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騖閉著眼睛,在黑暗中舒展背脊,沉淪在那美妙得不可思議的氣味之中。 ……又過了很久,齊騖才發現,自己的舌頭已經伸了出去,像是一條鮮紅濕潤的蛇,一圈一圈地死死絞住了那件校服的衣領(那裡是那人氣味最為強烈的位置)。 而他的口涎已經將那那個位置浸得透濕。 * 齊騖被自己嚇了一跳。 正常人類的舌頭,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是自己這樣的——那麽細長,那麽靈活,宛若某種等比例放大的爬行動物的舌頭。 又像是在不知不覺中,寄生在了他體內的外星活物。 驚嚇中齊騖松了口,下一秒他的舌頭猛地縮回了他的口腔深處。 齊騖皺起了眉。 他來到了鏡子前看了看自己,從外表上看他依然一如往常,跟普通人完全沒有任何不同,但當齊騖張開嘴時,他注意到了更多的不對勁。 他的下顎似乎能張得很開。 一些細細的白點正在他口腔內部的深紅色黏膜之下蠢蠢欲動,隨時可以彈出。 他的舌頭肌肉變得異常發達,強勁,以及長度可觀。 當然,還有一些是跟外表無關的。 齊騖意識到,在攝取校服上那細微到可憐的氣味分子的同時,他也對那些氣味的主人,產生了難以抑製的饑渴欲望。 * 他很餓。 * …… …… …… 發現齊騖正莫名其妙一直盯著自己看的第二天,謝希書遲到了。 遲到的原因是做噩夢。 噩夢的主角自然是齊騖,在那個夢裡,謝希書十分乾脆地推開了課桌,然後筆直地走向了教室後排的齊騖。 【你為什麽一直要看著我?】 謝希書聽到自己在夢裡問道,聲音顫抖得很厲害,充滿了恐懼。 夢裡的齊騖依然保持著謝希書記憶中那種懶懶散散的姿勢,但他整個人都籠罩在一層極暗的陰影中,五官和神色都一片模糊,直到在謝希書的質問後,他才緩緩地抬起了頭,然後他朝著面前的少年咧開了嘴。 對上那人面孔的瞬間,謝希書發出了一聲短促的慘叫—— 舌頭。 鮮紅的,細長的舌頭從齊騖的口中探了出來。 但齊騖的臉上並不僅僅只有那一根舌頭,他的眼眶中早已不見眼球的蹤影,兩根同樣濕潤,肥厚,流著涎水的舌頭像是蝸牛的觸角一般蠕動著伸向了謝希書。 謝希書根本沒能逃跑,那些舌頭便如同最貪婪狡詐的林蚺般纏住了他。 【我看著你是因為……我非常……非常想舔你……】 【這是我應得的……獎賞……】 含含糊糊的囈語從齊騖那被舌頭填得滿滿的喉嚨深處溢了出來。 【你是甜的。】 【我想舔舔你。】 【讓我嘗一下……我不會咬你……我只是舔舔……】 更多的舌頭從齊騖的身上長了出來。 而它們此刻,它們全部纏在了謝希書的身上。 …… …… 謝希書汗出如漿地從床上坐了起來。 大量的冷汗浸透了他的睡衣,殘留在皮膚上的黏糊感讓噩夢中的畫面變得愈發鮮明,以至於謝希書控制不住的,捂著嘴發出了一聲乾嘔。 好在幾分鍾後隨著剛睡醒時的朦朧感褪去,謝希書也冷靜了下來。他強撐著身體起身從床頭櫃翻出了體溫計,量完體溫後,液晶屏上的數值讓謝希書原本就十分蒼白的臉色愈發沒有血色。 他又發燒了。 “嘖——” 強烈的自我厭惡感潮湧一般襲向了謝希書。 他很清楚自己發燒的原因,無非便是因為發現齊騖一直盯著自己導致了壓力過大,而壓力過大又導致了他的發燒。 同樣的事情已經發生了許多次,次數多到謝希書本人都已經習以為常。 因為父母早已出國工作,家裡並沒有旁人。謝希書起床後自己給自己弄了點退燒藥,然後便收拾起了書包準備去學校。然而打開家門的那一瞬間,盛夏潮濕悶熱的空氣瞬間湧入室內,裹上謝希書的身體。恍惚間謝希書又一次地想到了昨夜的噩夢。 夢裡齊騖陰沉怪異的窺視,以及黏膩溫熱的舌頭帶來的觸感,一直到現在,依舊若有似無地附著在他身上……無他從未從噩夢中醒來似的。 謝希書的腳步短暫地頓了一下。 ……其實既然不舒服的話,留在家裡休息也沒關系的,南明三中本身對考勤就抓得不緊,更何況他本身就有作為學霸的特權。想來就算請一天假,也不會有任何老師追究。 蒼白消瘦的少年一手握著門把手,一手無意識地摳了書包帶,他站在原地站了好幾秒,然後,忽然輕輕顫抖了一下。隨即他便如夢方醒般,砰一聲關上了門——在門縫合攏前的最後一秒,謝希書無意識地抬起了頭,目光對準了走廊盡頭。 謝希書父母臥室的門依舊緊緊地關閉著。 * 他也說不上來到底為什麽。 但莫名的,他並不想因為一場例行的發燒就留在家裡,哪怕家裡根本沒有其他人也一樣。 * …… …… ……拖拖拉拉吃藥再出門,謝希書趕到學校的時候,早自習的鈴聲早就已經響過了。 Top