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噯噯，等等！”
  “我還沒說完！你行不行啊！”
  何天趕忙追了出去，生怕她搞砸了，惹得來客不滿。
  “大俠，是您要茶水？這就來！”
  元若依像模像樣地招呼。
  她墊著毛巾，抓起火爐上的銅壺，向已經坐好的來客走去。
  別看元若依模樣清瘦，可裝滿滾開茶水的銅壺，在她的手裡輕若無物。
  而且，腳步輕快。
  見狀，緊追在後的何天松了一口氣，不由放緩腳步。
  學得不錯嘛。
  那就讓她試試手！
  元若依一邊擺碗倒茶，一邊頗為活絡地搭腔，頗有幾分自來熟。
  “大俠，您要去南山尋寶吧？”
  來客是個四旬上下的虯髯大漢。
  只見他雙臂袒露，腰際和背上沒帶任何兵器，手指骨節粗大，掌心邊緣附有厚厚的老繭，一看就是使掌好手。
  虯髯大漢見招呼自己的夥計眉清目秀，而且一口一個“大俠”，心裡蠻覺受用。
  “哈哈，就湊個熱鬧。”
  “就大俠自己？”元若依微微愣怔。
  “對啊，獨來獨往慣了！”
  “最近這南山可不怎麽太平，大俠您千萬不能大意，要是碰上不對付的仇家，真可能喪命在荒郊野外。”
  “……”
  虯髯大漢面色一僵。
  “就算沒遇上仇家，其他人看您不順眼，也可能合夥乾掉你。”
  這下，虯髯大漢怒了。
  “呸呸呸，老子還沒進山呢，你特麽就咒我？晦氣！晦氣！”
  他憤憤揮動右臂，想要製止夥計的胡言亂語，恰巧瞧見碗內滿滿將溢的茶水，怒氣登時上湧，蹭的一下站起。
  雙手抓住桌沿。
  下一刻，就要掀翻桌子。
  是可忍，孰不可忍。
  話裡夾槍帶棒不說，連斟茶都在欺負人，他老陳啥時候受過這種鳥氣。
  “糟了！出事了！”
  何天快跑兩步搶上前，伸手把元若依拉到一邊，朝著大漢連連作揖。
  “大俠息怒，這是剛招的夥計，不太會做事。我代他給您賠不是！”
  同時，側身假意訓斥。
  “不是吩咐過你嗎？手受傷了拿不穩銅壺，就不要搶著斟茶！”
  “給貴客倒茶講究七分滿，茶斟到十分屬於大不敬；再者大俠武功蓋世，進山辦事不過是拿手之事，必定會稱心如意！”
  “多虧這位大俠心胸寬廣、仁義無雙，不跟你一般見識，要是換了其他人，非得狠狠揍你一頓！”
  借著身體的遮擋，何天悄悄用腳尖踢了踢她，示意趕緊認錯。
  元若依倒也機靈，連聲賠禮道歉。
  “大俠，對不住！”
  “大俠，您大人大量，莫跟我一般見識！”
  “大俠，您消消氣！”
  虯髯大漢本來要出手，教訓下剛剛出言冒犯他的夥計，被何天這麽一捧，反倒有些不好發作，隻得按捺住怒火擺手。
  “算啦算啦，再換碗茶吧。下次注意！”
  元若依看了看茶碗，忽然出聲。
  “不用那麽麻煩！”
  只見她伸出空著的左手，食指繃直，其余四指彎曲，隔空一指茶碗。
  “收！”
  碗中滿溢的茶水，竟然拉出了一條細細的水線。
  水線的一頭，直奔銅壺的壺嘴。
  須臾間，水面下落。
  待到水線中斷，茶碗中剛好剩下了七分。
  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剛剛倒出的熱茶，竟沿著原路返回，重新注入到銅壺內。
  一滴，不曾灑落。
  端的神奇！
  元若依拍拍手，得意抬起下巴，渾然不理會震驚的何天和虯髯大漢。
  最終，還是虯髯大漢反應過來。
  就見他慌忙站正身軀，雙手抱拳，朝著元若依彎腰行禮。
  畢恭畢敬。
  “原來是身懷絕技的高人，前輩內力精純，實屬罕見，在下佩服之至！先前是陳某孟浪了！”
  接著，他從懷中掏出五枚銅錢，小心翼翼放到桌上。
  再慢慢後退，準備離去。
  元若依楞了一下，疑惑指著茶碗。
  “你還沒喝茶呢！”
  虯髯大漢後退的身形一頓，臉上閃過了糾結和畏縮，但還是快走上前，不顧碗裡茶水的滾燙，直接倒入口中。
  一時之間，他的整張臉變得扭曲，腮幫子鼓鼓的，眼珠幾乎要凸出眼眶。
