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十九盼这天盼了许久,临了竟被腹痛搅得下不了床,蜷在被子里掉眼泪。 一半是疼的,一半是气的。 气这场不合时宜的病。 青四请了大夫来,大夫照旧没瞧出个什么,只按腹痛开了个方,让他喝了睡一觉。 “让你不吃东西,知道为何腹痛吗?就是因为你不吃东西,饿坏了肚子。” 青四今日格外忙,好容易抽出个空回来看了青十九一眼,见他那副虚弱的样,愁得不行:“你到底在小春庄吃了什么苦,怎么回来就成这模样了?” 他不知灵山的事,青十九也无从诉说。 外头大夫留下的药童煎好了药送进来:“可以喝了。” 青四跟他道谢,拿了个银豆给他,药童攥手里,欢天喜地地走了。 “把药喝了。” 青十九不敢任- xing -,老老实实地爬起来灌了。 青四不能留太久,看他把药喝了就准备走:“你好好歇着。” 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袖囊里掏了个红封出来:“方才散了福,这是你的。” 青十九接过红封,看见上书的“团圆”二字,想起教自己识字的人,眼眶又红了。 “我一会儿肚子不痛了,可以去翠山台吗?” 青四想了想:“可以,去了就在门边待着,好让我找你。” 青十九颔首,躺下了。 青四给他掖好被角,刚出门就被人急匆匆地拽走了。 “四管事,有贵客来访,孔雀大人说翠山台的布置得改,主位摆两张桌案,您快跟我来……” 那碗治腹痛的药大约有助眠的效果,青十九刚躺下便睡熟了。 结果噩梦缠身。 翠山台。 珍馐流水一般送入厅中,不似往常团圆宴的欢声笑语,席上无人说话,只余丝竹靡音。 所有人都在明里暗里地打量主位上的人。主位破例摆了两张桌,一桌是孔雀府主人,一桌是孔泠并一个着深青华服的男人。 男人容貌明俊更胜身侧的云中第一美人,高鼻薄唇,眼尾似一道锋利的弧。他垂目喝茶,抬眼时,露出双冰冷的青色竖瞳。众人莫名脊背生寒,赶忙移开眼,不敢再瞧他。 座上人不知说了什么,深青华服的男人和孔雀大人接连站起,连带着整座厅的人都不明所以地站了起来。 乐声立止。 深青华服的男人没有过多犹豫,径自走下长阶,在众人畏惧又好奇的视线中离开了翠山台。 孔雀大人点点孔泠:“跟着去啊!” 孔泠翻了个白眼:“我跟着作甚?” 孔雀大人莫名其妙:“你身为他夫人,你不跟着作甚!” 孔泠自顾坐下:“你要跟着他你就自个儿去,反正我不去。” “你!” 孔雀大人气得头疼,心想真是儿大不由爹。这小九的脾气愈发臭了。 厅中众人纷纷坐下,乐声响起,却是换了首曲子,气氛也活跃许多。 “方才那位,当真是青龙?” “这能有假?你没看那四渊宫的排场吗!” “我还是不大相信,灵山君怎么摇身一变,变成青龙了。传言灵山君不是个老叟吗?” 听了一耳朵的二夫人对孔燊感叹:“小九当真是好运。” 孔燊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二夫人便不再看他,转头同孔四姑娘说话。 孔四姑娘正生闷气,红指甲把手里的芙蓉果掐出一个个印。 二夫人大约知道她在气什么,孔四曾洋洋得意地同她讲过,本来孔雀大人属意将她许给灵山君的,但她提前得了风声,到孔雀大人面前撒娇哭闹,才令他改了主意,换成孔泠。 哎,都是命。 二夫人收了找人说话的心思,举箸品尝起面前的美食。 …… 青十九自一片混沌梦境中挣扎出,正心慌头晕,被人攥住了手。 “夫人。” 他茫然地眨了眨眼:“灵山?” 此刻似乎还在梦中,也许是个梦里梦。他分不太清,眼泪却掉了下来,他将攥住的手拉到颊边贴着,委屈又充满依恋地道:“我好想你,我好想见你。” 灵山君“嗯”了声。 “我不知你会不会来团圆宴,但我想见你,我想去翠山台侍奉,你来了我可以看你一眼。可是我肚子疼,疼得爬不起来。我就想远远地看你一眼而已,可是我起不来……” 他哭得满脸是泪,被人温柔地擦掉了。 “对不起,我骗了你,我不是孔泠,我是青雀。你太好了,我没忍住,喜欢上了你。你,你可不可原谅我?” 灵山君轻声道:“知错了吗?” 青十九贴着他的手,连点好几下头,深深地吐出一口气,眼泪又掉了下来。 “真知错了?是不是什么人都能把你带走,嗯?” 青十九摇头。 “你知道我回去看见的是孔泠,有多生气吗?” 青十九没太听懂这句话,他脑袋还是懵的,分不清梦境与现实,只晓得抓住灵山君的手。 “下次还敢不敢了?” 青十九听清了这句,忙不迭摇头。 灵山君叹了声,将他连着被子一起笼起,抱进了怀里。 “我也很想你。” 灵山君抱着他细细打量,眉头渐渐蹙起。青十九这段日子吃不好,睡不好,整个人肉眼可见的萎靡消瘦。 青四形容的风一吹就倒,当真不是随口说说的。 灵山君的手钻进软被里,探到青十九的小腹停下,掌心凝起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