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楼后面不远处是一片翠竹林。 走过一条干净的青石板小路，可以看到一汪潭水伴着一间小木屋。 潭水清冽见底，鹅卵石散布，中有百许头不知名的小鱼在悠闲游动。 竹影婆娑，阳光在水面，地上，房屋和林水天身上映出安静的斑驳。 站在水潭边，清风拂面，让他有种回到童年的错觉，只是耳边已经不再有老人的呼唤。 林水天走到木屋跟前，轻轻敲门：“逸仙，在吗？” 不多时，门就被打开，一个秀发如云的温婉女子看着他浅笑：“提督。” “进来吧。” 这间小木屋是逸仙和姐妹们自己搭建起来的，外面的竹林也是后面才栽种的。这些都不像港区里的那些房子，那些坚固高大的建筑都是来源于游戏里的无法解释的奇妙造物。 逸仙其实是有自己的宿舍房间的，特意搭建这么一个幽静的地方也不是什么离群索居。 而是为了信仰。 屋子很小，里面已经放下了一张小桌子，几把椅子和一些大件。剩下的空间仅仅能容人过往罢了。 林水天进来坐下，很轻易地就看到靠墙的位置摆着一个神台供桌，干净明亮，是勤有擦拭的。 “喝杯茶吧，提督，刚烧好的水呢。” 林水天笑：“那感情好。” 逸仙挽起衣袖，从柜子里拿出一套茶具，拿过一边煮沸的小炉子。 仔细地烫洗过茶杯，从茶罐里抓起一小撮茶叶，注入沸水。 林水天出声：“不用醒茶了，我没那么多讲究。” 按照传统的泡茶步骤，泡茶的第一泡水等到茶叶慢慢伸展开来的时候需要倒掉，这一步叫做醒茶，是为了让茶叶完全苏醒过来，同时去除茶叶里的杂质和碎末。等到下一泡茶水才会更清新洁净。 逸仙轻笑：“提督是个性情中人呢。” 待到水注入七分满，双手端给他。 林水天也笑，小心接过茶杯：“咱们之间敬什么茶呢，太客气了。” 逸仙给自己也沏了一杯茶：“礼多人不怪嘛。” 杯中茶水澄澈甘冽，茶香淡雅细腻。 林水天很喜欢这个香味：“这茶叶不是火熏出来的吧？不带一丝烟火气呢。” 逸仙点头：“蒸青的。” 茶叶中有杀青，炒青和蒸青的做法，蒸青就是用蒸汽把茶青蒸熟，颜色比较翠绿，更容易保留植物的形态。 林水天回忆：“我以前一直喝的就是烟熏茶，都是我奶奶自己做的，算是湘城的一种特色吧。” 逸仙浅笑：“茶有百态，各有滋味。” “一股子粗犷的烟火味，我爷爷那一辈的老人喜欢喝。”林水天吹吹茶水，小品一口，长舒一口气。“但我还是更喜欢这样细腻点的茶。” 逸仙看着他：“提督家里还有茶园呢？” “是乡下的老家，爷爷和奶奶习惯住那边。那里有田地和山，我假期基本上就是在乡下过的。茶园啊，鱼塘啊，菜地啊，这些都是有的。” 林水天又笑：“说起来，我爷爷的父亲那一代还是个地主呢，只是后来解放了，家里东西都被分掉了。”怪不得这么憧憬当个地主呢。 逸仙惊讶：“还有这样的故事？” “值钱点的东西是都被人拿走了的，还好老祖宗平时做的善事多，人没有遭罪。最后屋子里剩下的就是一大箩筐的书了。” 乡亲们都是农民，这些玩意在他们眼里就是废纸。 茶汤凉了不少，林水天喝了一口，美滋滋：“那些可是好东西呢，都是很老的书，都绝版了的。好些还是用针线封起来的那种，我那时还估摸着拿到书店里去换些钱。” 逸仙问：“都是些什么书？” “三国啊，封神榜啊，聊斋啊，西游记啊……都是些老书。” 林水天想到了什么，偷偷摸摸地笑：“我还翻出过一本金瓶梅。” 原来老祖宗也是个性情中人啊。 