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息之後,左江陰二人看向那空空如也前方,神色微驚。 在他們三十丈外,一茶桌四周正坐著五人,分別是趴在桌上昏迷不醒的織雨、飛燕、依舊短路中的洛白、慷慨赴死的青衣以及一個儒雅書生。 書生右手翻書,左手端起茶杯,細嗅輕抿。 良久,書生抬頭看向洛白,柔聲道:“你的舞很美,也很悲,你在等人,等了很多年。” 洛白剛剛緩過心神,卻不自覺淚如泉湧,那不是他的淚,是她的。 書生轉頭看向青衣,收起笑容道:“你是宗門之星,不該輕易赴死,回去要領罰。” 洛白拂去淚水,作揖行禮道:“敢問前輩可是一直在此處?” “嗯,一日前我便在此。” “天地不可知…” 書生再次展顏,點頭肯定道:“不愧是風兄高足,這招還是他教我的。” “幾位在敘舊,算我一個?” 左江陰與左淵來到桌前。 書生卻再次拿起手中書本,看都不看左氏父子,淡漠道:“這三位與我武門淵源頗深,希望行個方便。” 左江陰冷笑道:“我若是不同意呢?” 書生搖頭,“我不想與你動手。” “若是兩位切磋,我越州城可不夠拆。” 那越州城城主緩步走來,坐到桌前,隨即又看向洛白,輕歎道:“紅顏果然是禍水。” 洛白眉頭微跳,一臉怨毒看向依舊昏迷中的兩位少女。 書生拿出一盞茶杯,放在城主面前,將茶滿上,悠悠說道:“給您添麻煩了,二皇子可安好?” 城主握住茶杯,來回搓撚道:“不怎麽好,西域四方妖王似乎已停止內戰,北海龍族也蠢蠢欲動,二皇子如今夜不能寐,清瘦了許多。” 書生聞言未再言語,沉靜如一潭古水,他側頭看向左江陰,冷聲道:“你也聽到了,如今外患並起,你想讓血魔宗成為王朝眼中釘?大皇子也保不了你。” 左江陰冷哼道:“那要看起因,是你武門干涉我血魔宗練法在先。” “你血魔宗所做之事令人發指,我武聖在朝中也算有幾分薄面,相信明日大皇子便會派人給你送來書信。” “你!既是如此,我更要帶走她三人!” 眼瞅左江陰就要用強,書生卻用手指輕蘸茶水,在桌幾上寫了個“靜”字。 左江陰似是受到影響,竟真的冷靜下來,沉聲道:“好一個‘千字訣’,為了這三個女人,你確定要與我開戰?” 書生搖頭道:“我不想與你搏命,也不想把她三人交給你,所以多帶了些人。” 話音剛出,茫茫黑夜中緩步走出五人,包括面色慘白的槍聖白敬之。 左江陰環顧四周,嘴角微抽:“武門六聖居然到齊了,‘隱’字訣…覺得我左某怕你們?!” 書生緩緩給洛白和青衣倒茶,平靜道:“左宗主當然不怕,我也沒別的意思,過會兒真打起來,我拖住你,棋聖替我在這喝茶,其他幾位師兄弟把在場血魔宗眾人屠盡順帶掐個苗應該是信手拈來。” “你在威脅我?”左江陰雙眼微眯。 書生並未看他,而是看向他身側左淵,冷笑道:“試試?” 氣氛頓時變得異常詭異,沉寂良久,左江陰握緊的雙拳漸漸松開,“我不信你武門能一直護她三人。” 說罷轉身帶著左淵離去,轉身之前,左淵還不忘與洛白揮手告別,只是那笑容實在讓人不寒而栗。 半個時辰後,書生突然將神識展開,在確信血魔宗已離去後,又幫助城主用那二十上品靈石修複了城隍泥塑。 在與城主拜別後,眾人飛向武門山。 路上,洛白三人及書生坐在一本寬大古書之上,他們飛得很快,卻感受不到一絲風壓。 他看向那年齡似與自己相仿的俊俏書生,猶疑良久,恭敬問道:“武聖前輩認識我師父?” “嚴格來說,我與你師祖、師伯都算舊交。” “可你看著好年輕…” “不必試我,你的事情我知曉,畢竟‘知天下’的虛名還是有的。人入化神,百歲不過一秋,入了洞虛,就會逆生至巔峰年歲,正如現在的你,裴宗主?”書生平靜看向對方。 洛白神情微驚,作揖道:“前輩果然了得,敢問這肉身神魂是否真在大皇子手中?” 書生搖頭道:“有高人遮蔽天機,這個我也算不出,但是你的方向是對的,隨我回武門吧,有些東西想交與你。” 洛白再次恭敬一禮。 武門山,滄瀾王朝五大靈山之一,此處常年雲霧繚繞,四季如春,靈氣充裕,是難得一見的洞天福地。 此處修道者多達數千人,但嚴格而言,他們彼此並沒有明確的師徒輩分或派系關聯。武門、武門,只要是可通達大道,不論修行功法如何,皆可在此修行。 而所謂的“武門六聖”,則是每隔十年在這數千人中選出的最強六人,只是數百年間,“六聖”都未變過。 洛白等人在破曉時分飛入武門山,映入眼簾的便是武門開山祖師在門前峰留下的八字真言——“大道萬千,殊途同歸。” 洛白看著那八字真言,崇敬萬分。 “武門開山祖師其實只是有個心願,希望世間散修都能有個歸宿。”書生知天下喃喃自語道。 很快,他們來到一處草屋,這裡便是武門門主——武聖知天下的住所。 洛白見狀眉梢微挑,暗道這比那山下木屋還簡陋啊。 似是知其所想,書生尷尬笑道:“見笑了…我平日都是住在書房,居所就簡陋了些,要委屈三位姑娘了。” 洛白聞言有些發懵,倒不是這居所簡陋至極,而是他居然也不知自己是男兒身?這“知天下”的虛名含金量到底有幾分? “最近兩日我要去書房辦些事,若有吩咐可從南面小道下山走三裡路,那裡是師弟白敬之居所,青衣和靈兒都在。” 已經蘇醒的飛燕及織雨聞言也對著書生恭敬一禮。 書生點頭回應,轉瞬消失不見。 織雨看向洛白,輕聲問詢:“燕平姐,咱們現在該如何?” 洛白輕撫織雨頭頂,柔聲道:“進屋,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