大。 水泼完后,她放下了盆子,把两只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见到筐子是秦墨背的,她有点惊讶。 她原来以为小少爷是个眼里没活、油盐不进的主儿,这一下态度缓和了许多,“猪草放院子里就行,一会儿我喂猪,你们写作业去吧。” 陶然问秦墨:“你要写吗?” 其实秦墨从来不写作业。 可他想和陶然做朋友,就想和她一块做点什么,所以就说:“要。” 院子里有一棵老槐树,树下放着一张矮矮的桌子,以前爷爷在世的时候,就在这里陪老友下棋。 后来就成了男主和妹妹写作业的地方。 陶然搬了小板凳,坐在矮桌旁边,拿出一看就是自家用碎布缝出来的书包,一本一本地往外掏暑假作业。 秦墨的书包,看起来破破烂烂的,明明是从商场买的大牌书包,似乎是因为主人不爱惜,变得很脏。 他站在东屋门口,脚底就像粘了胶水一样,一步也迈不动。他不该答应和陶然一起写作业的,这个书包让他觉得自卑死了。 “她会不会觉得我很邋遢?” 陶然一眼就看出了他的迟疑,问道:“你在学校经常受同学欺负吗?” “啊?”没想到陶然会突然说起这个,秦墨神色有些不自然。 陶然指了指他书包上的脚印:“谁踩的?” 摄像师提出异议:“你怎么知道是别人踩的?就不能是他不爱学习,为了泄愤,自己踩的嘛?” 秦墨就像是一只被攻击的小shòu,一下子竖起了身上尖锐的刺,想要反击,却又因为生性不善言辞,只能苍白地辩解:“我没有。”显得毫无说服力。 陶然:“这脚印那么明显,都和他的脚不一样大,怎么会是他自己踩的?” 秦墨把书包放在一边,隔空虚虚地把脚印对上去,果然差距很大,嘿嘿地笑了起来,“你好聪明啊。” 或许是这个笑容太憨厚了,他身上那种yīn沉的像是南方梅雨时节越晒越湿的被子似的气息,都一扫而空了。 摄像师哑口无言。 陶然:“他们欺负你,你不要忍着,你要找老师。” 秦墨小声问:“老师会信我吗?” 在很小的时候,他也是会寻求外界帮助的,告诉爸爸,后妈和家里的下人欺负他。 可是爸爸从来不信,还因此骂他是个撒谎jīng。 久而久之,他就越发沉默。 “没有人会信我的,没有人会帮助我。” 这是一种习得性无助。 有个这样的实验,把狗关在笼子里,只要铃铛一响,就电击它,因为笼门关着,狗逃不了。 多次实验后,就算把笼门打开,听到铃铛响起,狗不会逃跑,而是倒地颤抖。 因为承受过太多痛苦,反抗也都失败了,绝望已经变成了一种刻在骨子里的习惯。 陶然撸起袖子,“老师不信你,那就跟他们打,他们踩你的书包,你也踩他们的书包。有人打你,无论如何都要奋起反抗,让他们知道你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她的语气、神态,都像个山大王一样悍野,可她露出的手腕那么细那么白,明明是娇娇小小的个子,却做出一副“拳打三山五岳,脚踢五湖四海”的模样,只让人觉得可爱。 “我们先写作业吧,下午一起去洗书包。” 秦墨所有的课本,就跟新的一样,不像陶然面前摆的那些书,上面写满了工工整整的笔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