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你個小娃娃也敢瞧不起我！”
  裴矩的心思完全沉浸在對年華老去的感歎中，聽到李佑的話更是生氣。
  抬起手就要對李佑打過去。
  李佑雖然敬老，但是也不可能站在那裡等著挨揍。
  他快速退了一步，躲了過去。
  裴矩剛才是含怒出手的，這一出手自己就後悔了。
  自己的拳頭自己知道，這一下真的把楚王打壞了，那可如何是好。
  “算了，打了就打了吧，反正我這條老命也早已生無可戀了！”
  “我這是怎麽了，幹嘛和一個孩子生氣。”
  “老了就是老了，大唐有新人支持那不是挺好的麽。我也該退下來了。”
  那一瞬間，裴矩想了很多，連帶著氣勢也消沉了下去。
  然而，他這一下卻是打空了。
  “你別過來了！再出手，我可要自衛了！”
  李佑又退出兩步，開口說道。
  此刻裴矩已經氣勢全無，整個人出現了一種頹勢。
  他有氣無力地說道：“楚王，你別怕我不會打你了！”
  不光是說話氣勢全無，精神頹廢，連帶著身體也變得有些搖搖欲墜，和剛剛進來的樣子大相徑庭。
  李佑看到裴矩的情況，心中立刻“咯噔”一下。
  【不好，這個老頭要糟！】
  他連忙走過去，扶住裴矩。
  “裴大人，你怎麽了？”
  “我沒事，只是有些累了。剛剛是我太衝動，冒犯了。”
  裴矩此刻顯得無比的慈祥，他伸出手摸了摸李佑的小臉。
  這一次，李佑並沒有抗拒，此刻他的大腦正在高速運轉，思考著如何應對現在的情況。
  在前世，李佑就遇到過不少類似的病人。
  這些人和裴矩一樣都是從高位退下來的。
  在單位的時候公務繁重，兢兢業業，突然退休之後，身體雖然輕松了，但心裡卻是一下子就空虛了下來。
  這心氣一下去了，之前硬撐著的各種毛病就都出來了。
  在心理和生理的雙重影響下，這些老人很快便會撒手人寰。
  而裴矩雖然只是剛剛有征兆，但是他的年紀太大了，所以很有可能這第一波的心理變化就挺不過來。
  按照李佑的估計，就算裴矩能堅持著從楚王府離開，也很大可能看不到明天的太陽。
  【我一定要做點什麽！】
  作為心理醫生，李佑很明白，裴矩這是心病。
  心病還須心藥醫。
  要想讓裴矩振作起來，他必須說些什麽。
  很快，李佑就有了答案。
  他看著裴矩的雙眼，認真地問道：“裴大人，你覺得陛下讓你告老還鄉，是真的讓你回家抱孫子麽？”
  聽到這話，裴矩的雙眼出現了一絲的疑惑：“難得不是麽？”
  看到裴矩有了情緒的變化，李佑知道他剛剛的話是有效果的，於是他決定趁熱打鐵。
  “當然不是了，您真的以為陛下會覺得我比您更適合戶部尚書麽？”
  “錯了，陛下是對裴大人有了新的安排？”
  “什麽安排？”
  看著李佑斬釘截鐵的表情，裴矩終於開始認真思考了起來。
  “當然，裴大人最擅長什麽自己還不清楚麽？”
  發現裴矩開始思考，李佑就不著急了。
  他雖然已經有了想法，但是經驗告訴他，有的時候讓裴矩自己說出來，效果會更好。
  “陛下準備對突厥下手了？”
  良久，裴矩才試探著問道。
  縱觀裴矩這一生，他最自豪的便是自己縱橫大漠草原的那段時光，現在被李佑稍微一提醒，他也明白了過來。
  【這老頭果然是一天都沒有忘記大漠草原啊，反應這麽快！】
  李佑順勢點了點頭：“渭水之盟陛下沒有一天能夠忘記，說起對突厥的熟悉，整個大唐又有誰比得過裴大人啊！”
  “那倒是！但是陛下罷我的官又是為何！”
  裴矩自豪地說道。
  他當年曾用離間計分裂突厥，借內耗削弱其實力，從而減輕對中原的威脅。
  可以說如果不是裴矩，隋末大亂的時候，突厥就直接南下了，而不是像現在以威脅騷擾為主。
  此刻雖然裴矩的語氣還有懷疑，但是他的精氣神基本上已經完全恢復了。
  李佑自然不會放棄剛剛的成果，接著小聲地說道：“裴大人過去做的那些事情，整個大漠草原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你覺得如果陛下讓你直接過去，會有用麽？”
  “這倒是，陛下真是良苦用心啊！”
  李佑這一句合情合理，裴矩也終於是徹底地相信了。
  “多謝楚王為老頭子解惑，老頭子剛才真的是冒失了！”
  裴矩又道歉了一句。
  這一句雖然還是道歉，但是他整個人的精氣神卻是非常飽滿，完全是青春煥發的樣子。
  “裴大人不用客氣，這件事之前沒有給裴大人商量，也是我們考慮不周！您先回去等消息，陛下自有安排！”
  李佑見好就收，微笑地準備送裴矩離開。
  此刻他心中已經有了計較，經略西域，分化突厥這是早晚要做的事情。
  自己之前雖然決定是到了幽州之後再開始行動，現在雖然去不了幽州，但未嘗不可開始行動呢。
  如果說之前自己遲遲不動是沒有好的人選，自己又懶得張羅這件事，但是現在眼前的裴矩就是最好的人選。
  看裴矩的身體，心病一去，再活個七八年沒有問題。
  這樣既給裴矩一份牽掛，又能替自己賺錢，豈不是一舉兩得。
  “依老臣的意思，楚王還是讓人把我轟出去吧！”
  裴矩被李佑一引導，心思也立刻活絡了過來。
  既然是做戲，那麽就要做全套。
  讓天下人都知道他裴矩是被李家父子拋棄，如此一來他再去突厥做事就更方便了。
  裴矩這話讓李佑眼前一亮。
  【這個老頭子，有點東西啊！】
  【難怪從楊堅到楊廣兩代隋帝打仗都得帶著他，估計他的身上還有什麽秘密！】
  李佑的想法不錯，裴矩的確不簡單。
  裴矩在暗中掌握著一個情報組織“針鋒”。
  河東裴氏源自秦桓公之子，後子針。這個情報組織便是由後子針親自創立，為大秦收集各國的情報，執行著各種機密任務。
  大秦能橫掃六國，“針鋒”功不可沒。
  後來秦滅漢起，“針鋒”便不再歸屬朝廷，而是成為了河東裴氏的秘密。
  依靠“針鋒”，南征北戰所向披靡，到了魏晉之時河東裴氏與琅琊王氏同盛於一時。
  而到了這一代，裴矩便是“針鋒”的掌控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