逸仙忍俊不禁：“怪不得提督你记得这么多故事呢。” 林水天得意：“小时候认不全字，就缠着爷爷给我讲这些故事。爷爷没空的时候，我就在院子里抓蛐蛐。” “后来上学了，肚子里有了点墨水，特别是我妈给我买了本神器--新华字典之后，我就开始自力更生了。” 有点灰尘的阁楼上，翻出破旧的大木箱里泛黄的书本，趴在地上一看就是一个下午。 曾经那种带着潮湿霉味的快乐记忆是永远也找不回来了。 林水天又抬头看向墙边的那个神台供桌，恍惚：“那个时候，奶奶最宠我了，晚上吃饭我的碗底永远都会埋着一个煎的金黄焦脆的荷包蛋。” 逸仙轻声：“提督？” 林水天回过神来，不好意思笑了下：“睹物思人了，我奶奶也是很虔诚的信士，每天都会烧香拜神。在以前世界的时候我身上还一直都带着她给我求来的护符。” 逸仙善解人意，她道：“提督你现在过得好好的，就是对老人家最好的回报。” 林水天点头，把杯子里的茶喝完，细细数来：“老人其他的都好，就是太拘礼了，吃饭的时候不能把筷子插到饭上，这样不吉利。” “不能敲碗，这是讨饭的叫花子才会做的行为。” “深夜不能吹口哨，会招鬼。” “……” 林水天感慨：“都是些很封建的思想。” 逸仙拿起茶壶给提督满上茶：“提督很反感这些？” “倒不是反感，只是觉得要客观看待，有些是必要的礼貌，当然可以有，但有些纯粹就是老旧观念，这个要不得。” 林水天好笑：“吹口哨那个其实就是为了不打扰别人晚上的休息，这个完全可以明白讲道理呀，小时候有一次我不小心吹了个口哨，可真是吓得躲被窝里瑟瑟发抖到半夜。” 逸仙笑：“这也是难得的体验嘛。” 林水天点头：“从此以后，我就再也没怕过鬼了，为我以后成为周边的孩子王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逸仙笑意更大：“还算是件好事了？” “祸福相依嘛，这个我是最有感触了。”林水天脸色认真，看着她慢慢说道。“你看你都是舰娘，不信科学，却信鬼神。” 逸仙垂下目光：“科学也好，鬼神也好，只要能让提督平安归来，我都不介意信。” “你怎么知道是因为信了那些我才回来的呢？” “提督你不是我，又怎么知道我不知道呢？” 林水天哑然失笑：“庄周与鱼，我与逸仙。” 逸仙目光一动：“在提督眼里，我算是哪种鱼呢？” 林水天鬼使神差：“你可不是鱼，你的腿那么好看，比作鱼可惜了。” 逸仙怔了一下，脸色微微泛红。 这算是夸奖吗？对于自己双腿的魅力她当然清楚，只是提督这么直接的话语还是让她有点害羞。 林水天赶紧转移话题：“那个，逸仙，过两天我准备举办七夕聚会，倒是要请你帮忙筹备呢，你这边还愿时间应该快结束了吧？” 逸仙当初在神台前许过愿，只要林水天能平安回来。 还愿时卜卦问出来的结果是斋戒半月。 “今天是最后一天。”逸仙稳定心思。“请放心，我会筹备完善的。” 林水天笑：“交给你，我当然放心。” 他又喝了一口茶，好奇：“逸仙，你当时许愿时说的什么祷词？” 他记得家里老人拜神都会说很多繁复冗杂的词语，小时候可是不明觉厉的。 “提督想知道？” “有些好奇。” 逸仙眸子闪动，轻声念道：“生当复来归，死亦长相思。” 如果我有幸能活着，一定会回到你身边。 如果我不幸死去，也会永远想你的。 最温婉的女子，最炽热的感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