  虯髯大漢忍著嘴巴裡的灼痛，又恭敬施了一禮，扭身快步逃出茶棚。
  跑到很遠的樹後，他停頓片刻，才頭也不回地騎馬奔赴南山。
  望著虯髯大漢狼狽逃離的背影，又扭頭瞅瞅還在嘖嘖驚奇的元若依，何天都不知說什麽好。
  等徹底緩過神，才出聲揶揄。
  “你這樣做，不引人注目才怪！恐怕要不了多久，來往客商都會知道你的威名，龍叔虎叔很快就要找來嘍！”
  “呃……”
  元若依的得意，瞬間消失。
  她的俏臉浮現慌亂，連忙扯了扯何天的衣袖，糯聲求助。
  “小天哥~~~真有那麽嚴重？只是很簡單的牽引術，那人不會亂說吧？”
  何天抖了抖衣袖，甩掉某人的拉扯，往旁邊挪動身體。
  之後，無奈苦笑。
  “拜托！你比我大三四歲呢。”
  “還有，你現在是男人裝束，別用這種怪怪的腔調說話，我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碰到不知情的，還以為……”
  忽然，何天腦中靈光一閃。
  “牽引術不是江湖武功吧？”
  “真的‘很簡單’？”
  “我能學嗎？”
  “如果你能教教我，我就幫你想想辦法，怎麽樣？”
  聽到這連續的發問，元若依有點兒懵，眨巴眨巴雙眼，理了理思緒，才歡喜地捶了捶對方的胸膛，欣然應允。
  “成交！”
  “你放心，這個牽引術非常簡單，只要身具靈根，並且修煉出氣感，練習三五日便成。”
  說到這裡，她遲疑一下。
  “對了，你有沒有靈根？”
  “靈根？”
  何天有點迷糊。
  乍一聽，好像聽人提過……
  哦，想起來了。
  “我記得，圓慈老和尚說的是‘屬性’，都是一個意思吧？這個能看出來？”
  何天虛心請教。
  心中，更一片火熱。
  來福提醒過，元若依可能是修仙者，剛才她沒否認，無疑證實了這點。
  能跟修仙者搭上線，絕對——
  夢寐以求！
  其實，不光圓慈說過。
  呂巧兒臨行前，也大致提過一句。
  何天從不多嘴多舌，自是隱去不講。
  “別拿我跟那個半吊子禿驢比，我們離火元家可是……算了，先不說這個。小天，我記得清晨時，你說過會看相？”
  “嗯，麻神算指點過。”
  元若依神色不變，哦了一聲。
  這下，何天更加篤定。
  如果是江湖中人，沒理由不知麻神算。
  “看相和靈根有關系？”
  “打個比喻嘛，你別急，本姑娘慢慢講。”
  剛才一直是被人教，顯得她一無所知。如今有了顯擺機會，她當然不會放過。
  瞅瞅著四周無人，元若依故作高深地清清嗓子，拉過長凳坐下，將她知道的修仙常識，娓娓講述。
  這是何天第一次真正意義上接觸修仙，哪怕度過千百年，他還能清晰記起這時的每個細節。正是這次交談，徹底開闊了他的眼界，讓他再不願如山民那般庸碌一生。
  這些，都是後話。
  “其實呢，靈根能通過某些特殊器物或天材地寶測出來；當然，只要修仙者法力高深或者修煉了特殊功法，也可一窺端倪。第二情況，就類似你說的‘看相’。”
  元若依指指長凳，讓何天也坐下。
  “哦，還有一種笨辦法。”
  “讓那人去修煉基礎功法，如果成功了，就證明擁有靈根。牽引術就是其一，它沒有屬性要求，且相對簡單。”
  “靈根分為金、木、水、火、土五種，當然還有一些變異靈根，例如：冰、雷、風、毒，但常見的還是基本屬性靈根。”
  “老和尚講得大體無誤，倘若五屬性均衡，修煉幾無可能。”
  “即便有，也多是邪門歪道。有傷天和、提升緩慢不說，還極易走火入魔。”
  “某一屬性突出，即為單靈根，依次又有雙靈根、三靈根、四靈根。理論上，靈根越少，修煉越快，畢竟修仙是與天爭，壽元長了，就可能走的更遠。”
  元若依自倒一碗茶。
  小口品飲。
  見某人聽得專心，她有一種滿足感。
  何天沒放過這個機會，趁對方喝茶潤喉，見縫插針地求教。
  “那修仙與習武有何區別？就我知道的，功力深厚的武者，也能延年益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